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只愿君心似我心（五）
  一
  也不知走出了多远。
  阳光似乎不再热烈，反而出奇的温柔；夏日的风似乎也不再那么蛮横，也是非常的和畅。身子是热热的，脸是热热的，手也是......
  二
  忽然意识到什么，戚小云一把甩开石宇烆的手，脸辣焦焦地站在原地，道：“你这个，就不忘占人便宜！”
  石宇烆一愣，随即也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不知说什么好！
  三
  石宇烆异常怀念那时候肆无忌惮的感觉，可是他知道再也回不去。
  四
  戚小云低着头，缓缓走过来，跟石宇烆一步一步往前走。
  半晌，忽然笑道：“你方才好大方，好神气，我以为你变了个人，没想到......嘿嘿......”说着一副大不以为然的样子。
  石宇烆急道：“说得我以前多小气似的！”
  戚小云双手背在背后，一步一步往前踮，头扬得高高的，笑道：“反正从来不像今天这么豪气过！”
  石宇烆看着她那骄傲神气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美丽的丹顶鹤，心中是又爱又恨。干脆也豁了出去道：“还不豪气，某些人是擦干净了嘴，忘了甜啊！”
  五
  说完石宇烆又有些恼，现在的他根本拿捏不清跟戚小云开玩笑的方寸。
  却见戚小云笑笑，右手轻轻在鼻子前扇了扇，道：“甜吗，我怎么觉得好大的酸味！”石宇烆刚想说：“哪能不酸，全是醋......”
  幸好及时刹住，只有“哪能”两个字蹦出了牙关。戚小云好奇道：“你说什么？”
  六
  石宇烆连忙笑道：“我说，多谢戚小姐关心，不过没办法，光棍一条没人洗！”戚小云正奇怪石宇烆又说什么“鬼话”，却见石宇烆使劲把衣服往鼻子边凑，------又打岔，戚小云心中暗自叹息一声。狠狠朝石宇烆踢去。
  七
  石宇烆早有防备，一步跳开，大笑道：“嘿嘿，可不是那么容易让你踢到的哟！”戚小云咬牙道：“我就不信。”说完追着石宇烆乱踢。
  两个人在大街上打闹起来。
  八
  时光好像偶尔也会打盹，光阴好像偶尔也会倒流。
  戚小云还是戚小云，那个总受石宇烆“欺负”的戚小云，她没怎么踢到石宇烆，头发倒是被他揪了好几下。
  九
  跑着闹着，忽然眼前出现熟悉的人影。
  杨阅目瞪口呆，反应却是极快，转头就走。
  十
  戚小云冲过去，一把搂住杨阅。杨阅却还在装傻，嘴中念念有词，道：“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戚小云道：“杨姐，你胡说什么！”
  杨阅一脸悔过的表情道：“你说我好好在宾馆呆着不好，非要出来瞎逛，就会坏人好事。”说着煞有介事地要打自己的脸。
  十一
  戚小云拉下杨阅的手，人却转身跑开，道：“不跟你说了，你就会帮他！”
  杨阅笑着冲过去搂着她道：“他，是谁啊！”
  十二
  各自休息一会，便简单开了个碰头会。
  十三
  石宇烆简单直接地道：“我看这个案子没有什么价值了。”
  戚小云张了张嘴，还是把话缩回去。
  十四
  方偁替戚小云把问题问了出来道：“你怎么判断尚岩伟不是真心的！”
  石宇烆笑道：“很简单了，尚岩伟那点伎俩也实在太拙劣了！”
  戚小云道：“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十五
  石宇烆笑道：“这是非常简单的商业套路，只不过这回用在了人身上而已。”杨阅道：“怎么说？”
  石宇烆简单给众人介绍了他所谓的“套路”！
  十六
  石宇烆所说的“套路”其实由来已久。商业史上随处可见那“套路”的影子。
  简单来说，就是经销商出于个人目的，掐断了厂商的销路，逼着厂商妥协，或压低价格，或独家经销.
