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宁骅番外(七)·果果
作者:
木柬 更新:2021-03-19 20:34 字数:4363
他在那个别墅里,和母亲度过了他记忆里最好的时光,即使这段时光里,他缺少父爱。
他的父亲,不提也罢。
那天母亲回来,把他从卧室里放了出来,他以为一切事情都解决了,一切都能回到原状。却不料,母亲对他说了三个和解条件以及那三千万。
“你把股份卖了?为什么?三千万,那个女的明显在讹人。”
他不理解,所以语气很急切。
在他的观念里,睡个女人要三千万,简直天方夜谭。
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还卖掉了股份,简直不值当。
施蔚然看着他,失望地摇了摇头,“宁骅,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不知道。”
“我最怕我教了你这么多年,你的骨子却还是和你父亲一样恶劣,不负责任,仗势欺人,不尊重他人,违法乱纪。”
宁骅不理解,他和他那个父亲怎么会一样?
施蔚然的泪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三千万,不是睡一个女人的代价,是你犯罪的代价。你毁的是一个女孩子的清白,她可能一辈子都会活在阴影里,她可能一辈子都要担惊受怕,因为你,因为你没有进牢里,她会一辈子提心吊胆。因为你还活着,她会一辈子杯弓蛇影。你欠她的哪里只是三千万?”
“要我说,除非你拿命去换,不然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当然,你也许根本不需要她的原谅。你多好啊,逍遥自在的闲散人,这在你心里,可能这件事日后连污点都不算。”
“她愿意和解,你应该谢天谢地,感恩戴德,而不是在这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说些让人恶心的话。”
施蔚然比上一次要冷静很多,在宁骅面前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只是声音有细微的颤抖。
她没有骂一个脏字,却字字诛心。
宁骅听出来了,这比上一次她的大爆发更要让他难受。
他愧疚,他觉得对不起母亲。
“小时候我问你,你长大后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施蔚然深呼吸一口气,“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怎么说的?”
宁骅点头,吸了吸鼻子,“我不知道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只知道,我不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施蔚然点点头,像当年一样问他,“那你不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宁骅眼眶红了,“我不想成为我父亲那样的人。”
施蔚然看着他,母子两人的眼眶都红着,“你如果再不改变,你就会越来越像他,变成那个你当年最不想变成的人。”
施蔚然贱卖了房子,将剩下的一千五百万打给了莫九千,然后带着宁骅离开了b市。
她租了一个很便宜的房子。
一个月以后,宁骅办了退学,施蔚然把他送上了去山区的火车。
“到镇上以后,再转车进山区,路线都查好了吧?”
“一年只可以回来一次,听到没有。”
宁骅一一点头。
施蔚然先离开了月台,宁骅看着她的背影,突然之间很难过。
他看见了她的白发。
他永远优雅青春的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白发。
她的背影也不似他记忆里的笔挺。
她走得很快,很快就走出了他的视线,像是不让他多看一样。
火车也在往前缓缓移动,直到他连月台也看不见了。
后来,宁骅继承公司,想给她换一个大点的房子。
施蔚然拒绝了。她说,这是赎罪。
她常常一大清早去帮城市清洁工打扫街道,每次逢年过节都会请他们去餐馆吃饭,她还会陪附近的独居老人聊天,做家务。
宁骅不忍心她一个人住在小房子里,从山区回来后,便搬过去跟她一起住,陪她做这些。
一直到她走,两人都没有再换过房子,她走后,宁骅也会常常回去看看,做些事。
他现在已经能随随便便拿出三千万了,以前的时光却再也无法找回来,找不回来。
他用拇指摸了摸湿润的眼角,深深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挑起了眉毛。
莫九千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他无聊地翻看了她的朋友圈,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她将她的生活隐藏得很好。
他随意点了一个赞,以示友好,却让莫九千纠结了很久。
他点赞的那个是她三年前发的。
他竟然翻了她的朋友圈,翻了过去几年的朋友圈。莫九千觉得背脊有些凉。
她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她只感觉有些害怕。若是其他人,她会觉得这是友好,可宁骅,会让她害怕。
宁骅发现被她朋友圈屏蔽是在一个星期之后。
他秘书发了一个朋友圈,里面有莫九千朋友圈的截图,是她在朋友圈发的他们律师事务所的公告,大概是说现在九千律师事务所代表十名受害者正式起诉张岸,会出庭的原告代表是李蕾口中的小a。
小a主动站出来,一个完美受害者出现了。
法律不会要求受害者完美,但舆论会。
舆论能够承认和支持的受害者的,一定是找不出任何人格以及道德上的缺点的。小a就是这样的人,坚决跟“潜规则”说“不”的传统、完美型受害者。他已经能猜出网上的舆论风向了,莫九千这个案子现在占尽了全部优势。
他才又想到,莫九千发了朋友圈,但他没有看见……
她屏蔽了他。
莫九千……
他以前的性幻想对象毫无疑问是唐染,可是那晚之后,他发现对象变了,变成了莫九千。
莫九千很瘦,摸起来一点也不舒服,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要在床上想她。
其实那天他一点都不爽。
也许就是这样,他才念念不忘。也许仔细品尝过,就会对她失了兴趣。
他是这么想的,想再弄她一次,但也只是想想。
霸王硬上弓的事,他不会再做,只是有时候带着劣根性,会意淫一下。
他那天,连她的嘴都没有碰。好遗憾。
那天在火锅店里看见她鲜红的唇,就更遗憾了。
……
他在b市待了很长一段时间,顺便扩张生意。
他不是没有想过把唐染抢回来,她过得不幸福。如果幸福的话,怎么会跟顾西洲分居?
