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话，说得彭德再度惊诧万分。
  他瞪着关昊的目光，仿佛誓要将他剥得一干二净。
  似乎已经认定，关昊早在今天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些了。
  “我只是结合平老所说，还有这件露出一角真容的藏真玉器的表现，肆意猜测的罢了，至于是不是，还两说呢。彭老板，你可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关昊的话还是有保留的，只不过，再细致说下去，眼前的两个老狐狸更要生疑了。
  “嗯，关老板的断语确实有些道理，你们也不要再猜测下去了，免得自己难受，接下来就交给老头子吧，是与不是，见了真章不就知道了？”
  官懋平的表现反而平静，似乎关昊无论说出什么来，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他将几人赶了出去：“你们还有话就到外面去说吧，不要来打扰我。小彭，走的时候把门带上。”
  几人面面相觑，不过还是依言走了出来。
  宇文坐在主位上，泡起了茶。
  细心品了一会之后，彭德开门见山：“关老板，你的性格老彭也大概了解，就不拐弯抹角了。”
  “这件藏真，我与你的猜测差不多，而且，礼玉六器，拥有此形制的，也只有一种，我不说你肯定也知道。”彭德神情严肃，像是要说什么大事，“如果接下去解磨出来的藏真，和已经表现出来的一致，那必然是一件重器。”
  关昊喝净杯中茶水，脸色却无多少变化。
  “呵呵，想来关老板早就知道了。”彭德抹了抹秃头，尴尬地笑笑。
  “差不多吧，彭老板，那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件藏真呢？”关昊不置可否，问起了双方都很关心的问题。
  彭德说这些话，以关昊的心机，自然清楚意味着什么。
  更何况，他刚才在里间，已经抖露出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必然无法自己吃下这件“重器”，而根据双方草签的协议，他还可以“搬砖头”。
  也就是将货先留下，再转手给别人，从中赚取差价。
  “不知道关老板有没有听说过私拍？”
  私拍，说得好听点的，也可以叫做私人拍卖会或者私人藏品交流会，难听的话，那就是地下拍卖会了。不少“明货”就是如此流通的。
  他这一问，关昊也就摸清了他的打算，于是道：“略有所闻，太具体的就不知道了。彭老板是准备走这个渠道？”
  彭德点了点头，解释道：“私拍的好处是割货收款的速度快，钱货当场两讫，而且不问来源，一般只要不是国家文物黑名单上的货，都能交易，再者，就是典型的行里规矩了：概不退换。哪怕事后发现打眼了，也只能自己咽下。”
  关昊沉吟了一下，也就有了决断：“如果真能开出完好的礼玉，就按照彭老板说的做吧。只是不知道彭老板怎么抽水呢？”
  “按照最低的数，再打八折，关老板看如何？”彭德似乎早就拿定了主意，毫不犹豫就道。
  “彭老板，你需要的那块高古玉又怎么解决？”关昊却是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彭德不明就里，但还是答道：“承蒙平老抬爱，他手头上刚好有藏货，愿意匀我一件。我相信，只要将这件藏真出手了，我收取的那一份，应该够平了。”
  “既然这样，那我占点便宜，一切就按照彭老板的意思吧。”关昊当机立断地说，“不过，我要求宇文也参与其中。这样双方也都能安心，你说是吧？”
  “这是自然。”彭德老脸立刻笑开花来，对于这个小小的合理要求，他丝毫不介意。
  反正他又不打算在其中动什么手脚。
  经过这两件事，他算是彻底明白了，唯有待人以诚，才有希望在自己绝望的时候，收获送炭人的援手。
  且不说官懋平一事，如果今天他不领关昊来到这里，将一切都摆在桌面上谈，后者必然不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别看关昊年纪不大，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狐狸。
  “行，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关昊轻握双掌，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关老板，现在正是饭点，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我这老脸可就搁不住了。”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关昊看了一下时间，都快八点半了，还饭点……
  不过，也对，晚饭还没吃，随时都是饭点。
  “彭老板，有话就说吧，你这顿饭，等到将货匀出去后再说也不迟。”
  关昊双眼微眯，像是看穿了一切。