  不过除了用心险恶的商人，一般人绝不会如此做。
  一来，商业讲的是流通，经销商的做法损人不利己，大大违背经济原则。
  其次，商业上讲究是多头对多头，经销商一般也卡不死厂商的小路。
  十七
  语气一顿，石宇烆接着说两点例外。
  第一点，便是经销商的做法已经超出商业范畴，完全是上升到个人恩怨层面，这就很难以单纯的利润计算。商业史上倾全公司乃至整个行业之力“针对”某个人或者某个公司的案例并不鲜见。
  最近的例子便是梅澹雪的案子。可想而知，梅澹雪要是没有公司的帮助脱身，她得罪了顾允，在京城，在房地产界便几乎没有容身之地。
  第二点，便是“奇货可居”，经销商敏锐地看出了商机，想要控制住厂商，想要在厂商没有形成气候之前完全拿到支配权。
  十八
  应真真的恰好把各种不利因素都占了，要不是戚小云的出现，说不定尚岩伟真要开始逼应真真就范。
  其一，尚岩伟看上应真真不假，手段也看似光明正大。
  其二，应真真和尚岩伟之间是最危险的“个体”对上了“寡头”，应真真又是一个对销路极其不在乎的人，经济来源被尚岩伟操控只是迟早的事。
  只不过，到时候就不知还是不是只是经济操控那么简单。
  十九
  石宇烆的话没有说完，戚小云的脸色早黑如漆。
  二十
  杨阅频频给石宇烆使眼色，石宇烆却假装没有看见，此时见戚小云如此伤心，石宇烆却又有些自责起来，就不知如何安慰。
  二十一
  杨阅赶紧岔开话题，道：“那这案子.....怎么结？”
  石宇烆道：“都不算案子，结什么结！”
  杨阅一笑道：“我是说应真真怎么办，尚岩伟......”迟疑着还是道：“总不能这么放过他吧！”石宇烆苦笑道：“能怎么样，咱们又没有证据......”
  戚小云急道：“还要证据，难道等着应姐姐受他欺负？”
  石宇烆赶紧道：“法律上自然不能怎么样，只能想想别的招了！”
  二十二
  对于应真真，杨阅和方偁等人都认为要给她提个醒，警惕尚岩伟这样的人。
  石宇烆的看法和杨阅他们不同，他认为根本不要把事情跟应真真提起，干脆就当没有发生过，省得也让应真真对这现实失望。
  石宇烆说完，忽然发现对面的戚小云目光温柔如星星。
  二十三
  思前想后，石宇烆决定把尚岩伟和应真真的事交给桂效通，他们都是艺术界的，石宇烆想或者桂效通会更有办法。
  其实石宇烆最真实的目的只是想把应真真介绍给桂效通，至于以后他们之间的际遇，就不是石宇烆能够控制的。
  二十四
  万万没有想到，匆匆而来，又要匆匆离去。
  心要停留，脚步却要启程。
  二十五
  本也想多逗留几日。
  尤其戚小云一再念叨着要到山里找菌子，把几个人的心都勾住。
  偏偏这雨，无情的雨。不知是不是人间的真情太多太美好，连天上的雨都不忍瓢泼；又或者天下的真情太少太冷漠，没有半分感动上苍？
  结果却只有一个：没有雷，没有雨，便没有菌子。
  二十六
  有一种夸张的传说------
  菌类是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魂，草木之英华。应时序而生，感风雷而动，缘地气而发。
  因此，菌子格外的珍贵，格外的美味。
  二十七
  赵智兴的电话打来，石宇烆等人不得不无奈上路。
  二十八
  是公事。
  赵智兴电话里说，给焉玉萍和靳新鹏做的案子非常成功，纪录片在花好月圆酒店取得非常理想的效果，还形成不小的广告效应，最近公司就接了好几个单子。其中一个在荆州，离石宇烆很近。赵智兴一来是关心石宇烆这边的进展；二来案子也比较有代表性，罗卉卉等人都没有形成统一意见，就等石宇烆拿主意。
  二十九
  的确是非常有“代表性”。
  主人公是一位内心极度挣扎的妇女，颇有几分姿色的妇女。
  这位主人公四十一岁，在公司一直勤勤恳恳，却默默无闻。却在一夜之间被春风吹到，半年前的公司年会，一向平凡的她居然吸引到了公司大老板的目光，在酒会上请她跳了舞，此后便联络频繁。
  最终......
