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相思相见知何日（二）
  一
  案子由石宇烆亲自主持，两天之后方案正式出炉，代号------
  相思相见知何日！
  二
  这是公司创意的一种全新尝试。
  本来案子交给罗卉卉，可是罗卉卉提出手头上还有“远交近攻”、“隔岸观火”、“上屋抽梯”、“指桑骂槐”四个案子同时在进行，一时抽不出手，所以......
  石宇烆也很干脆，道：“案子既然是我接的，那就我来主持。”
  三
  既是全新的尝试，手法也只能边执行边摸索。
  石宇烆从各组分别抽调人力，暂时组建了一个团队，全力探索一种新的盈利模式。
  按照石宇烆的设想，这第一单可以不盈利，甚至要作出一定的牺牲，不过团队要在这个案子中核算出成本，探索出模式，创造出利润。
  四
  方案具体如下：
  紧扣“异地”二字，只能在沟通上多作文章，创意部结合目前的网络形式，拿出了gif，视频，文字等不同形式的传情方案。
  比如根据双方的喜好，每天编一首歌，写一首小诗，或者来几句比较鸡汤的话。具体的表现方式还待技术组收集靳新鹏更多的个人信息之后才能出炉。
  （这里有一个关键，公司组建法务组之后，许多信息的收集需要先和法务组报备沟通，因为很多是涉及当事人隐私，而手段自然也不可能那么光明正大。）
  目的很简单，要拉紧焉玉萍和靳新鹏之间那条爱情的线。
  五
  据技术组出具的技术分析，很多异地恋其实不是败在“异地”和时间两个字，而是败在没有共同语言上。
  根据经验，起初一对恋人还都无比火热，坐飞机，坐长途，甚至几十个小时站票都毫无怨言，可是慢慢地感情就淡了。
  六
  预算组也提供意见，他们认为恋爱成本也是不能忽略的因素，试想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为了维系一段恋情，一个月几百块甚至上千块，这样的成本几个人能够负担得起。-------网络无疑是降低成本最好的方式，只是往往寻常人也没有那么多创意，也不愿多费那个心思而已，公司是干什么的，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七
  恋人之间的价值观越是相近，则爱情走得更远。牢固双方之间的情线是至关重要的一环，有了这条无形的线，以下的步骤才能有条不紊地实施。
  因此，这一步投入的力量最大，也是公司能否盈利的关键点。
  八
  自始至终，创意最值钱，创意又最不值钱。
  因为这是一个最会模仿，-------难听一点是剽窃，盗版的民族，因此怎么用最大化创意的价值，怎么保护创意的合法权益也是这一方案的重中之重。
  九
  法务组姚清源对石宇烆的版权意识非常赞赏，丢掉了事务所的其他工作积极参与到了方案之中。
  十
  方案的第二步：
  恋爱的主体终究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
  任是价值观再相近，可能还是挡不住身体的欲望。
  因此，拉紧那根无形的线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要拉紧那根有形的线。
  十一
  其实，大多数的人都认为，做好了第一步，则恋人的结合似乎就已经水到渠成，可是石宇烆不这么想。
  他的话很实在，也很让人难受。他说------
  价值观相同，到头来却只成了灵魂伴侣怎么办？
  十二
  此外，从风险角度，也不容许石宇烆冒这样的险。
  人，毕竟还是视觉动物多一些。
  试问，这世界有多少男人会为了远方的一只美丽的天鹅，放弃了到嘴边的一只肥鸭。何况，非常残酷的现实是：即使没有到嘴边，很多人都宁可先追逐那肥鸭。
  石宇烆的说法让很多男同事赧颜，让女同事窃笑不已。
  石宇烆赶紧道：“别，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我说的是人性，不具体到个人，千万不要对号入座，那样只能是自寻烦恼。”
  十三
  道理说得简单，同事们的顾虑却是极有道理的。
  这第二步的难度对员工们来说才是更难逾越的鸿沟，因为他们根本很难采取主动。
  石宇烆不是什么超级大老板，“爱情三十六计”也不是什么超级大公司，总不能把恋爱双方收入公司囊中吧！
  杨阅跟石宇烆不讲客气，她的话非常直接。
  十四
  第一步看似万难，其实除了盈利模式的探索部分，其他的对于这些靠脑子吃饭的人来说都不算什么难事。
  十五
  不过，石宇烆也坦诚地跟员工们交代，不要太给自己压力。创意，创意，靠的是头脑，不是埋头苦干，因此吃好喝好休息好才最重要。
  这话深得马书琚和方偁的心，两人嘿嘿直笑，没想到石宇烆当头一瓢冷水，道：“你们两个就例外......”
