开完会的宁骅走到办公室门前，却没有推门进去。
  那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又来了。他怕开门之后，看见的是一室空荡荡。
  他在门口踌躇了会儿，最后还是助理忍不住了，走上来小声提醒他，“没走。”
  宁骅挑眉，朝他摆了摆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莫九千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你就一直这样呆坐着？”
  宁骅的声音把她的魂唤了回来。
  莫九千点了点头。
  宁骅皱眉，他开会起码也开了两个小时，她是如何做到一直发呆的。
  他慢慢走到办公桌后，打开最下方的抽屉，拿出一个铁盒，又走了回去，在她旁边坐下。
  “哭累了？吃点？”
  他把盒子打开，里面是凤凰卷。
  “……”莫九千看着盒子里的凤凰卷，有些哑口无言。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办公室里竟然放着这个。
  看来是他的必备零食。
  她拿起了一块，真的有点饿了。
  宁骅随后也拿了一块，送进了自己嘴里。
  “为什么哭？”他问。
  莫九千又从盒子里拿了一块，“想哭。”
  “……”
  宁骅侧头看着她，有些无奈。
  她哭是因为，她竟然真的可以接受他的触碰，甚至亲吻，可是她连跟其他人握手都不行。原来不是巧合。
  莫九千是不会把她为什么哭的原因告诉他的。在她看来，这个原因太羞耻。他过去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她的身体却能接受他，太讽刺了。
  其实她不说，他也多多少少能猜到些。
  还能是什么呢？
  两人悄无声息地把一盒凤凰卷吃得干干净净。
  宁骅站起身，去拿了些纸巾，递给了她。
  “要不要喝水？”
  吃了那么多，嘴里怪干的。
  莫九千又点点头，道了一声谢。
  他便打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又拿了两瓶瓶装水走了进来。
  秘书室的人看他亲自出来拿水，都怔了怔，办公室门关后，纷纷开始交头接耳，“什么情况？”
  唯有他秘书和助理稳稳地坐在那，什么都不关心。
  哪里是不关心，是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所以淡定得很，稳坐钓鱼台。
  宁骅将瓶盖打开，把水递给了她。
  莫九千喝了一口，然后把水瓶握在手上，又开始出神。
  宁骅轻咳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你想去看果果么？还是直接回家？”
  莫九千想了想，“我还是回去吧。”
  她站了起来，宁骅拉住了她，道：“我送你。”
  莫九千低头，看着那只被宁骅拉住的手，微微皱眉。
  宁骅看清了她的微表情，却不想松手，又说了一遍：“让我送你。”
  直到莫九千同意，他才放开她。
  这是她第一次坐上他的车。
  今天是个好日子，他和她之间终于有了进展，还是不错的进展。
  他的嘴角全程抑制不住地上扬，若是莫九千稍稍关注一下他，肯定会吐槽他现在这模样像个偷吃到糖还没有被发现，暗自窃喜的半大点的孩子。
  他把她送到她家门口，道：“明天是果果的生日，你要陪他过么？”
  莫九千停下了脚步，考虑了一会儿，还是点头。
  她有些明白，这一点头，她和宁骅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不一样了，她等于是接受了宁骅一步一步的靠近。
  她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果果生日那天，她起得很早，专门去商场给他买了玩具和衣服。
  她本来还要订生日蛋糕，但宁骅说他已经订好了，她便也不再麻烦。
  小家伙的生日是在家里过的，没有请任何人，就莫九千，宁骅，还有小寿星自己。安安静静的，也很温馨。
  是小寿星亲自来给莫九千开的门。
  果果见到是她，高兴地蹦了起来，跑到她面前，仰着头，对她说：“莫姐姐就是爸爸说的惊喜么？”
  莫九千挑眉，将东西放在地上，摸了摸他的头发，“见到我这么开心呀？”
  果果一个劲地点头，“开心开心，特别开心。”
  这时，宁骅走了过来，莫九千见他的样子吃了一惊。
  他此刻胸前围着一个围裙，莫九千忍不住问：“你在做饭？”
