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潮奖入围名单公布后，叶栩汝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钟晨暮，当时他睡得正香。叶栩汝比钟晨暮还要兴奋，这是她负责编辑的书籍第一次入围，她说这算是她职业生涯中的一个里程碑，钟晨暮似醒未醒得嘟囔了句，你的里程碑真够卑微的。挂上电话，钟晨暮发现已经十一点半了，昨晚在梳理《往后新生》动笔前的框架，到了凌晨三点多才睡觉。
  5月20日？还真选择日子，是在表达对《空杀》的爱吗？钟晨暮闭目躺在床上，还在想着叶栩汝特意提到的林潇晗，他的《空桑洌》在入围名单中高居第二。钟晨暮掀开被子坐起并伸了个懒腰，突然想到怎么忘问谁名列榜首了？
  洗漱完后，从冰箱中拿出酸奶面包，钟晨暮看到电脑上许以安留下的纸条，是让他下午去超市购买食材的清单。自从上班开始，许以安发现，给钟晨暮留纸条比给他发信息更有用。上班的第二天，中午突降大雨，许以安想起早上出门时将心爱的盆栽放在阳台上吸收新鲜空气了，立刻发短信让钟晨暮将盆栽收回；可等她回来一看，盆栽已经变成水养，而钟晨暮一天都没看手机。上班的第四天，许以安早上出门前，给睡梦中的钟晨暮留言让他抽空去取昨天忘拿的快递，并特意留了张纸条放在电脑键盘上，等晚上她下班回来时包裹已经准时到家，她笑着对钟晨暮说你终于知道手机的用处了，钟晨暮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已经没电一整天了。
  钟晨暮打开电脑，登陆专门的文学网络平台才能看到风潮奖的入围名单，甚至没能成为一个新闻。许以安说，这是一个没有诗意的时代，文学成为娱乐至死的装饰品，在生存的叹息中只剩下无尽的虚妄。钟晨暮似反驳似回应她说，只存在时代的诗意，不存在诗意的时代，但娱乐会让文学走向庸俗化。
  这是一个流量为王的时代，但往往很荒谬的是流量又对自身进行反讽与嘲弄。入围风潮奖的作品，大部分是由网络投票而来，但当结果出来以后，这种结果又被网络的大多数人不认可。钟晨暮看完入围的名单，又浏览了一下下方的留言评论，质疑、谩骂与叫嚣之声充斥其间，让人分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又或者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马依北曾经引用《乌合之众》的一句话，表达对网民的看法，他说：人一到群体中，智商就严重降低，为了获得人认同，个人愿意抛弃是非，用智商去换取那份让人倍感安全的归属感。
  钟晨暮有时候喜欢看这些评论，他说这比《笑林广记》还要有趣，许以安说他这是一种恶趣味。等他恶趣味地笑完之后，又重新看这份入围名单，从榜首依次是：修远兮《栀子花的秘密使命》、林潇晗《空桑冽》、刘愈同《性本善：我的八十岁与十八岁》、褚优璇《魔都少年》、顾情长《神女赋》、朱明夏《父子对话》、篱夏《追风女子学院》、刘烨磊《宇宙逃生》、叶子《往事越千年》、康白足下《浮生媚》。
  康白足下，钟晨暮的笔名，他虽然不像修远兮那么神秘，也从未在网络上暴露过真实姓名。十个入围者，有四个是风潮会的，钟晨暮比较熟悉；刘愈同和朱明夏都是畅销书作家，其中朱明夏更是首次参与风潮奖评选活动，引起了很多话题；篱夏与叶子也是第一次听闻，网络时代的写手成名之快往往出人意料，你永远无法预知哪个角落瞬间有天才崛起。
  按照风潮奖第二轮评选规则来说，入围者获得风潮奖的几率是相同的，最终由知名作家组成的委员会在十部作品中评选最终获奖者。但钟晨暮知道，风潮奖至今已经是第十届，历届获得者几乎都在前三中选出，例外只出现过一次，那就是修远兮首次荣获风潮奖，她排名第五。对于首次入围风潮奖，钟晨暮当然有所期待，但他更知道这种期待照进现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暮歌曾经问过他，获奖了能提高《浮生媚》的整体水平吗？钟晨暮想了好一会才明白她的意思，笑着摇了摇头，但暮歌接下的话却让他大有吐血之感，她说：但是可以提高影响力，更可以增加人民币。