  “你是怎么知道那姓佟的全名，还有，也知道他以前翻过粽子，而且，话里行间好像亲眼看过他做的事一样？”憋了好几天，彭德终于将这个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不会真的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这一切的吧？行当还好说，其他的事情，可就太邪门了吧？”
  说着，回想起他跟关昊接触以来的一幕幕，嘴唇都微微颤抖起来。
  关昊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你说的这事啊！”他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地解释起来，“你在天光墟那么长时间了，那个黄毛老荣肯定知道吧，我袋子里那十万块钱，可差点就让他摸了去。”
  “还有，我大学的时候选修了犯罪心理学，所以，在这一方面拥有一些手段，能够诱诈佟老九，也不奇怪。就跟警察审犯人一样。”
  “原来是这样啊。”彭德大大松了口气，几乎瘫坐在了椅子上，口中还喃喃，“我就说嘛，哪有人能一眼就看穿一切的……”
  关昊给宇文使了个眼色，便走出了清雅斋。
  “昊哥儿，你不会真有老彭刚才说的那种本事吧？”载着关昊回学校的路上，宇文一脸怪异地瞥了眼关昊，弱弱地问，“你可千万别在我身上乱看啊，哥们可不好这口。”
  “你个小胖子，都说了多读点书，现在知道追悔莫及了吧？”关昊笑眯眯地瞄着他乱看，“你要是认真读书，这双眼睛又何止能够看穿世事？”
  “得，我就是开个玩笑。”宇文被看得肥肉乱抖，方向盘都险些抓不稳，他连忙摆手投降，换了个正经话题，“我说昊哥儿，你怎么好像很放心把那个‘重器’就交给老彭，那玩意难道不怎么值钱？”
  “嗯，还行吧。”关昊憋着笑说，“我记得是今年初还是去年底，香江佳德拍卖了个同一形制的礼玉，也就拍了一百一十多万吧。”
  刹！
  嘭！
  “你、你再说一遍？多、多少？”宇文似乎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一个劲地瞪起了小眼睛问。
  关昊却是知道自己刚才是造了“口业”了。
  却是没想到现世报来得这么快。
  “胖子，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关昊一脸无奈地说，“我们还是先下车吧，你撞车了。”
  “没事，咱是越野车，撞不坏。”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毫不在意，“只要不是保时捷法拉利，撞了就撞了，反正有保险赔。”
  “有些车，可不是随便撞的。”关昊叹了口气，然后开门下车。
  两车挨着路边追尾，倒不阻碍交通。
  “警察同志，实在不好意思，是我们的开车不注意，司机已经在叫保险过来，很快，耽误不了您执行公务。”
  这小子，好撞不撞，居然撞到了警车。
  而且，别人撞的都是警花，你怎么就撞了两个虎背熊腰的警察叔叔。
  “嗯？小昊，怎么是你。”从主副驾驶下来的两名警察还没开口，后座被摇下来的车窗里，突然响起了关昊前几天刚听到过的熟悉声音。
  “啊，沈哥，真巧啊。”关昊一脸尴尬地笑道。
  “怎么沈睿，是你朋友？”另外一个沉缓的声音响起，听着是个中年男子的嗓音。
  “就是刚才跟你提起过的那个有意思的小子，你说是不是赶巧。”便衣装扮的沈睿推车门下来，站到关昊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从另一边下车来的中年警察道。
  此人身高体健，面容凌厉，双目如电，穿着一身白色警服，肩扛一枚银色橄榄枝和一枚四角星花。
  他盯着关昊，仿佛凝出了两道剑气，想要刺穿后者的身体。
  关昊安然不惧，就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
  “来，小昊，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老领导，曹磊曹局长。”介绍完，还在后者耳边轻声说出了所在公安分局。
  “曹局长你好，我是关昊。”他抬手打了个招呼。
  “小伙子还不错。”曹磊点点头，虽是赞许，却一脸严肃，“这点小碰撞就算了，以后开车注意。”
  “是，一定注意，那就谢谢曹局长了。”关昊立正说道，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嗯，就这样，沈睿，上车。”曹磊雷厉风行，说完就又坐回了车上。
  “不好意思啊小昊，今天还有事，改天联系，我刚好想请你喝酒。”沈睿伸出手。
  “好的，我等你电话。”
  关昊握住他的手，突然给了对方一个特种兵间的拥抱礼。
  “你小子！”虽然不知道关昊来这一出是什么意思，但也拍了一下后者的背，全然没有发现，关昊将一串红绳编起的铜钱放进了他的裤兜里。
  这串五帝钱，本关昊向赖清德请来，预留给黄玫玫的。
  不过，后者专心致志地誊抄了一下午的《心经》，却是无需再用法器挡煞了。
  她和毛希芸不同，只是火气太大，容易与人相争。赤口临命，那是神煞当头，清心化解，比用外力趋避要有效得多。这与招惹“邪煞”的应对方法是全然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