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从a市来的飞机稳稳降落在了b市的机场，莫九千从舱门里走了下来，坐上接驳车，借宁骅的光，她从vip通道直接出了机场，再坐上了一辆宁骅派来接她的轿车。
  三天前的晚上……
  “新闻看了么？”宁骅在电话那头问。
  莫九千接到宁骅电话时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什么新闻？”
  “人口买卖。”
  她这才想起这些天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件，几乎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讨论，吃饭的时候讨论，走路的时候讨论，坐车的时候讨论，在家的时候讨论，在公司的时候讨论。
  “看了。”
  他打电话来总不可能是为了跟她讨论新闻的吧。
  “我打算收养一个孩子。他母亲是那些女孩中的一个，生下他之后便走了，然后被她们带大，现在四岁。”
  宁骅简单说明了情况，莫九千却已在脑海中描绘出了情境。
  一群自身难保的女孩为了把这个孩子养大一定付出了无法想象的努力。
  “我想麻烦你过来一趟，帮我跟进一下领养手续，法律上的事，我不是很清楚。”
  莫九千无法拒绝。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走进宁骅的家。
  或许是没有想过她真的会来，又或者是没有想过她会来的这么快，总之，宁骅在开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愣了会儿，然后才往一边移了几步，让她进来。
  莫九千看着他的动作，也在门口停了会儿，似是在想究竟要不要进去。
  几秒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一进门，她就看见了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的男孩。
  她扭头看着宁骅，问：“这是果果？”
  宁骅点头，带着她走到果果面前，“果果，这是莫……姐姐。”
  果果是喊他叔叔的，他本来想让果果喊她阿姨，情商就在这时及时上线，话到嘴边，转了一个弯，改成了“姐姐”。
  果果很乖，看着眼前对他笑得和善的莫九千也回以一笑，“姐姐好，我叫果果。”
  果果是个很大方的孩子，可大方里仍然藏着刚到一个陌生环境里的不安与局促。
  莫九千蹲下身子，坚定的目光看着他，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果果慢慢伸出手，像之前他跟宁叔叔握手一样，想跟她也握手。
  宁骅见果果伸出手，本想阻止，却收住了声，他也想看看，传闻中从来不跟人握手的傲慢莫九千会如何应对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的邀请。
  莫九千看着眼前慢慢张开的小手，愣了许久，最后不忍心拂了这个孩子的意，便也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好温暖的小手。原来跟人握手的感觉并不差，她这些年，都快忘了跟人肌肤相触的感觉了。
  果果裂开嘴笑了。
  宁骅也笑了。
  莫九千在b市待了一个星期，办好了一切领养手续，才回的a市。
  她在b市的一个星期里跟宁骅的互动，算下来，比在学生会那段时间还要多。
  她会经常去他家陪果果吃饭，玩耍，她发现自己对果果的接触并不排斥，这让她觉得她是个正常人，甚至想要在b市多逗留一段时间。
  让她有危机感的是有一次，她在厨房里切水果，果果应该是在客厅打泼了什么东西，宁骅拿抹布收拾了便走进了厨房，在她旁边十厘米的地方清洗抹布。
  见她没有太下意识的排斥，宁骅便伸长一只手绕过正在切水果的她，去够她面前的那个杯子，因为侧着身，他的胸膛正对着她的手臂，热气源源不断地送了过来，她打了一个颤，一不小心刀子轻轻滑过了指背，血流了出来。
  她将刀放下，看着那往外冒的小血珠若有所思。
  好像哪里怪怪的。
  宁骅自然是看见了，没有多想，急切地握着她的手腕，打开水龙头，帮她的伤口冲洗。
  都说十指连心，可莫九千丝毫没有感觉到动，连吸气的声音都没有。
  宁骅见冲着差不多了，便关了水，直起身，打开水槽上方的柜门，拿出一盒备用创口贴。
  他将盒子打开，拿出了一片，然后撕开包装，又将莫九千的手抬了上来，正要帮她贴的时候，她的手却突然抽开，她自己也往后退了好几步，脸上有些不可置信。
  她知道哪里怪怪的了。
  宁骅靠近的时候，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她没有任何不适，直到感受到他体温，她才下意识地有了反应。