  方偁大急，叫道：“凭什么？”
  石宇烆笑道：“你们俩吃得够多，不能再吃；再说你们俩拿手的是里通外人，打小报告等等不利公司的事，因此......”
  没说完就见马书琚和方偁一脸惶恐，石宇烆这才惊觉身份已经变了，再不能跟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开他们玩笑。
  石宇烆赶紧拍着他两人的肩膀道：“算了，别多想，我说的是你们帮戚小云的事，开个玩笑而已，你们帮朋友没什么错，以后注意就是。”
  马书琚和方偁这才释然。
  十六
  不怪他们别扭，法务组成立之后，马书琚和方偁他们的工作方式也受到了挑战，一切都得在新的框架之下进行。
  整个方案摸着石头过河，赵智兴他们行动组何尝不也是？立多少功，拿多少奖金不说，先不被挑出毛病才最重要。
  十七
  唯一让员工们欣慰的是，都以为石宇烆新上任总经理会急着烧“几把火”，谁知道石宇烆处处体谅他们，还主动求稳求质，尽量不催进度。
  十八
  有这样的上司，员工自然心中感激。私下里也议论，石宇烆居然对这样高难度的案子这么有想法，如此得心应手，看来肚子里或者还真有些东西的。
  十九
  要说有，石宇烆觉得就是“推己及人”四个字。
  因为他此时心里满满都是戚小云。
  二十
  早上睁开眼睛，石宇烆已经习惯先打开手机，不是为了看时间，而是看看是否大意错过了戚小云的电话或者讯息。
  然后重重地把头埋到枕头之中。
  二十一
  吃早餐的时候，他想戚小云那么迷糊，会不会睡过头，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
  她那么风风火火，现在就想着促销挣钱，会不会连早餐也不吃，要是这样，她一天可怎么办？
  二十二
  中午的时候，他看着自己碗里的鸡腿发呆，戚小云这会儿吃上饭了吗？她的工作餐怎么样，合不合口，营养够不够？
  二十三
  舒服地靠在老板椅上闭目养神，脑子里不自觉便是戚小云忙碌的，或者木立的身影。于是忍不住想，她就那么一天一天站着，会不会得病，她的脊椎怎么受得了！
  二十四
  午觉醒来，他很想给戚小云打个电话。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虽然戚小云可能也是极难得的休息时间，可是她那么累，或者只想好好打个盹呢？这么累的工作，她的心情肯定烦躁，还是不要烦她为好。
  二十五
  石宇烆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跟戚小云通话。时间往往都是估摸着她下班吃完饭之后。
  开口就问：“今天怎么样，累吗？”
  想象中那种有气无力的回答几乎没有，几乎都是兴高采烈的声音，在滔滔不绝地说自己的业绩，分了多少红，卖出了多少东西；有时候也说说今天的菜色怎么样，好不好吃；或者说说工作中一些有趣的经历......