  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被兴奋的果果抢着说：“是啊，爸爸在做饭，爸爸做的饭可好吃了，他每天下班回来都会做。”
  莫九千有些不敢相信，宁骅的样子，像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而且他竟然这么有耐心每天回家做饭？连她都做不到。
  宁骅在莫九千面前被果果这么一夸，有些不自在，“是因为果果在，我本来是想让他尝一尝我做的饭，谁知道做了一顿后，把这小家伙的嘴巴给养刁了，我发现阿姨做的饭菜他吃得少些，他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反正我回家后没什么事，就做饭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的这么详细，大概是希望她能多了解他一些。
  他的厨艺，也是当初在山区学的，山区里的大部分人还在烧柴火，他第一次做饭的时候，连火都没有生起来，还是去邻居家蹭的。这一吃就难忘了，柴火烧的饭怎么就是比燃气要香那么多呢。
  莫九千坐在饭桌前，看着一桌子满满的饭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等尝过了他的菜之后，不得不承认，果果说的是真话。
  是挺好吃的。
  她也忍不住多吃了些。
  宁骅看她安安静静的模样，心里格外满足。
  她其实没有跟他说什么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在用餐，有时候跟果果搭几句话，可他就是觉得心里欢喜，尤其是看着她不停夹菜的时候。
  注意到莫九千的不止宁骅一人，还有果果。
  果果把嘴里的菜咽了下去，“莫姐姐，是不是好吃？”
  莫九千看了一眼正低头吃饭的宁骅，又看了一眼果果，点了点头。
  果果很是骄傲地扬起下巴，“那是！爸爸是开餐馆的。”
  这个消息莫九千倒是从未听说过，“餐馆？”
  “嗯，是叫……”他说出了一个莫九千很熟悉的名字。
  不止她熟悉，在吃货圈，这个名字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那个农家乐是你开的？”她忍不住好奇。
  宁骅淡淡“嗯”了一声，面上不甚在意，心里的小人却已经在唱起了歌。
  不知道为什么，农家乐比创一更是他的骄傲。
  他从山区回市里面后，就开了农家乐，把山区那边手艺好的乡亲们招了过来，一伙人一起把a市郊区的农家乐开得有声有色。很多投资人不知道幕后老板是他，都想要来加盟，开分店，都被他拒绝了。
  他不想把这些弄得太商业化，他主要是为了解馋，还有给乡亲们提供一份工作，如果变成连锁的，食材、厨艺、人工这些都可能跟不上，最后就很容易挂羊头卖狗肉，砸了招牌。
  饭后，宁骅一个人在厨房忙，莫九千心安理得的在给果果展示她买给他的礼物。
  果果很兴奋，第一次过有爸爸的生日，还有莫姐姐。他把包装盒拆开，是个遥控的玩具小汽车。
  他以前见都没有见过，在跟爸爸出去了几次后，才知道有这么个东西。
  莫九千柔声道：“我教你。”
  她拿出操控版，仔细跟果果讲解，果果很聪明，上手很快，没一会儿就能操纵汽车自由地转弯了。
  她在他玩得差不多的时候，把送给他的衣服拿了出来。
  “看看合不合身？”
  “有好多套呢。”果果有些不好意思，他隐约明白这礼物太多了。
  “没关系的，你莫姐姐第一次给你过生日，你就接着，下次就没有这么多了。”她笑着说。
  果果轻轻点头。
  “怎么了？”她察觉到小孩子的情绪突然有些低落。
  “我以前也过生日的，也收到过礼物，是大房子里的姐姐送的。虽然没有这么多，也没有这么好，但我知道的，她们用剩下的钱，给我买了最好的。”
  果果的眼睛红了。
  莫九千心疼地把他抱在了怀里，“你是不是想她们了？”
  他在她怀里转身，抱着她，“嗯。”
  莫九千望着他头顶的旋，刚想说些什么，余光就扫到一双长腿，她抬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宁骅已经从厨房走了出来。
  他朝她摇了摇头，然后对果果说：“乖，你莫姐姐等着呢，先去试一下衣服。”
  果果终于想了起来还有这回事，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拿着衣服就跑进了房间。
  “要不要我帮你？”宁骅高声道。
  果果也很大声地回：“不用！”
  宁骅失笑，察觉到莫九千打量的视线，笑容便敛了起来。