  还是走上了那条难以启齿的路。
  三十
  主人公的丈夫是一位平凡的工人，收入一般，职位一般，相貌一般，身材一般......所有跟他相关的好像都可以用“一般”一个词形容。
  有一点不一般。------那便是丈夫对主人公的爱。
  从高中起，男人便默默追求主人公，后来还考到同一所大学，毕业之后又选了跟主人公小学最近的工厂上班，主人公终于被他的诚意打动，嫁给了他。
  婚后的生活虽然说不上甜蜜，倒也和谐。
  三十一
  只是生活啊，总不能就是一杯白开水。
  每个人心里其实都有一个躁动的精灵，区别只在于会不会放出来，什么时候放出来。
  男人的心底的精灵似乎永久封印，而女人心里的精灵却被一杯红酒，一曲华尔兹开启封印。
  三十二
  这几个月来，女人时不时出入豪华酒店，出没高档场合，听着交响乐，喝着葡萄酒，吃着鱼子酱；心底却终究还是惦记着鸡蛋有几个得快点吃掉，再晚就坏；却还惦记着煤气用不了几天，得赶快通知人来换；却还惦记着丈夫这个月要开始倒班，得给他准备好饭菜......
  三十三
  她戴上从来不喜欢的墨镜，她每一天都在苦苦挣扎。
  三十四
  在花好月圆房间等情人洗澡的时候，她看到了公司的广告。
  纠结了不知多久，她还是拿起了电话。
  三十五
  戚小云努目撑眉，叫道：“这种女人，居然不要脸到这种程度，居然还敢找人给她想办法！”对着杨阅道：“要我说，直接告诉她老公！”
  杨阅微微苦笑，也只能把目光投向石宇烆。
  三十六
  戚小云可不讲客气，对着石宇烆吼道：“你不会还想接吧，这可是踩到了伦理底线了！”石宇烆苦笑道：“我也是犹豫这一点！”
  戚小云气炸，道：“你还犹豫，我看你现在除了生意，赚钱，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说着甩手离开，道：“我也懒得理了，关我什么事！”
  三十七
  杨阅急道：“你还不赶紧安慰安慰去！”
  石宇烆苦笑起身，追了出去。
  三十八
  戚小云眼眶红红的，看不出是不是流了眼泪。
  石宇烆也不敢多看。他就那么不远不近地站着，低着头，挪着步，实在不知说些什么好。
  三十九
  戚小云恨声道：“你出来干什么，怎么不关心你的生意去！”
  四十
  石宇烆心中奇怪，戚小云最近怎么总提这事。他公私分明戚小云不是早就知道的，不从来没有什么意见的吗？何况，现在不同往日，他现在的肩头更重，牵扯更多。
  四十一
  石宇烆苦笑，也只能苦笑道：“我......还是关心关心你吧！”
  戚小云气道：“用不着。”说着人已经冲过来，双手使劲推了石宇烆一把。
  石宇烆想抓她的手，一时恍惚，终于还是慢了一步。
  四十二
  再回头，戚小云已经冲回屋子。
  石宇烆面对的是无奈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杨阅的脸。
  四十三
  又一次机场告别。
  这一别又是多久，石宇烆心中没有答案。
  他的心，就像头上的天，空荡荡的。
  四十四
  找个机会，石宇烆终究把那句藏了很久的话问出口，------
  你......以后......怎么样？
  四十五
  戚小云的目光不定，看看天，看看地，看看左，看看右；耸耸肩道：“怎么样，还这样呗！”忽然用力笑道：“不，也许我会干脆跑到大雪山上，搭个转蓬，或者干脆盖间房子，我就不信，我就不信......”
  说到后来，声音渐渐弱下去。
  四十六
  石宇烆感觉心中有一股强烈的冲动，要她上前抱住戚小云。
  可是他的脚才迈出一步，戚小云早已转过身，大踏步离开，右手高高举起使劲挥舞着道：“再见啦......再见吧！”
  四十七
  戚小云似乎还是戚小云，只是好像不再那么勇敢。
  戚小云似乎还是戚小云，只是她的心还是很难懂。
  四十八
  脚步踏出去，又收回来，收回来，又踏出去。
  轻轻道一声：再见。
  石宇烆转身朝登机口大步迈进。
  四十九
  所有的爱和恨，怨和悔，都汇成一阙《蝶恋花》词，词云：
  早把云天都望断，千里孤云，不见新晴满。风雨但将花逼赶，飘飘柳絮天涯散。
  一面三年知夜短，秒秒分分，恨不如年缓。千万人中声侃侃，孤檠背后心悲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