  石宇烆喜欢听她说话，喜欢她的声音，更喜欢她那永远乐观的态度。所以，戚小云说了什么她不太在乎，有多琐碎也不太在意。
  二十六
  有时候却总免不了心中纷乱。比如说有个男孩为了要她的电话，居然连着一个星期到她那买东西，最后还是不好意思开口，倒是戚小云的同伴多管闲事把电话给了他。石宇烆把那个同伴心里怨了半天。
  二十七
  石宇烆和戚小云非常默契地都绝口不提老板。随着时间的推移，石宇烆都有一种彼此都淡忘的感觉，谁知戚小云一句话又让石宇烆的心揪紧。她说她在云城待得够久，或者该到别的城市看看，反正也走不太远。
  石宇烆那时候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手机好像不在耳朵边，倒像卡进喉咙。她不想给戚小云任何意见，混乱的脑袋也想不出任何意见。
  二十八
  那几天，石宇烆忽然没来由担心起来，生怕那已经是戚小云最后一个电话，又担心戚小云再问他那种问题该怎么回答，最后竟然拿起电话的勇气都没了。
  石宇烆都不知道那几天是怎么过的。
  二十九
  还是戚小云的电话打了进来，语气依然没变，劈头盖脸就问：“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了，是嫌我烦了，还是有了新欢！”
  石宇烆呵呵傻笑，半天不知怎么回答。
  三十
  后来石宇烆想想都觉得奇怪，怎么对她越想你，越需要风趣幽默的时候，一点也风趣幽默不起来呢，老是那么一本正经地问这问那，她会不会烦，会不会不想接他的电话？
  三十一
  有时戚小云也非常关心容寅初和蓝晓若，尤其是蓝晓若。
  三十二
  容寅初还是沉默寡言，干得多，说的少，却深得同事们的刮目相看，赵智兴尤其对他赞誉有加，说大有他年轻时候的风采。
  他和蓝晓若几乎没再见过面。蓝晓若却也活得精彩，她和圆圆几乎成了姐妹，和杨阅也快成了姐妹。
  也难怪，谁会拒绝一个年轻漂亮却跟孩子一样毫无机心的女孩呢？------哪怕她差点成了三个孩子的母亲。
  三十三
  别人越多精彩，便越感觉自己的寂寞。
  人心或者都是如此的，极少人能够免俗。
  石宇烆不能，他想，或者只有戚小云能！
  三十四
  戚小云更在意，更同情别人的痛苦，这一点是一定的。
  在他们的谈话里，蓝晓若占据了一部分内容，焉玉萍也占据了一部分，留给戚小云自己的好像就不多了。
  三十五
  戚小云说，焉玉萍时常去看她，两个人本来嘻嘻哈哈吃火锅，看喜剧片，非常开心，谁知睡到半夜突然被焉玉萍的哭声惊醒，或者被焉玉萍的梦话叫醒。
  三十六
  戚小云说，焉玉萍每天都要在日历上打个勾，表示她和靳新鹏第几天没见面，约定的见面时间又还有多久；每天视频通话之前，焉玉萍总会画最漂亮的妆，穿漂亮的衣服，她不想靳新鹏看到她憔悴或者邋遢的样子，她怕，她怕......
  她甚至不敢多给他打电话，生怕他嫌烦；有时候公司忽然有出差任务，她到了京城甚至不敢去给他一个惊喜，因为她怕，她怕等着她的是大大的意外！
  三十七
  每当这个时候，戚小云总忍不住催问方案的进度。石宇烆不好跟她撒谎，只得如实相告，公司的信息收集，到具体策划，到方案执行都进入全新模式，还没有形成行之有效的套路，因此还得多等一等。
  石宇烆也建议焉玉萍多提供一些双方之间的喜好，尤其是一些只有双方特有的“小秘密”建议也不要避讳。
  石宇烆的观点是这些不经意的点或者就是创意最能闪光的地方，戚小云做过创意，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石宇烆的创意就是要放大这样的“闪光点”，然后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搭起两人恋爱的桥梁。戚小云虽然十分替焉玉萍担心，对石宇烆的方案却是没有任何意见。
  三十八
  这夜，石宇烆辗转难眠，填了一阙《蝶恋花》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戚小云发了过去，词这么写道：
  冬去春回风景异，雁过长天，全是相思字。枕上未干前夜泪，眉边又是风沙至。
  倦把寸心樽里醉，道有情人，梦里生双翅。笑里来回千里地，春光正好人娇媚。
  三十九
  戚小云的回复差点把石宇烆噎死，她连着几个问号：
  没干的是泪吗，你这么大的人不会尿床吧？
  你一个大男人还哭哭啼啼，记得你不是那样的人啊，怎么变了吗？
  梦里生双翅，你饿疯了吗，红烧还是油炸？
  ......
  四十
  最后是非常痛心的语气，石宇烆仿佛已经看到她故作痛心的样子，她如此劝石宇烆道：
  借酒浇愁不好，少喝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