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礼空遥请真仙官
作者:
龙荒飘雪 更新:2021-03-18 10:18 字数:3381
这是一片浓郁的梧桐林。
穿过梧桐林,又是一片密林。
走出百余步,两旁的树木方才慢慢地变得稀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条弯曲延伸的小路。
正是临近黄昏的下午,阳光透过枝桠的缝隙,撒下一片斑驳的碎影,林间虽然不暗,但却因为是山间盆地或是谷底,有山泉和水瀑,总是显得雾气缭绕。
山坳之间,隐隐约约有龙吟虎啸、猿啼狮吼的低鸣,倘若是白天,这片景致还是颇为赏心悦目的;可这黄昏的时刻,时常传来的野兽叫声,便听的人战战栗栗,有些害怕了。
穆欣瑶不觉捏紧了扶苏的胳膊。
约莫走了半柱香的脚程,二人左突右拐,早已迷失了方向。
再向前直走,却隐隐约约看见一间茅草屋,草屋之上用黄泥垒砌的烟囱里,尚有青烟寸许,门扉旁摆着一些锅碗瓢盆,荷蓧斗笠,像是樵夫的居所。
即使不是樵夫的居所,也一定有人在。
茅草屋门前的庭院,显得极为简陋。
只是庭院之内,尽皆是些梧桐、松柏这样的树木,骈比罗列,相映成趣。
这几棵梧桐,一看便知道和刚才穿越的那一片梧桐林不同;换句话说,和那些生长在山野间的梧桐不同。
只见这几棵,皮青如翠,柯叶相幡,烟云流动,与风飘飓,亭中的植树,肯定是被人悉心照料,才长得这样根枝繁茂,高大参天。
方才那消失不见、穿着蓝色襟褂的人,此刻正伫立在一颗梧桐树下,闭目凝神,一动不动。
两人怯手怯脚的挪了过去,不敢打扰那人,只是远远的站在他侧边,屏住呼吸。
正是太阳西沉之时,大约酉时前后,林中飒飒微风,梧桐叶片,也是随风而起,婀娜多姿;偶尔有落叶,落在庭院中,悄无声息,更是一片扶疏绵致的景色。
那人许久,微微抬头仰望地平线上的夕阳,橘色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像是赤发的老翁。
他依然是闭着双眼。
他用低缓的声音问道:“何人?竟来叨扰老夫的清净之所?”
“大贤。”扶苏一时间想不到别的称谓,便这样喊了。
扶苏毕恭毕敬道:“晚辈在梧桐林中蒙头转向,不想误入前辈的清修之地,多有叨扰,万望见谅;只时,刚才大贤一番言语,晚辈愚钝,未能参悟,故特来求取真意,还祈大贤明示晚辈。”
“嘿嘿。”
那人兀自笑了两声。
“我可曾见过你?”那人反问一句。
“大贤,玩笑了。”
扶苏心里亦是不爽,想着,这人好生傲慢,刚刚有过一面之缘,便转脸形同陌路;我还不知你姓甚名谁,何须摆架子呢?
“呵。”那人笑着转过身,弯弯身子,悠悠闲的拿起一柄木勺,小心翼翼的淋在梧桐树根焙起的泥土上。
“喏。”那人敲敲木桶:“桶中无水,还祈公子帮老夫打一桶罢。”
“这倒也无妨。”
旁边几步处,还真有一口古井。
古井看上去,颇有些年岁,那井上的辘轳,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温婉如玉,扶苏握住那木柄,起先是感觉掌心一冷,旋即又暖和起来。
他俯身瞧了瞧,上面竟然还挂着一层稀微的霜花。
春天怎么会有霜花?扶苏暗自称奇。
霜花融化在掌心之内,清清爽爽,和这微凉的晚风相映成趣,让人是心旷神怡。
扶苏向前一趴,转动辘轳,俯身撑在井沿之上,这井似乎极深,扔下去的水桶,半天都碰触不到水面。
这水又极沉,一桶水的重量,宛若一麻袋的大米,从极深的井下摇拽上来,扶苏已是累得满头大汗。
从那深不可见的井底之中,忽而凛冽的冒出一股寒气,忽而喷出一股极热的暖气,搞得扶苏一愣一愣的。
“这......”扶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铛铛铛铛!”
只听见那人,又用木勺敲打牧童的边缘,微笑着说:“桶中无水,还祈公子,再帮老夫打一桶罢!”
刚刚打完便用完了!
穆欣瑶跑到扶苏身边,贴着耳道:“扶苏哥哥,这老头要干什么呀,他不是一勺一勺的舀,而是端起桶直接倒了下去!这样一桶一桶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扶苏倒是好脾气,微微一笑:“莫慌,高人行事,琢磨不透,暂且依了他罢!”
如是这般,扶苏来来回会,不知道接了多少桶水。
那院子里的梧桐树,险些都要泡在水中了!
穆欣瑶站在那里,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扶苏倒是毕恭毕敬一桶接着一桶,穆欣瑶却是极不耐烦,几番要制止扶苏,却都被拦了回去。
终于忍无可忍,穆欣瑶便径直走上一步。
她走到那人身后,那人还是自顾自的浇水,舀水、晃匀、弯身,舀了两下,便端起桶一股脑的倒下去。
“小公子,这一桶又空了呦!”