  钟晨暮握着手中的杯子，眼睛又从榜首第一名扫过，看到顾情长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翻桌子找手机，最后在卧室里掀枕头的时候落在了地板上，手机上是顾情长的信息以及褚优璇、林潇晗打来的五个电话。顾情长的信息说，我们深信我们能做得到，比人们称赞我们做地好更重要；四年来，每次风潮奖入围名单公布，顾情长都会给他发条信息，只是有时候钟晨暮并没完全读懂他的意思。至于褚优璇、林潇晗的电话，他刚打通就听见褚优璇说道：“恭喜你没有被外星人绑架，终于能够自由接听电话！往事新生，速度！”
  “特意为你准备的，媚上浮生！”钟晨暮刚走进往事新生，暮歌奉上一杯鸡尾酒，样子有些像玛格丽特，混合的鲜红液体略微分为两层，下半部分为暗红，上面略带粉红。钟晨暮端起酒杯，带有清鲜的果香和龙舌兰酒的特殊味道，入口酸酸甜甜，非常的清爽，他知道这更像是一杯解酒的酒。
  “从这次入围作品来看，一点都没有玄幻主题的味道！”
  钟晨暮还未在深蓝的沙发上坐定，就听到擅长写架空历史题材的段青南充满叹息的粗犷嗓音。虽然此次风潮奖网上评选日期定在《空杀》起更二十周年这天，但入围的玄幻作品只有林潇晗的《空桑洌》，印证了玄幻正走向低潮的情景。风潮会的成员们齐集团坐，因为入围者有一半是他们这个小团体的，整个氛围显得更加轻松热烈。
  “没有玄幻主题的味道，不是显得更加玄幻吗？”程夏之笑着说，她更喜欢这种出其不意的结果，就像她的小说一般，无论是情节的编排还是人物的设定总能给人意料之外的惊喜：“若是《浮生媚》胜出，才算是彻底的玄幻，就像老子《道德经》中说的那样：玄而又玄，众妙之门！”
  “姐姐，你这样说，潇晗心里的阴影面积该有多大！”钟晨暮苦笑着说，程夏之会说这话一半是出于爱好，一半是出于调侃；她之所以不参与风潮奖的评选，虽然是因为码字的速度慢，但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她一直都在享受这种挣脱获奖重压的解脱快感。
  “我心里阳光着呢，一点都没有阴影！”林潇晗端着酒杯，整个人显得有些兴奋，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入围风潮奖。坐在他身边的储优璇，拍拍林潇晗的肩膀，说道：“潇晗会这么兴奋，不是有机会获奖，而是以高票入围排在朱明夏之前，这算是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还是储姐姐懂我啊，我甘愿拜倒在你石榴裙下！”林潇晗转身半蹲在储优璇身旁，引得众人哈哈大笑。林潇晗首次入围风潮奖时曾被朱明夏嘲讽过，说这样拙劣的文字偶尔侥幸入选已是福气，以后真不知凭什么在这个圈内生存；顺带着从名字上暗讽了下风潮会这个团体。
  “不管我们风潮会谁能获奖，都会让朱明夏脸疼一阵子！”刘烨磊斜躺在沙发上，人已经有些熏熏然，酒量不大算是每喝必醉。他接着说：“我们的顾情侠呢？怎么还没有来！”
  “这还用问，肯定是陪远兮大神庆祝去了！”钟晨暮说，品格好、长相好、人气旺、作品更是好评如潮的顾情长，不但性格、教养与才华始终一致，更是感情专一的人，所以才有情侠一称。
  “唉！有修远兮的存在，对于获奖真是不敢抱希望啊！”同为女人的褚优璇叹息道，虽然从未与修远兮谋面，但是她清晰地知道这个人不但能让男人为之疯狂，也能让女人为之自愧。
  “各位，高兴的时刻就要做高兴的事情，获奖什么的以后再说！”林潇晗举起酒杯，豪迈地看向在座的人：“今晚我要大开酒戒，一醉方休，你们可都做好心理准备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