但他没有想到,唐染在那一天出事了,这成为他们夫妻和好的契机。
他又失之交臂。
如果那天他跟上她就好了,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他是不是有可能追到她。
顾西洲跟唐染和好之后,便彻底跟他断了联系,他隐约知道,顾西洲应该把那年他做的龌龊事告诉唐染了。
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然后他又想到莫九千,那个被他伤害的女人。
他不得不承认,他被两个女人避如蛇蝎,都是他自己应得的。
一个曾经偷偷喜欢他的,一个他喜欢的,都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
真是活该。
……
阮淇淇死了。
他拿回了母亲的房子,那是外公留给她和她丈夫,最后被她丈夫留给小三一家的房子。
这是他唯一的,始终放不下的执念。
宁斯棋那一帮人鸠占鹊巢,怎么配!
他不是一个大气的人,他甚至在某些方面很小心眼。
童年他和他母亲遭受的那些委屈,他记得清清楚楚,如今,终于借别人的手,报复了回去,如愿以偿。
对于复仇这件事,他一直都对是不是亲自动手了结不是很在意。只要达到目的就好了,就有快感,何须纠结是借刀杀人的快感更强还是亲自动手的快感更强,总而言之,他成功复仇了,他在其中也起到不小的作用,还卖了不少人情。
他的心从来都不干净,善良这个词从来都不属于他,表面的温暖和煦也只是他的保护色。
如果不是他母亲,他真的会和宁世元一模一样。
他其实挺感谢莫九千的,她洗净了他一部分的肮脏,至少他如今学会了要尊重女性,还有,公共的室内场合不抽烟。
他去到旧宅子的那天暴跳如雷,气到想把那夫妻俩拖出来鞭尸。
他是被警方通知过去的,房子周围全是警察,acb的人,还有好多女人。
不是看热闹的女人,是各式各样的女人,他想到了不好的地方。
“你以前住这?”一个警官走过来问。
宁骅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他问:“发生了什么?”
警官觉得他是这个房子的主人,有权利知道这些,更何况他需要他帮忙,便将一切告诉了他。
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和阮淇淇是一个巨大的卖淫组织的幕后老板。
他们从边远地区借带她们来城里打工的名义,骗来了很多女孩子,然后迫使她们,给她们洗脑,让她们出卖肉体给他们赚钱,最后给她们分一些利润。很少的利润,但对那些乡村的女孩来说,是一笔很大的钱了。
这所房子里面藏的就是那些刚刚被拐来的女孩和那些没有做好保护措施得了病的女人。
宁骅差点要吐了。
想着她母亲的房子被用在这上面,他害怕、恶心到反胃。
难怪阮淇淇不愿意把房子交出来。
他觉得背脊发凉。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但宁斯棋和阮淇淇,真是坏到透顶。
他此刻无比庆幸他是由施蔚然带大的,跟他们这些又坏又恶心的行为离得远远的。
“那,那些不从的女孩呢?”
他还是问了出来。
“死了,埋在了后花园。”
他跑到一旁吐了起来。
这帮垃圾,玷污了他母亲的房子,玷污了他的执念。
太他妈垃圾了。
他的苦胆水都吐了出来。
吐完之后,他接过警察递过来的水,漱了口,缓和了下情绪,直起身子,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
他们在这时候找他来,肯定是需要他提供一些信息。
“这个房子有暗道么?”
他愣了愣,然后点头。
这个房子确实有条暗道。
这是上个世纪租界的西式别墅,这栋别墅属于法国的一个商人,他外公是这个商人的管家。商人感谢外公的照顾,去世后将房子留给了外公。
别墅里的暗道,大概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他带着他们去了暗道,路过那混乱的客厅,忍着那久久没有通风过而产生的怪异的味道。他看着满室狼藉,不难想象,那些女孩都是睡在客厅,生活在客厅,这里像一个难民营。
他带他们来到了暗门前。
暗道打开,所有人都震惊了。
是钱,全是钱,一张一张的现金。那些脏钱全在这儿。
宁骅站在外面抽烟,他不关心那些钱,他觉得脏。
他突然觉得好孤独。
这种时候,他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突然想到了莫九千,他母亲口中的,经历了黑暗与无助却仍然对这个社会抱有善意的莫九千。
她一定知道要怎么面对这种情况,怎么让心在这种情况下静下来。
他在这时看见了一个小孩。
一个小男孩,被一个女警牵着,坐在路边。
“那是一个生病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一个在他旁边抽烟的警官说。
他又继续道:“我是民警,因为人手不够,突然调来了跟这个案子。太压抑了,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案子。”
“听说,那个女人生下孩子后就死了,是这些女人瞒着那些皮条客,帮忙接生,把他养成这么大的。”
“不知道她们怎么做到的。”
警察的眼睛有些湿润,“acb这次破了个大案啊。真好。”
黑暗中,总有那么些人渴求光明,总有那么些人在寻求光明,总有那么些人为了这一丝光明拼尽全力。
宁骅看着那个男孩,也有些震撼和感动。
他问:“我可以领养他么?”
警察很欣喜,可以说是欣喜若狂。
被宁骅领养,是这个男孩母亲能找到的最好归宿了!
他有些激动地回答:“我去请示一下上级。”
不出十分钟,他带着答案回来了。
“上级说,只要走一下必要的法律程序就行。”
宁骅跟他说了谢谢,然后走到那个男孩面前蹲下,看着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盯着他,回答:“他们叫我果果。”
宁骅朝他笑了,如暖阳照大地,如春风拂面,“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男孩看着他,偏着头,不确定地问:“姐姐们说我没有家,我可以有家么?”
“可以的,以后我家就是你家,是我们的家。”
他朝果果伸出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果果将视线移到他的掌心,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宁骅的大掌在阳光下抱住了他的小手,两人相视一笑。
从此以后,他就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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