也不知怎么的,那人总是走到穆欣瑶站的位置,她下一步想走到哪里,他便提前已经到了那里,搞得穆欣瑶迈开步子不是,不迈开步子也不是。
那人只管径直的横走,穆欣瑶不得不来回腾挪自己的位置给他让路,几番下来,穆欣瑶倒是显得颇为狼狈。
她撅着小嘴,气呼呼的样子。
“你.......”
穆欣瑶刚想说话,扶苏在后面,轻轻揪住他的衣角,指了指那人的双眼。
穆欣瑶才猛然,那人无论浇水还是走路,竟一直都是紧闭双目。
他是个瞎子么,看不清道路,所以才处处占了我的位置?
穆欣瑶心里想着,也不对啊,怎么会怎么巧!就像是故意和自己作对一样!
扶苏一只手摊了摊,耸耸肩,那潜台词是告诉穆欣瑶,干嘛要和一个瞎子过去不,人家看不见路啊!
“大贤好功夫啊,竟然闭着双目来回走动,不怕摔跌了自己罢?”
穆欣瑶方才心里还有些瞧不起他,此刻又有了三分敬佩,但仍然是存有七分嘲讽。
穆欣瑶心里想着,虽然看起来那人年长自己许多,都可以做自己的爷爷了,不知大上几轮,但却让自己一个姑娘家足足等一个时辰,实在是可恶的很,想必嘲讽一下也是理所当然。
她又看着扶苏竟给他当牛做马,如此心安理得,脸上还挂着微笑!
便索性要把扶苏受的委屈,一起报复过来!
“二位还在啊?”
那人停下手中的事情,朝这边扭头,脸上故作一副惊讶的表情。
“大贤,我们......我们候您了一个时辰,你看这水,来来回会帮您打了不下二十桶了......总不能......总不能乘兴而来,空手而归罢?”
扶苏有些哭笑窘态,摸不着头脑。
“哦哦,你的声音我听出来了,是刚才那一对鸾凤佳人罢?”
穆欣瑶一听,便脸颊飘红,背过去身。
扶苏也笑道,连忙摆手:“大贤,这可不能开玩笑,我和穆姑娘萍水相逢,只是朋友而已”
“二位别见怪,我向来闭目,只听声音识人,并非有意怠慢两位,也不是公子心里所想的那样,傲慢无度。”
扶苏心里一惊,他怎么知道,自己方才心里觉得他有几分傲慢?
“大贤原来是闭目,不是眼......”
穆欣瑶刚要脱口而出“瞎”字,便被扶苏从后面轻戳一下。
她自知失言,立刻闭上了嘴。
扶苏笑呵呵的上前一步,展臂扶手,双手合拢,右手在前。
只见他恭恭敬的进行了一个礼,继而说道:“我二人冒昧前来,本就是不速之客,大贤不计前嫌,本已是宽宏大度;又礼贤下士,更显高风亮节。”
说着,扶苏点了点脚尖,示意穆欣瑶。
穆欣瑶也是聪明之人,一点即透,便也跟着扶苏作揖道,磬折躬身笑着说道:“大贤修为高深,小女子佩服佩服。”
“呵呵呵。”
那人捋着胡须:“小姑娘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来,寻常人都会以为老夫是个瞎子罢!”
“哇!”
穆欣瑶不仅噤出了声,心里大喊,他怎么会知道!
果然,眼前此人,可以猜透他人心中所想,绝非泛泛之辈,扶苏不禁有些警觉起来。
“姑娘彬彬有度,不知是何处大家闺秀啊?”
那人问道。
“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家父本是朐邑的乡绅穆氏,不过已经去世了。”
“哦,请姑娘节哀。”那人应道:“原来姑娘是侠客穆氏之后,难怪姑娘如此落落大方,亭亭玉立。”
这话听得穆欣瑶倒是心花怒放。
“大贤......”
扶苏刚想张口,却被那方士一掌拦下:“这位小兄弟不必言语,你心中想问之事,我已是炳若观火,想必这位姑娘,比你更想知道。”
扶苏、穆欣瑶对目而视,好奇的问:“大贤知道我们想问什么?”
“如果老夫所料不错,二位,必定是为那集火自焚的凤凰而来罢。”
两人一听,暗自一喜,知道问对了人。
“只是万事万物,自己参透,才能真真切切的体会到,倘若别人告诉你,便索然无味了。”
“大贤此番话,晚辈真是糊涂了。”
“嘿。”
那人笑道:“公子莫着急,方才老夫让你来来回会的打水,并非刻意为难,只是略微试探。”
“试探?”
扶苏不解。
“我那师弟说,你秉性忠良,为人刚正不阿,但仅仅于此,尚且不够;老夫要看你是否难得住性子,忍得了寂寞,才决定公子您,是否是这合适的人选。”
这下把扶苏弄得更加迷惑了:“敢问大贤的师弟是......”
那人笑道:“有几位老朋友,正在屋内候着公子呢。”
说罢,他对着腰间虬皮蒙的渔鼓,便猛拍几下。
“嘭!
“嘭嘭!”
那人身后的茅舍里,有了几分声响,只见那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