  “我知道你刚刚想说什么。你想去找她们，然后带果果去看她们。”他故意压低声音。
  莫九千不觉得这个做法有什么问题，她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你有没有想过，他如果这时候和过去有联系，那他就永远摆脱不了过去了。”
  “为什么要摆脱过去？她们对他很好，他也一直感恩在心，为什么要摆脱过去？因为她们的身份？因为她们的身份不适合和宁总打交道？”
  莫九千的话如连珠炮弹，宁骅却早有防备。
  “是。她们的身份不适合和我打交道，不适合跟我儿子打交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你怎么想跟社会中其他人怎么想不是一回事。”
  确实。
  果果好不容易从那里出来，即使她们对果果很好，但她们的身份永远是社会所不齿的。
  莫九千没了话。
  “若是让其他人知道，我儿子跟她们有牵扯，中伤我也就罢了，你觉得那些嚼舌根的人会放过他？你想让他一辈子都背着那个身份么？”
  妓女的儿子务必遭受许多冷眼，冷嘲热讽，甚至是霸凌。这个社会就是这么残酷和阶级分明。
  莫九千已经意识到她刚刚欠考虑了，于是大大方方地道：“是我一时冲动。以后不会了。”
  宁骅见她主动示弱，心里一下子也软了，“没有关系，他还有你，还有我，我们会给他全部的爱。”
  他说完，果果穿着新衣服正好从卧房走了出来。
  真是可惜了，没有时间看莫九千听了他那句话的反应。
  “很合身，我们果果长大以后肯定是个帅哥。”莫九千走过去，蹲在果果面前，发自内心地说。
  “会跟爸爸一样帅么？”果果被夸后很开心，也不知道掩藏，直接问出心里的期待。
  莫九千的脑海里迅速蹦出两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一个是答“会”，那就是间接承认宁骅帅。
  一个是答“不会”，那还是承认宁骅帅。
  宁骅是帅，她也觉得宁骅帅，可她不想当着他的面承认，她还是觉得很别扭。
  这时，宁骅出声，解了她的围，“你会比爸爸还帅。”
  莫九千松了口气，总之他自己说也比她说好。
  心里的膈应不是那么快就能消弭于无形的。
  两人陪果果玩了一会儿，配合得倒是挺和谐。
  其实在学生会时期，两人就曾经组过打网球的队，男女混双。
  宁骅的体力和速度，一般非运动型的女孩子很难跟他打好配合，而莫九千呢，又总是很容易抢男搭档的球。所以在组队的时候，两人都被人“遗弃”了，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两人组成了搭档，却没有想到意外的和谐，甚至所向披靡。
  宁骅对有女孩子能跟上自己的节奏很吃惊，他也乐得放松，给她多一些机会去接球。莫九千则时刻关注着他，所以他什么时候让球给她，她就什么时候冲上去接，配合得自然流畅。
  晚上八点的时候，宁骅将生日蛋糕端了出来，是巧克力蛋糕。
  他们帮果果点上蜡烛，唱着生日歌等他许愿，看着他大力地一气呵成地吹灭了蜡烛。
  宁骅帮他切蛋糕的时候，随口问：“许了什么愿？”
  果果眼珠子一转，“不告诉你。”
  莫九千将盘子递给宁骅，然后看着果果说：“不说是对的，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果果一听，赶紧捂住了嘴。
  ......
  宁骅带着果果，把莫九千送回了家。
  临走前，他对莫九千说：“还有两个星期，把握时间。”
  还有两个星期就是一个月了。
  她也该给出她的答案。
  宁骅在提醒她，她微微一愣，随后利落地点头。
  关上车窗，果果坐在儿童安全座椅上问：“什么两个星期呀？”
  宁骅转过身看着他，“你莫姐姐要不要做你妈妈在的答案两个星期后就会有结果。”
  “真的吗？！”果果眼睛发着期待的光。
  “这么开心么？万一她不同意怎么办？”宁骅这话不知道是说给果果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不同意就继续加油。”果果想也没想地说。
  对啊，不同意就继续努力呗，有什么大不了。
  “我儿子就是聪明！”宁骅心情大好，启动车子，掉头回家。
  果果没有告诉他的是，他生日许的愿望是希望莫姐姐能当他的妈妈。
  所以，一定会成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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