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熙跪倒在地，表示拜师的诚心诚意。林娜虽然不大习惯下跪，但也入乡随俗，学着张云熙的样子双膝挨地，趴倒在地。两个人眼巴巴地望着黄裳，等他表态。
  黄裳半晌沉吟不语，似又自言自语道：“我这一生，前半生在皇帝身边做事，深受皇恩信任，在内谨小慎微，生怕犯错脑袋落地，在外却也无限风光，人人羡慕我是皇帝身边人，无不巴结奉承。
  在家里，我有恩爱的老婆，还有四个如花似玉、秀色可餐的小妾，可谓妻妾成群；生的几个儿女，却也争气，个个都很出息，真是人丁兴旺，家和万事兴。
  谁曾想，波斯明教来我中国，传播教义，发展信徒，遍地开花，星火燎原。徽宗皇帝本是道教信徒，一心想修炼成仙，长生不老，于是将道教尊为国教，处处修建道观，尊崇道教中人。但老百姓偏偏没几个信奉虚无缥缈的道教，倒是对明教信仰地很。
  徽宗皇帝不高兴了，后果很严重，将明教斥为邪教，欲兴兵剿灭。无奈朝中无大将可用，居然派我带兵剿除明教。
  我本一届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百无一用，生平唯一擅长的就是读书吟诗做八股文，对风吟月，无病呻吟，哄哄女人而已。胸中既无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雄才大略，也没有纸上谈兵、兵不厌诈带兵打仗的技能。可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但皇命难为，去了是丢性命，不去要掉脑袋。我权衡再三，还是硬着头皮接受了皇帝的命令。出征之前，我抱定有去无回、九死一生的念头，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给子女留下遗言，希望他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光宗耀祖。
  临别之际，和我那五个妻妾亲热了好几回，为了让她们日后还有念想，记着我的好，那晚我们同睡一床，轮番上阵，我格外用力，甚至是拼了老命，弄得她们哭了笑，笑了哭，难舍难分。
  到了战场，才发现不是明教太厉害，而是我们的兵将太弱小，那些兵士老的老，病的病，残的残，小的小，一百个里也挑不出一个像人的。现在看，朝廷真是特么腐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一秒都特么用不上。上了阵，一个个拼命逃命，相互践踏而死的都要占三四成。
  那些明教教徒中有许多还是武林高手，一个个武功高强，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看到我们的兵士手起刀落，简直跟切菜一样。到处鬼哭狼嚎，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我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远远地看着他们，为他们加油呐喊，鼓舞士气，可他们兵败如山倒，溃散不成军。我心里默默想，如果换成我，看到那些杀人如麻花、杀人不眨眼、狼一样的对手，我也会像他们一样望风而逃。
  我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悲其可怜，恕其不战，虽然他们作为大宋的战士，无能、懦弱、胆小、自私，但他们也是上有老下有小，还有爱着他们的老婆，逃命虽然有罪，但毕竟也是没错的。
  我看着他们在城门外狼狈逃窜，东躲西藏，像无头苍蝇到处乱撞。我在想，要不要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城呢？
  这场战争就像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不愿出去。
  我一直在考虑，开不开城门，确实是个问题。于是，我考虑了很久，眼见他们死的太难看，下定决心打开了城门。
  我们坚守着一座城池，明教一时半会也攻不进来，毕竟他们没有云梯，火炮，兵车，也没有想到挖地道的主意，很难打开这固若金汤的城池。我在想，谁特么这么有才，竟然修了这么好的一座城。
  于是，明教教徒天天在外面叫阵，什么激将法都用上了，但谁特么傻，跑出去送死。我们偏不出去迎战，你说气人不，气死他们。
  不料，好景不长，城里的粮食很快吃完了，然后战马也被宰了吃，最后什么观音土、野菜根也都吃光了，后来又发生了易子而食的悲剧。老百姓饿疯了，天天喊着要出去，兵士饿倒了，死了五六成。
  作为皇帝派来的大臣，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因为皇帝派来的监军也看不下去了，本来靠着贿赂他们，他们一直往朝廷传捷报，说我们杀了多少明教匪徒，收复了多少失地，皇帝还时不时给我们发个慰问电，嘉奖令，还派来皇家歌舞团现地慰问我们。她们美若天仙，歌唱的好，舞跳的棒，一个个馋死人。那些兵士也是醉了，竟然饿得把她们煮了吃了。我心里那个气啊，原以为大家出门这么久，跟我一样最想干那些好事，没想到吃了她们，连衣服都没脱。
  现在就要穿帮了，露馅了，要是皇帝知道我们落到这步田地，一定会杀光我全家，诛灭我九族。
  现在连监军也快饿疯了，他们嚷嚷着要给皇帝上报真实的情况，无奈之下，我牺牲自己的色相，晚上偷偷跑到监军屋里，跪舔他们，这才勉强熬过了几日。但是，很快他们就厌倦了，简直要吃掉我。
  于是，我下定决心，豁出去，跟他们决一死战。左右是个死。我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监军，组成敢死队，冲出城门跟明教开干。
  面对着成千上万，杀气腾腾的明教匪徒，我心里没底，不知道我们的敢死队能不能顶得住。回头一看，我们的敢死队，简直让我当场吐血，因为竟然没有一个人。我带头冲出来时，他们竟然把城门关上了。好吧，他们真是体贴，知道我不想活了，给我一个机会。
  我反而淡定了，望着他们哈哈大笑。他们见我一个人，倒也讲究，派了一个人过来跟我打。他的眼神好犀利，简直可以杀人。他的身手好快呀，快到我看不见。
  于是，我按照平时锻炼身体的动作，顺便挥挥手，踢踢腿，没想到他竟然倒在地上了。我心想，还没打呢，怎么就这样。再仔细一看，他七窍流血，就剩一口气了，他嘴里念念有词，我趴下去，附在他耳边，听他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只好说，不知道。他说，我是崆峒派的。我说，不知道。他说，你死定了，我师父是江湖十大高手之一，他会为我报仇的。
  他说完就咽气了，可是死不瞑目，眼镜睁的大大的。
  他们又派过来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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