  这样太危险了。
  她讨厌这样。
  她皱着眉，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所公寓，连果果唤她她都没有理会。
  第二天下午，她就把后续的手续全部办齐，交给了跟着宁骅来b市的助理，自己招呼都没有打，买了当天的机票飞回了a市。
  一旦做了决定，就很少拖泥带水。
  宁骅收到文件的时候倒是气得不轻。他还从来没有被人不辞而别过。
  气过之后，又不得不佩服莫九千的办事能力，真是顶一流的。
  他想，或许真的该跟她公司合作了。
  b市分公司的运营走上正轨之后，他就将原公司的法律顾问调了过来。
  原公司的法律顾问业务能力跟莫九千一比之后，只能算可以，而莫九千是属于优秀，特别优秀。
  他赶在莫九千的联合上诉案开庭之前，带着果果回了a市。
  开庭那天，法院外人满为患。有各大报社、电视台的记者，有自发聚在一起前来抗议张岸的群众们。
  法院内，莫九千气定神闲地帮她的十位原告赢了案子。
  宁骅看了这场审判才知道，莫九千这次告了两方，张岸和xx公司，向两方索赔六亿。
  xx公司纵容潜规则，包庇性-侵-犯，严重损害了市场和职场的公平、公正性。法院判她胜诉，将张岸判了有期，然后根据这两方的经济状况，判张岸赔偿1亿，xx公司赔偿剩下的五亿。
  莫九千这次不止帮十位原告讨回了公道，还掀起了讨论热潮，各地公司在内部开展了“如何面对和抵抗性-骚-扰”的讨论会，此外，她的律师事务所不仅赚得了名，还赚得了利，分红分了整一亿。
  在多方的怂恿下，她终于同意拨出钱带大家出去旅游一周，还给大家分了特大的红包。
  有人打趣，“铁公鸡终于拔毛了。”
  霎时间哄堂大笑。
  “莫律师，宁总找。”
  莫九千收敛了神情，一时间围在她办公室里的人都竞相四散。
  宁骅走了进来，随意地坐在沙发上。
  “我们公司需要一个法律顾问。”
  他开门见山。
  莫九千喝了一口水，道：“你们公司不是有么？”
  这是自那次她的不告而别之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也不觉得尴尬。
  也许是尴尬的，但尴尬是两人之间相处的常态，因此也就感受不到尴尬了。
  “调去b市的分公司了。”
  莫九千闻言，终于抬起头扫了他一眼。
  他正好也在打量她。
  她今天穿了一件打底的贴身高领毛衣，连锁骨都隔着毛衣凸显了出来。
  太瘦了，怎么好像比那时还要瘦一些，她吃得也不少啊。
  他想起了她在火锅店大快朵颐的样子，眼神划过一丝不悦。
  一个女人能在一个男人面前吃饭不顾形象，那两人的关系一定很好。
  他用他的经验判断，这个判断结果让他很不满意。
  莫九千觉得他的眼神不是在看现在的她，而是在看别的什么，她看不懂。
  她说：“能跟创一合作，我们当然不会拒绝。”
  “我们”？宁骅捕捉到了这个词汇。
  他不想跟他们合作，他想跟她合作。
  他其实说不清他对莫九千到底是什么想法，有补偿，还有兴趣。这个兴趣出自何方，这个兴趣目的何在，他都说不清楚，他就想靠近她，离她近一点。
  果然，莫九千下一句便是，“我们事务所有很优秀的专攻这一类法律顾问的律师，不过他今天没有上班，这是他名片。”
  她皱着眉，拿着桌上的名片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把名片递给了他。
  大意了。
  她应该把名片直接放在桌上的。
  宁骅接过的时候，手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滑过了她的，让她寒毛直立，除了这，竟还隐隐有一种触了微电的酥麻感。这不是一件好事。
  莫九千很敏锐。
  她瞪了他一眼，然后坐回了书桌后的椅子上，冷冷地问：“宁总还有事？”
  宁骅摸了摸鼻子，他刚刚真的不是有意的，但他很喜欢这无意。
  莫九千有触电感，他又何尝不是？
  欲速则不达，莫九千有阴影，排斥他，他理解。他不想让好不容易有些缓和的情况变得更糟。
  他站了起来，一副绅士做派，“没事了，打扰了，告辞。”
  他出去的时候，还贴心地帮她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宁总，过几天跟我们一起去旅游啊，我们莫律师拍案的公费旅游，百年难得一见啊。”
  门外格子间的实习律师和助理们开起了玩笑。宁骅私底下给人的感觉很平易近人，他来事务所的几次，跟他们都多多少少都聊过几句，他们还吃过不少宁总托人捎过来的凤凰卷，因此这天一高兴，话多又胆子大的人便主动跟他搭起了话。
  “你们的工作狂莫律师也会去？”却是没有想到宁骅也真的跟他们闲聊起来。
  “当然啊，段律师也会去。”
  “是么？”宁骅饶有兴趣的样子。
  “是啊，带‘家属’嘛。”
