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车在校园曲折的路上前行，依旧是不快的速度。
  这种磨磨唧唧的感觉令慕斯达憋了一肚子的郁闷。
  雨宫一心看出了慕斯达的烦躁，即使是个不太擅长察言观色也能看出来，毕竟这座铜像的额头上已经青筋暴起。
  “你应该已经注意到了，这所校园里除了军用车之外没有其他四个轮子的车子在路上。”雨宫一心说。
  确实如雨宫一心所说，自打进了校园之后，道路畅通无阻，没有与任何车辆交错。
  “嗯，为什么？明明到处都停满了车子。”慕斯达点了点。
  停车位上停放着许多汽车，积了薄薄的灰尘，落有几片树叶，挡风玻璃上布满尘斑，估计是长时间没有清洗，清晨的雾水汇聚成滴，把灰尘都聚在了一起。
  校园并不冷清，塞了四万多人的校园能冷清才怪，人行道上偶尔能瞥见三三两两的人，也有自行车与电动车在道路两旁悠悠前行。
  每个人都向皮卡车投来视线，眼中带着惊疑。
  “这个地方，很压抑。”雨宫一心直言不讳，“城内城外的基站都会毁掉了，近地卫星也被星遗打了下来，我们与外界的通讯被切断。好消息是这所学校里埋有一条仍能使用的通讯线路，我猜是过去把铁路修进翼脊山脉时留下的，应该是和云驻州与翼脊山脉交界处的某座小镇相连，但呼叫后没有得到回应。”
  “那么坏消息是发现这条有线通讯线路的人不是士兵，而是学校的教职人员，并且把这件事散播了出去。”慕斯达挑了挑眉。
  如果得到回复，确认了翼脊山脉外围或内部没有被袭击，那么完全可以组织幸存者乘上火车，沿着铁路离开云驻州，跑到翼脊山脉过上安全的生活。
  在眼下的这种环境下，只要有一个地方还贴着“安全”的标签，幸存者只会趋之若鹜，而不会思考这个“安全的地方”会不会变得不安全，他们就像被困在夜晚的森林里，希望能看到一星半点的灯火在黑夜里摇曳。
  车窗外掠过一张张无精打采的脸，让游云心生一股悲凉。
  这座城市已经死去，活下来的人缩在校园里，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活下去，与外界断绝了联系，布满刺丝网的围墙外没有生机，只有被亵渎的死亡在徘徊，他们被绝望包围着，找不到出路，盼着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救援。
  就像流落到了荒岛，四周是阴晴不定的大海，水下暗流涌动，暗礁与鲨鱼都在等待生者。
  在游云眼里，这些幸存者是灰白色的，与外头的活尸无异。
  “算是吧，这所校园里没有加油站，所以没有人会使用汽车作为代步工具，都在等待撤离通知。”雨宫一心说，“然而更坏的消息是，位于市中心一带的南站铁路已经被毁了，北站被一个头领占领，我们无法检查车库中的车头与车厢是否完好，即使有机会，想必也没时间做检修，更没有与之相关的从业人员提供技术支持，而且铁路已经半个月无人检修。”
  可以说是重重困难，列车需要频繁地进行检查与维护，一丁点问题都有可能危机所有乘车人员的生命安全，铁道也需要定期进行检查与清理，轨道上一个拳头大的石头，枕木的松动与损毁，都有可能导致列车出轨。
  当然，他们可以慢速前进，铁道上的异常所带来的风险会变小，但却没有设备与相关人员进行维修。
  雨宫一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离开这座城市很容易，但是如何安顿好所有人，才是问题。”
  “你们的那个头儿，看来不太懂末日生存法则。”慕斯达轻声哼笑，“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散发人道主义精神的光和热，怕是到最后一个都活不下来，这可是四万多人，你得开几次火车才能全送出去？”
  “这事其实倒不算难，已经在计划，问题是我们这没人会开火车。”
  慕斯达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他思考片刻后说，“那你们还盯着那条铁轨干什么，开车冲出去不就完事了，车到半道没油了就徒步啊，一个个有手有脚，整点吃的很难吗？都忘了当年东土人的大迁徙了？”
  “你指望一群城里人熟练掌握野外求生本领？”
  “操，敢情全是巨婴。”慕斯达往车窗外吐出烟头，“老子十二岁就跟棕熊抢蜂蜜了，这些个人怕是连见了蜂窝就脸色惨白。”
  “你什么血统，他们什么血统，怎么比？”雨宫一心一拍掌，摊开手，“熊看到你就调头，熊看到他们就往前扑。”
  游云心说你们就杠上了？
  “那也总比留在这破地方好吧，大半夜能睡得安稳吗？时时刻刻都担心活尸爬到床边叫你起床尿个尿再睡，这日子，这些个巨婴受得了？”慕斯达摇摇头，“在这里待着就是等死，物资迟早见底，到时候就是人吃人，那场面和活尸吃人有什么区别？往外走，各凭本事，有本事就活，没本事就养地。”
  “我们可以种地。”
  “你都说了，临霭城有大半时间都被雾笼罩，魔力毒素以雾水作为载体，这土地还能种庄稼？”
  铜像和高塔法师的争论越来越激烈，铜像坚持离开临霭城另谋生路，雨宫一心大谈环境治理之道，话题越来越歪，都忘了这个问题的本质。
  游云感觉这情景似曾相识，以前游有方和信碧雪也偶尔会互相抬杠，但往往不持久，因为副驾驶座上的人会举起拳头，负责开车的那个男人马上就怂了，可能是担心下车之后会被一个过肩摔摔到重症监护室。
  游云也不吱声，懒得劝，杠精就活该互相伤害到遍体鳞伤。卡里欧佩也没动静，脑袋跟拨浪鼓似的，谁说话，脑袋就转向谁，这热闹她看着只觉得乐呵。
  皮卡车穿过林荫笼罩的道路，豁然开朗时转向一条岔路，游云忽地被一层层阶梯上的建筑抓住了眼球，一座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