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肆一大早就醒了过来，太阳还没出现，天空仅仅出现了太阳即将露面的征兆。
  夜晚湿冷的寒气让疼痛阵阵袭来，但折磨他的并非肩胛骨的伤口，而是今天的会谈。
  由于他醒的很早，老管家和邱妮还在睡梦之中。他自己找到昨夜剩下的冷鱼肉，配合着麦酒吃了起来。壁炉的柴火重新填满，暖意和酒劲让他感到飘然，疼痛似乎减弱了一些。
  但还没等他享受太久，外面的雨刚刚停了下来，就听到一阵沉重的马蹄声，随后就是敲门声。言肆打开门，见到一位面容青涩，很像公国移民后裔的年轻人，他施礼致意。
  “早上好，探长。”他自我介绍道，“我是奥佐罗审判长的信使。”
  提起奥佐罗，言肆就一阵厌恶，不过面前的年轻人看起来倒没那么嫌恶。由于他身上湿透了，言肆便请他进门，坐到壁炉前。
  “审判长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探长拿起杯子问道，“茶还是酒？”
  “太感谢你了，不妨来些酒吧！”信使说道，“虽然我自称‘信使’，但是审判长仅托我捎句话罢了。”
  “哦？”言肆递过去一杯麦酒。
  “他说会谈在正午时分，就在永望之塔。”信使喝了口酒，赞美道，“真是好酒，太谢谢你了。”
  “永望之塔？会谈不在审判总局？而且塔不是废弃很久了吗？”
  “公国外交大臣用渡鸦发来讯息，觉得审判局与大使阁一样，可以藏匿炸药、野火和罪恶的地方太多了，才建议换个地方进行会谈。”
  言肆感到很惊讶，“所以奥佐罗就选择在塔里？”
  “是的，探长，那里已经布置完毕，因为你受了伤，所以之前没有通知到你。”
  “奥佐罗还是不希望我过去吧？”嘴上虽表示疑问，但言肆心里却很笃定。
  对此，年轻的信使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最后一口酒被他喝完，信使接着说道：“探长是否需要去第五分局做准备？”
  “准备？我准备什么……”言肆话说了一半，就大概猜到奥佐罗的目的了。
  信使回答道：“审判长只是让我这么说，至于为什么，身为小人物，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敢问。”
  “行吧，就算有人愿意替换我，我也坚持自己去，我马上去第五分局，你可以回话了。”
  “审判长让我与你一起，探长。”信使说道。
  言肆皱了皱眉，盯着年轻人看了一会儿。这不是一个信使，而是监视者。
  “好，一起。”
  太阳已经升起，半边脸躲在云层里，既不暖也不冷。
  虽然马厩里的马匹很少，仅有三匹，一匹不停咀嚼硬草料的老母马，一匹刚成年的健壮公马，一匹小马驹。
  至少公马还能为他和偌大的言家庄园撑撑颜面。一起取马时，言肆心想。这匹公马长得极为结实，且通体都是黑色，鬃毛更像是泼了墨，如果在夜里隐匿起来，估计就是大裕帝国眼力最好的哨兵也看不见这匹马。
  “真是匹骏马！跑起来肯定像风一样。”年轻的信使赞叹道。
  远不止如此。言肆心道，如果这匹马放开了跑，在眨眼睛，普通人就只能看到它模糊的影子了。
  不过言肆不想多费口舌，这么一会儿的相处，他大概了解面前的年轻人有点多嘴，且保持着一种随时膜拜别人，等待大佬赐教的谦卑。而这种自然而然的谦卑，会让人感觉如暖阳拂面般的柔和，放下心中的戒备高谈阔论，于是乎不小心就会吐露内心深藏的想法。
  小人物。
  他自称如此，但又是一位可怕的小人物。或者说，能够一击致命的往往都是小人物。好在言肆在帝国的经历，让他对于此类人物知道如何防备。
  “走吧。”言肆上了马，率先跑了起来。
  信使也骑马跟上，简直寸步不离。
  言肆尽量控制马匹的速度，故意保持一种不至于瞅不见，也不至于听到声音的距离。他们维持着这种沉默，各自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
  骑过上城区的北城门，路经林立的雪石建筑。不同于上城区千篇一律的白色高楼，中城区占地面积比上城区多了好几倍，建筑有更多的颜色，这是由于居民各人的喜好，且这里多数建筑层没有过高，可以进行改造的空间较大，所以多数建筑都加盖了不同种类的层区。
  当然也有更深的含义，诸如有些代表各自所属的家族阵营，有些人则会炫耀财力和权势，还有其他的地方的不同，代表家族区、商业区、工区以及居住区。
  一般情况下，这里人山人海，大路上不适宜驰骋过快，但早晨撞钟响起之前，大多数人还在享受自家宁静的早晨，家族区的路上只不时有几簇三三两两的人在路边笑谈或散步。所以言肆与信使都没有太过放慢速度，一个为了保持距离，一个为了拉进距离。
  但后来走过家族区，在居民区的时候，信使由于在转弯处急着追上言肆，差点撞到一个横穿大路的男人。言肆听见惊叫，转过身来瞧瞧，信使仍然不回头，不减速，疾驰而来，在追上言肆之后，嘴角还隐约有些得意。
  于是言肆痛骂信使一顿，进行了警告，“如果你撞死了人，我会立刻以谋杀罪逮捕你！”
  “对不起，探长。”信使谦卑道，“我有些飘飘然了，也许是酒的作用。”
  言肆冷哼一声，“照你这么说，我看第五城的律法里，应该加一项禁止酒后骑马了。”
  信使半开玩笑的赞同道：“那倒是，我就见过一位酒鬼骑马撞死三个人，最后马受到惊吓不受控制的往前跑，绊倒在一个坑里，人马双双摔断了脖子。”
  这也许是个玩笑，言肆听完后心想，不过倒是个好主意。
  之后两人就保持安全的速度，并肩而行，走过居住区。但可能是言肆的沉默，让信使颇感无聊，所以他还是拿起随身的酒袋。
  “探长？虽然是粗粮，来点吗？”
  “不必。”
  于是，酒后骑马的结果就是，途经工区时，在一个牛奶厂（主要作用是裝罐后派牛奶工去送订了牛奶的家中），跑出一个惊慌失措的脸上沾满血的工人，他仿佛使出了浑身解数的在跑，压根没注意到骑马的二人。信使正在喝酒，单手收马不及，马人立而起，直接将工人踩踏在马下，马蹄铁镶在工人脑袋中，当场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