  段祺恽跟莫九千的八卦一直是办公室茶余饭后的谈资，大概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颗帮人牵红线的心。
  宁骅笑了笑，“好啊，到时候加我一个，难得蹭莫律师的局。”
  他真的答应了。
  有人快速碰了碰旁边话多的那人的手臂，然后瞪了他一眼。
  宁骅只当没有看到，走进了电梯间。
  “你是不是傻？想看修罗场么？”
  “什么修罗场？”
  “宁总明显在追求莫律师啊，他和段律师这回要打照面了。”
  “不是吧？”他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你啊，当然是这个情况啊，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每周都能吃到凤凰卷？我们只是顺便，人家主要是为了把凤凰卷送去里面。”那人还望了莫九千的办公室一眼。
  “老天爷，要出大事了。”他仿佛醍醐灌顶，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一件傻事，“我对不起段大律师。”
  这时，又有另一人加进了讨论。
  “诶，不一定啊。老段跟劳模要是能成，早就成了，怎么会拖了这么些年。”
  莫九千，老莫，又叫“劳模”。
  一个新人也小声加进了讨论，“多少年啊？”
  “我听说，劳模在刚毕业的时候就遇见了老段，一直有联系，你自己算算，有多少年了？”
  新人掰开指头算了算，“七八年了？”
  “差不多吧。”他也只是说说，谁还真的去算到底多少年。
  “听你这意思，宁总更有可能？”
  “说不准，但我吃了他那么多凤凰卷，还是站他吧。”
  “这跟凤凰卷什么关系？”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啊。”
  “去！”
  “神经！”
  “打赌？”
  “赌什么？”
  “输了的请大家伙儿喝奶茶！”
  “好好好。这个好。”
  正当他们站队之时，一人刚办完事，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廖！”
  有人叫住了她。
  “怎么了？”小廖答。
  “你是劳模的助理，你觉得宁总和段大律师哪个比较有希望？”
  小廖立马就明白了他们在干嘛，无奈地笑了笑，“说不好，有可能都落空。”
  “啊？！”
  众人吃惊。
  小廖正色道：“不过我个人站宁总。”
  “为什么？”
  小廖假做捻胡须的模样，老气横秋地说：“段大律师太异域风情了些，跟我们‘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外貌上瘦弱不禁风的古典美人劳模在一起，不搭。劳模跟宁总倒是搭得很。你们不觉得宁总也有点古典帅哥的味道么？如檀郎在世啊，‘姿容既好，神情亦佳’，两人要是穿古装，那简直神仙眷侣啊！”
  “哎，你们怎么走了？听我说完啊！”
  九千律师事务所最后定的地点是塞班。
  宁骅没有跟他们一起出发，而是先一天到了，带着果果，下榻的也是他们预定的酒店。
  小廖跟宁骅的秘书通过微信在互通，宁骅对他们一行人的行踪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他们是在酒店内部圈出来的一块沙滩上遇见的宁骅。
  当时海风一吹，他的头发四散，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有一种不羁感。
  “劳模真的是好福气。”
  人群中有人感慨。
  宁骅走到他们面前，在人群里并没有看见他想看见的人，小廖跟他秘书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于是问：“劳模呢？”
  “哈，您也知道劳模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是谁家的小孩，太可爱了吧！”
  他们这才注意到他牵着的孩子。
  “我儿子。”他也不避讳。
  “啊？您有儿子啦？那劳模......”
  “劳模有些晕机，在酒店休息呢，段大律师在照顾她。”
  有人及时拦住了不适宜的话。
  宁骅听了皱起了眉，晕机？
  “我去看看。”
  众人点点头，心照不宣。待他走后，才议论纷纷。
  “宁总有儿子？那怎么跟段大律师争啊！”
  “有儿子怎么啦？多有魅力啊，就他的样貌身家，有儿子那是加分项，奶爸，反差萌。”
  宁骅抱起果果走回了酒店，先问前台要了晕机药，然后走进了电梯。
  段祺恽在照顾她？怎么照顾？她不是容忍不了触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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