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生走了后，东子也回到自己房间。
  客厅里，一把剑、一只狐狸还在固执斗嘴。
  食指轻轻竖起，光球再次跳跃在指尖，时而凝立不动，时而盘旋室内。
  比起之前，似乎更多了一点灵性。
  元素有没有生命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有生命！
  而元素能感受他的情绪，为他起舞。
  他跟元素的关系，就好比老板跟员工的关系。
  老板可以指挥员工做什么，怎么做；也可以不指挥，只告诉员工自己的目的，让员工自行发挥。
  以往，东子走的一直是第一条路，千万年来，人们也都是这么做的。
  只是，当第一条路走不通的时候，第二条路，也未尝不可。
  东子看着元素球在屋内盘旋，轻声道：“师兄说，你是有生命的，我却不知道你这算不算生命。
  新约·约翰福音说，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
  虽然我还不能理解你的存在形式，但也给你取个名字吧！”
  思索片刻道：“福音，怎么样？”
  光球停在指尖，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东子轻笑一声收起手指，盘腿坐下，开始冥想。
  枷锁已经不在，一切，也都变得理所应当起来。
  消息渐渐传出，杰斯、黑默丁格、信长、织田、喻丝、周瑜云，先后都来观察过。
  确定东子已经走上另一条路，而且走的还不错后，也就任他自由发展。
  春启、立夏、秋分、霜降。
  庭前的梧桐树，叶落成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东子养成了每天早上扫地的习惯。
  将满地的红叶，归拢到一处，每隔几天，烧一次。
  就像，烧掉一些旧日回忆！
  独孤生倚在门板上，看着他缓慢将满地落地扫到角落，忽然道：“不懂，一个法术就能解决的事，干嘛要这么麻烦？”
  东子淡淡道：“你来扫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算了，还不如多睡会。”
  东子笑了笑，继续不急不缓的扫着。
  每到季节变幻时，梧桐树总会掉很多叶子，地上铺的厚厚一层。
  叶子再多，也总会清完，东子问道：“今日还是不出去？”
  独孤生点点头：“不想走，你呢？”
  “我去多元课，奥莉安娜的故事还没听完。”
  奥莉安娜
  多元课成员之一，来自一个机械宇宙。
  那是一个人与机器共存的宇宙，在机械科技上，走的很远很远。
  而奥莉安娜，就是一个半人半机械的存在。
  人的身体，终究脆弱，常常会因为各种意外而受到损伤。
  肢体会断，脏器会病变，连大脑，有时候都会瘫痪。
  即使不考虑意外，凡人的身体，也会老化，迟钝。
  在东洲，人们通过修行，加强身体活力，使自身不老的那么快。
  而在奥莉安娜的世界，人们通过机械改造，来达成这一目的。
  手坏了，换一个机械手；肺坏了，换一个改造肺；连大脑，都可以人工合成。
  奥莉安娜生长在一个叫做皮尔特沃夫的城市。
  城市富庶平静，人们安居乐业。
  然而，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在皮尔特沃夫祥和的背后，无数罪恶滋生的土地悄然存在。
  祖安，就是其中一个。
  奥莉安娜在一次外出时，刚好遇上发生在祖安的一场恐怖活动。
  毒气肆虐，罪恶暴动。
  随行者陆陆续续死去，或被人所杀，或感染毒气而死。
  最终，只剩她一个人在这座罪恶之地，四处流亡。
  凭借父亲给予的维生装置，奥莉安娜艰难的活着。
  活着，并不容易。
  所幸，她遇到了布里茨。
  布里茨是一个及其特殊的机器人。
  从他被建造出来，就一直服务于祖安。
  没有人知道是谁造出了它，也没人知道它存在了多久。
  作为祖安最古老的存在，布里茨日复一日的维护着城市。
  清晨扫地，白天维持交通，晚上送醉酒的人回家，偶尔有孩童走失，它也会一一送回。
  布里茨是祖安这座罪恶之都最后的光。
  无数年来，祖安的罪恶从未停止，然而不管多么穷凶极恶的罪犯，也从来不会尝试伤害这个劳模机器人。
  在这城市生活的人，或多或少都曾受过它的帮助。
  奥莉安娜是在一个太阳还未出现的清晨，遇到了布里茨。
  布里茨正在扫地。
  毒气弥漫也好，暴徒肆虐也好，都跟它没有什么关系，它只是一个机器人。
  然后，一个小女孩在天色微亮时分，跌跌撞撞的来到它身边。
  布里茨认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却不认识她。
  但它还是伸手扶住了她，也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生命。
  恐怖活动并非针对奥莉安娜而来，布里茨既然救下了她，也就没人再来找她麻烦。
  也是从那时起，从未旷工的布里茨，越来越少出现，人们纷纷猜测，这个古老的机器人，终于也要‘坏’了吗！
  对于一个机器人，当你的行为开始不按照程序运行，就可以称之为坏了！
  布里茨静静守护着奥莉安娜，不受罪恶侵蚀。
  只是，布里茨是机械所造，不受毒气影响，而奥莉安娜，只是一个普通人。
  毒气逐渐侵蚀体内，奥莉安娜的生命在流逝。
  布里茨决定送她回皮尔特沃夫。
  只有在那里，才有救活她的可能。
  它的程序里并没有离开祖安的路径，它生在祖安，也终将死于祖安。
  但它还是走了出去，带着奥莉安娜。
  或许，机器人之所以被称为‘人’，不止是它们外观像人吧！
  布里茨是怎么超脱出程序的，奥莉安娜并不知晓，在将奥莉安娜送回皮尔特沃夫后，布里茨随即离开。
  奥莉安娜回到家中，腐蚀的身体已经无法治愈。
  在机械的改造下，坏掉的器官被一一替换。
  机械臂，机械腿，机械肺，机械肾，连头脑，也被电子机械取代。
  金属的光泽流淌全身，润滑油取代血液在体内奔腾。
  只有心脏，还在固执的跳动。
  与这副躯体格格不入。
  改造后的奥莉安娜，忘记了很多事。随着时间离去，越来越多的事她想不起来了。
  她明白，也许很快，她就会什么都不记得。
  但在这之前，她要去找那个将她送回这里的机器人。
  奥莉安娜回到了祖安。
  清晨的雾气里，已经没有那个扫地的劳模；白天的街道，也见不到指挥交通的身影；夜里醉酒的人，孤独的躺在路边；孩童因为找不到家而哭泣。
  没有布里茨的祖安，一切都在正常运行。
  但又好像，一切都不再正常。
  祖安没有布里茨，皮尔特沃夫没有布里茨，奥莉安娜走遍世界，也没有找到布里茨。
  记忆的流逝无法阻止。
  在记忆的最后，奥莉安娜回到祖安。
  从那时起，机械魔偶的身影取代了锈迹斑斑的机器人。
  祖安还是那个祖安，没有变得更好，也没有变得更差。
  只不过是一个机器人换成了另一个机器人。
  居民也很快接受了这个变化，给她取了个名字：
  发条魔灵。
  直到奥莉安娜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已经忘了布里茨是谁，也已经忘了自己是谁。
  她只是重复着布里茨的工作，将它设为自己的程序。
  在布里茨消失在祖安后，她成了祖安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