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南山下慈云镇，姜明景无数次地从师兄师姐的口中听过这个地方，但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顺着山中小道，凭着从某位师兄床下摸来的简易地图，独自出走的姜明景在太阳尚未升起的昏暗树林中，一路躲熊躲老虎躲山鬼，心惊肉跳地走到了岁南山入山口。等他终于慈云镇的界碑时，时间已近正午。
  饭食的香气像是有灵性一般往姜明景鼻子里钻，肚子咕噜噜发出信号。
  姜明景吸吸鼻子，循着最好闻的味儿找到了一家酒肆。门口的陶釜内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酱黄色的汁水翻涌着，铁制的大勺轻轻巧巧一捞，拥有着诱人色泽的卤肉裹挟着鲜美的汁水，落入浅青色的瓷碗中。
  姜明景悄悄咽了口口水：“多、多少钱？”
  胖胖的老板娘笑眯眯地看着他：“一碗三十文。小哥长得好看，要的话多给你一块卤豆干呀，要么？”
  姜明景伸头瞅瞅小店里的环境，深褐色的桌子边上坐满了人，铁塔似的大汉声如洪钟。
  有点吵……姜明景不太情愿在这么闹哄哄的环境下用餐——岁南山上的人事物虽然都皮了点，但面子功夫做的极好。用餐时在饭堂大声喧哗，那是要被送轮回池挑粪的。
  “……能打包吗？”不想放弃摆在面前的美食，小王爷有些紧张地问。
  “啊……这个呀……”老板娘有些为难，“汤水多，我这儿也没有油纸……”这是拒绝的意思了。
  就在这时候又有人来了：“王婶，两大碗卤肉，要冒尖的！”
  “哎！就来！”老板娘胖乎乎的手稳稳地握着大铁勺，姜明景注意到，陶釜里的好吃的已经没多少了。
  “娘，今天的肉又快卖完了？明天多做点吧……”十七八岁的少女，看样子是老板娘的女儿。
  “这个罐一次就只能放这么多，你秦大叔那儿也没那么多肉……”手上惦着勺子的老板娘笑着说。“这天儿啊，肉放不住，他也不敢多弄。”
  只有点汤汤了……姜明景的目光死死盯着陶釜中只冒了一点尖尖的肉肉。
  “……正好还剩一点，甜儿你拿去下饭吃吧……”老板娘的铁勺准确地捕捞起那一块“幸存者”。
  “……不了，娘你吃吧，我刚吃了块饼，这会儿正撑着呢……”
  “那个。”姜明景指着在阔口的铁勺里，显得异常娇小的肉肉。“卖我。”
  被称作甜儿的少女诧异地看着这位奇怪的客人，心里飞快地计算起来：一碗三十文，大概有十三块肉，每块两文余四，三文多九，客人用了碗还要用水洗，不占他便宜，三文一块！
  抢在淳朴的老板娘之前，老板娘之女飞快地开价了：“三文钱，就给你。”
  “好。”姜明景同样飞快地回道。
  “先给钱。”甜儿姑娘非常地不客气。
  姜明景摸了摸钱袋，里面只有碎银和银票，没有铜板。挑出最小的一个：“给你。”
  “……”甜儿姑娘沉默了片刻，这人哪儿来的？碎银能当钱用？
  仔细打量了这人几眼，甜儿姑娘确定这家伙没有恶意。
  “你是不是从山上下来的？”瞄见姜明景头上的细纱发冠，甜儿姑娘恍然大悟。“岁南山的少侠？”
  “嗯！！！咳、对。”姜明景故作镇定地昂起下巴：怎么一下就被发现了？明明衣服都换了笱师兄的，配剑流苏玉佩一个也没拿……
  这就对了！甜儿姑娘挑挑眉，把姜明景拿着碎银的手推了回去：“碎银不能直接用，要拿到钱庄里面换成银珠才行。左拐往前走五十步左右，鼎富钱庄，快去换吧。”这群江湖少侠，下山之前真是一点常识也没有啊……
  姜明景脚下生根，钉在那儿不动了：他的肉肉还没吃到嘴呢……要是等他一走，老板娘就劝她女儿把肉肉吃掉了……
  姜明景把碎银往甜儿姑娘手里一塞：“给你了，你拿去换吧，肉给我。”
  姜明景的目光非常坚定，坚定到甜儿姑娘的嘴角直抽抽：这群少侠，难道都是一个妈生的？
  算了，她也不会占人便宜……甜儿姑娘叹了口气：“行了，我拿个碗给你盛上……”
  “不用。”姜明景眼睛亮亮地，伸出了自己白嫩嫩的爪爪：“放这里。我，有内力，可以把它浮起来。”语气中的小得意扑了甜儿姑娘一脸。
  果然，都是一个妈生的。甜儿姑娘一脸冷漠。
  得偿所愿的姜明景快快乐乐地把肉肉捧在掌心，留恋地看了它一眼，毫不留情地一口吃掉了这块肥而不腻、汁香肉美的好肉肉。
  站在原地仔细回味了一会儿，姜明景准备去别的地方转转了。
  “你等等。”把腰上的围裙，袖子上的套袖都解下来的甜儿姑娘叫住了姜明景。
  “？”姜明景转头望过去，不自觉舔了舔嘴唇：付钱了呀？
  甜儿姑娘晃了晃手上亮闪闪的碎银：“多出来的钱，就算是我的带路费了。”差不多四个银珠的份量，赚了！
  热情的甜儿姑娘先带着姜明景去了她之前说过的鼎富钱庄。“待会儿你把带着的碎银都拿出来兑了吧，换个几十枚铜板装钱袋里，不够放的银珠直接存里面……”
  “对了，你有账户吗？”
  “账、户？”姜明景一脸问号。
  “……”早该知道的。甜儿姑娘叹了口气：“待会儿开一个吧，对你们这些江湖人士来说挺好用的。”
  “哦……”
  在鼎富钱庄的红木柜台上，姜明景把他包裹里的十来张大额银票都取了出来，钱袋里的碎银也哗哗啦啦倒了出来。
  “你疯了！”甜儿姑娘吓了一跳，压低声音恶狠狠地教训人：“财不露白的道理都不懂吗！不怕歹人打劫吗！”一边飞快地把碎银推进去的同时，又倒了一大包铜板上去。“换银珠。”
  被“哗哗啦啦”动静吸引过来的人看见一堆铜板，顿时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目光。
  “客人不用担心，在这儿，没人敢动那些歪心思。”长相慈蔼的胖掌柜笑容和善。
  快速地把边上扫了一圈，甜儿姑娘小声说：“铜板是我的啊，别弄混了。”这可是今天一上午的收获呢，可不能白送给边上这个愣头青了。
  在甜儿姑娘的帮助下，姜明景在鼎富钱庄开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账户，得到了一个暗金色的徽章，可以挂脖子上。想要取银子的时候，要拿着这个配合设定的密语才能取。
  让甜儿姑娘咋舌的是，边上这个家伙，明明衣服看着很普通，但竟然那么有钱！碎银折了将近20两银子，也就是200银珠，这还不算，这家伙带的银票竟然一共有三千七百五十两银，合银珠三万七千五百，也就是375万铜板！他还有一张五十两的废金票！虽然因为对应的钱庄已经败落了不能兑，但这也很让人……
  “哼！”甜儿姑娘不想和这个有钱的白痴说话。
  姜明景仔细地观察鼎富钱庄给他的徽章，心想：原来之前皇兄给我的徽章是作为取钱凭信用的呀，怪不得大师兄让我收好不要乱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