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原明知道发动4.12和7.15的人的名字，却没有直接告诉布柳赫尔。虽然有不想被人当作“神棍”的考虑，但是主要原因不是这个。一方面是因为“清党”有这个土壤，换个人也会做（事实上，除了那两个，同样是在1927年，还有张作霖、许克祥等人也做了类似的事，张作霖更是有直接从苏联大使馆里搜出了***等几十个共产党人，然后把他们送上了绞架之举），另一方面，辛亥革命距离此时尚且并不久远，如果直接告诉他那几个名字，然后这名单又传到中国，难保不会有头脑发热之人仿照辛亥时期旧例，去刺杀那几个人，以为他们死了就没事了，结果反而把局面弄得更加混乱更不可收拾——只要去刺杀了，无论成败都会这样。就更不用说某个光头本身就是搞暗杀出身的，要暗杀他谈何容易。
  布柳赫尔启程时，还带上了一份礼物——一个装有异烟肼和链霉素的药盒，里面还附带了俄文版的使用说明。刘原让布柳赫尔带话，让他告诉共事的中国同志，这些药应该够十几二十来个人用，现在苏联这边受产量限制，暂时只能拿得出这点，以后有机会还会再带来。但是，他又另外对布柳赫尔说了几句话，嘱咐他不要告诉别人，只能告诉鲍罗廷。
  “你和鲍罗廷都没有患结核病，这些治疗结核病的药是给和你们共事的中国同志用的。我得到消息，他们当中确实有一些人患有肺结核，比方说鲍罗廷的翻译之一瞿秋白就是。眼下药物数量有限，只能让他们‘近水楼台先得月’了，这事情就让能够得到治疗的人知道就行，不要太过宣扬。如果知道的人多了，没有得到药的人可能会心理不平衡。”
  事实上，即使在没有异烟肼和链霉素的年代里，肺结核也不是全然的不治之症，要不然另一个时空里就不会有中央在1935年派人送瞿秋白去上海就医一事了。当时主要的治疗方法是人工气胸或人工气腹，著名的诺尔曼·白求恩大夫就是用这个方法治好自己的。但是这方法风险高疗效不确切掌握技巧又有难度，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白求恩的好运气。就拿瞿秋白来说，他在1926年的时候治疗过，当时效果尚可，但是没能根治，后来又复发了。至于用中药治疗成功的，抑或是在空气好的地方疗养自然痊愈的幸运儿也不是没有，但这更是如同抽奖一样了。
  刘原还说：“先治苏联顾问身边的人，其他人知道了很可能会觉得就是为了保护我们这些苏联人不要被传染上，实际上我还真不是这样想的，是因为药物宝贵数量有限，要确定都用在了需要用的人身上。”布柳赫尔说：“这就和钱一样，怕被倒卖、贪污了是吗？”刘原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但要真有人误会也解释不了，所以才不要宣扬的。”
  斯大林自然是知道此事的，而且还料到刘原给中国同志赠药的真正目的。布柳赫尔走后，他对刘原说：“你倒是挺会感恩的。”
  刘原看到斯大林嘴角带着神秘的微笑，脸有点红了。此前，他对斯大林剧透过季诺维也夫未来对另一个斯大林说的一句话：“你知道感恩吗？”回答是：“知道，那是一种狗才具有的病症。”
  斯大林接着说：“就算你救了他这一次，以后瞿秋白就不会遇到新的危险了吗？”刘原说：“的确，救他一次未必还能救得了下一次，除非把他接到苏联来一直不回去。可是想必那样他自己也不愿意。未来中国革命过程中牺牲的人太多，救具体的人是舍本逐末了，要想办法让他们少走点弯路。可是又不能直接把正确的东西喂给他们，还是要靠他们自己领悟。所以我也只能做到这里了，剩下的就得靠他自己了。”
  刘原还知道，从***开始，中共的好几任早期的领导都比较坑，甚至包括短暂主持过中央工作的瞿秋白。他写文章和当俄文翻译家的确是才华横溢，可主持中央工作时依然显得力不从心——他自己后来说：“我第二次回国是一九三○年八月中旬，到一九三一年一月七日，我就离开了中央政治领导机关。这期间只有半年不到的时间。可是这半年时间对于我几乎比五十年还长！”当然，相比较其他几个，他相对来说还是坑得轻的，不能把谁都和如同天选之子的那位相比啊。
  再说，这也是一个不断试错的过程，在所难免。那位“天选之子”一方面本身确实是不世出的奇才，但另一方面，谁又能说和前面的人替他把所有的雷都趟过了无关呢？只要试错过程中付出的代价没有超出能够承受的限度，还是可以接受的——虽然这样说对那些倒下的“代价”来说的确很残酷。
  斯大林结束了这个话题，又对刘原说：“尼古拉·伊万诺夫同志，现在任命你为苏联社会科学研究小组组长！”他又神秘一笑：“你手下现在暂时没有其他组员，整个小组就你一个人。你现在也还没有单独为这个职务设置的办公室。等到你不再担任工农红军军事学院东方系中国部汉语教师的职位以后，会给你另外安排办公室。”
  上回刘原“拯救校长伏龙芝”以后，斯大林问刘原“你自己有什么打算”时，刘原回答“我也没想过”。于是斯大林说刘原还要再当几年老师，但是之后会另外安排他，却没想到这安排来得这么快。
  可是，斯大林那神秘的微笑总让刘原觉得有点提心吊胆，“无功不受禄”，不知道斯大林会要自己干什么？
  果然，斯大林下达任务了：“你把你知道的有关乌克兰大饥荒，哈萨克大饥荒的前因后果都写给我，越详细越好，哪怕是你道听途说的地摊货，都不要放过！”刘原一听，这算是官方催更吗？可现在离这两场大饥荒还有不少年，这未雨绸缪是不是也太早了点？
  欲知斯大林为何这么早就要未雨绸缪，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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