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雨宫一心显然有些失落，旋即呵呵一笑，“看着还挺老实的嘛。”
  “老实？不老实，小大人一个，满脑子坏水。”慕斯达撇嘴摇头，一脸“这累赘巴不得扔江里喂鱼”的意思。
  “小孩子嘛，哦呵呵，闹腾点好，闹腾点好。”
  两人的话题忽地变得轻松了，聊起了育儿经。
  游云盯着后视镜里的两个人，视线扫过慕斯达时翻起白眼。他明白慕斯达是在帮忙掩饰他的特殊，这几天他们遇见过很多幸存者，但这些幸存者中并没有孩子，他不仅从必死绝境中活了下来，而且也没被魔力毒素侵蚀，用脚趾想都知道他不一般。
  不过他对慕斯达说自己闹腾这件事很不开心，他哪里闹腾了，一天到晚都呆呆地坐着，不主动说话，安静得像个自闭儿。如果只是打掩护，根本没必要歪曲事实，显然就是故意抹黑。
  有一点游云不明白，慕斯达似乎把他和狼扯在一起了，可他从未在慕斯达和卡里欧佩面前暴露过，既没有与黑狼对话，也没有说自己对狼格外喜爱。
  慕斯达把车开得很慢，这是雨宫一心的建议，卡里欧佩起初也不理解，明明大道畅通无阻，却非要缓速前进，当巷口看不到封路障碍时，她明白了。
  游云缩起了脑袋，车子的引擎声还是招来了藏在小巷阴影中的活尸，虽然数量不多，但不时跑出一两个来，渐渐就多了。
  车子只微微加速，没有加速摆脱活尸，因为雨宫一心说了一句，“这些活尸很执着，遛一遛他们，把它们带到营地就要浪费士兵们的弹药了。”
  皮卡车俨然成了老式的蒸汽火车车头，除了不会呜呜呜的叫之外委实慢得让人无话可说，活尸们追在后边，组成了一节节车厢，总是差一点点就能够着平板货箱。
  游云看着后视镜显示器上画面，心里抱怨起来，“老爹你怎么什么高科技都往一辆破皮卡上装，这下把你儿子给吓坏了吧。”
  活尸们先前伸手，步履蹒跚，仿佛随时都会向前扑倒，可他们却保持着绝妙的平衡，速度也不慢。它们的皮肤已经开始腐烂了，几乎没有完整的五官，裸露的肌肉倒是完好无损，就是不知道那些爬来爬去的蛆虫有没有让它们感到瘙痒或疼痛。
  游云看着感到害怕，却无法挪开视线，瞪大了眼睛盯着显示器里的活尸。
  心脏猛跳着，几乎要从嗓子里蹦出。
  不知为何，他看着它们的样子，感到有一种想要宣泄的冲动。
  雨宫一心从腰后摸了一枚白磷手榴弹，他仿佛有意炫耀，挑了挑眉，“特制品。”
  游云越想越不对劲，雨宫一心上边一件短袖衬衫，下边一条沙滩裤，还都是特别骚气的花格子。只是掏出个电动小风扇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可这时候又掏出了一个白磷手榴弹，到底把东西藏在了哪儿？总不能真的是塞在不可明说的洞洞里吧？
  他看着雨宫一心手上的白磷手榴弹，有种闻到了清晨卫生间独有气味的错觉。
  雨宫一心从车窗钻出半个身子，扔出白磷手榴弹后立刻缩了回来，嚷嚷起来，“跑跑跑，快跑，要不你的水煮鱼就要做好了。”
  其实用不着雨宫一心提醒，慕斯达看雨宫一心缩回来之后立刻猛踩油门，车子咆哮着向前冲刺。雨宫一心还没坐稳，忽地加速把他摔在了座椅上。
  活尸们被忽然抛下的白磷手榴弹吸引了注意力，愣了一下，好奇地打量起这个从车子上的东西，似乎是把白磷手榴弹当成了食物，正琢磨着要怎么吃掉。
  后视镜显示器忽地一片雪白，爆炸声从身后响起，剧烈的震动让车子微微一颤。
  游云感觉耳朵痒痒的，引擎的咆哮声与风声中混入了一些不起眼的声音，细细的流水声，还有踩水声，柔软的东西拨开空气的声响，以及蚊子的振翅声，这让他有种身临下水道的错觉，还有很多声音，他从未听过，在天上，在树下，或是在引擎盖里，可惜的是都无法在脑中找到相对应的图像，而其中一个在不起眼中显得特别暴躁的声音像极了信碧雪炸五花肉时的声音。
  游云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他宁愿不知道，但一闭上眼，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活尸在火焰中挣扎的情景。
  游云微微垂下眼睛，第一次是视觉，表现为微光环境下的清晰视野，以及能够看清细微之物，第二次是嗅觉，能比拥有龙族血统的慕斯达先一步闻到活尸身上的腐烂味，这一次是听觉，让他变成了一台被动式声呐设备，他算了算，下一次是味觉还是触觉？
  难不成接下来会掌握舔光盘读取数据的特异功能？又或是痛觉神经失去工作能力？
  在渐渐察觉到自己是异于常人的怪胎时，游云没由来地跟自己开起了玩笑。
  “你算错了顺序。”黑狼的脑袋搭在引擎盖上，挡住了游云看向前方的视线。
  游云想了想，觉得自己没算错，这几次突兀的变化让他印象极为深刻，过去从未有过这么明显的感官变化。
  他挤眉弄眼，心说你的出场方式越来越奇怪了，你怎么没被卷到车底下？
  “在幻境里，你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闻到，但你却知道，有东西来了。”黑狼脑袋上的毛被风逆向掀起，糊在了前窗玻璃上。它看起来特别滑稽。
  游云歪了歪脑袋，心说那这算哪种感官上的变化？
  “呃，直觉？”黑狼说这话前思考了片刻。
  游云有些惊讶，黑狼给他的感觉仿佛无所不知——就是经常夹带偏见，但不影响正确性——没想到竟然也有它不知道的事情。
  游云心说，直觉是将信息集中后跳过逻辑层次，直接将信息整合为结果反射到思维中，并不是那么玄乎的东西，准不准还是得看个人的判断能力。
  “那我没法说清楚。”黑狼无奈地说，“要不你就当做那是你的本能？你看，这次那么多活尸冒出来，你闻到了气味，但却没有与幻境相似的那种感觉，对不对？”
  游云在心里嘟囔起来，你这算什么狗屁回答。
  游云舔了舔唇，他有一个念头忽地萌生，但给压了下去，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你是‘正常的人类’。”黑狼说，“这一点我可以用人格担保。”
  游云撇嘴，心说你哪来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