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泪痕红浥鲛绡透
作者:
龙荒飘雪 更新:2021-03-18 10:18 字数:3130
看姑娘如此伤心,扶苏内疚起来。
“是我不好,是我连累姑娘了。”扶苏歉道,心头一阵难受。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要我的红叶活过来!”
那姑娘愈发的言语激昂,哭的又是惨惨戚戚,扶苏见刚才的手帕已经被姑娘扔得老远,便又去找另外一块。
说来也巧,自己从内层衣裳中,真的摸出一块,是一块红绡帕子,精致得很。
大概是柏柔荑给自己缝制的吧,扶苏这样想着,便不假思索的递了过去。
那姑娘低头哭的正伤心,见一只手径直伸来,暗自一惊,未曾多想,便反手抓住手腕,又顺势用手背一推。
扶苏毫无防备,脚下又不稳,被用力一迸,仰头向后,飞身摔了出去。
“哐当!”
他的头顶撞在突兀的岩石上,霎时间晕昏了过去。
那姑娘惊起回头,见他头欹倒在一侧,只当他是假装的。
便没好气的喊了一声:“嗌,你羞不羞,在一个姑娘家面前,这样丢人现眼。”
许久不见回音,她便担心忧虑起来,语调也柔和了许多,嘬嘴喊道:“你起来罢,我有话要和你说。”
见扶苏还是没有甚么回声,她便心里慌了。
忙小跑过去,瞧见扶苏倒在石旁,鼻息时进时出,断断续续,微弱游曳,赶忙俯下身来盘起双腿,垫起了扶苏的后脑,紧紧掐摁他的人中。
扶苏正好被突石砸中后脑,脑中一懵,刚才几欲眼前漆黑一片。
被人垫起后脑,倒是舒服了一些。
他只感觉天旋地转,脑后咧咧生疼,被那姑娘紧紧的掐捏住人中穴位,浑身上下像触电一般,便微微的睁开了眼。
香气扑鼻!
扶苏感觉鼻尖的四周,兰薰桂馥,丝丝沁甜;又觉的脖颈之处,尽皆是绵柔清凉的感觉,以为是有飞虫窜进了自己的衣领,便伸手一抓,原来是姑娘的头发。
“你干嘛抓我的头发!”
那姑娘嗔道。
他这才发现,自己正依靠在那姑娘的怀抱里,那股香气也是从她身上散发的。
扶苏不由得心中一阵涟漪荡漾。
他睁眼向上瞧着,透过一对挺秀的乳峰,和那姑娘四目相对。
那姑娘双颊一阵飞红,把他推搡到一边慌忙起身道:“还好你没事。”
“托姑娘洪福,没什么大碍。”刚刚说完话,他却又感觉右脑上被磕碰的地方一阵灼烧,便哎呦呦的叫起来。
“你又叫些什么?”
“我.....我痛的厉害啊。”
“羞不羞人,好端端的男儿,却像个姑娘一样撒娇。”
那姑娘走向前,抬起手朝着扶苏耳后根儿的位置伸去。
扶苏大吃一惊,连忙跳开丈远警惕的说道:“姑娘又要做什么?你莫要掐我,掐扭起来,比磕磕碰碰的还痛。”
那姑娘噗呲一声,破涕为笑道:“我想帮你看看伤势啊。”
说着,姑娘从袖口倒出一小瓶药粉,轻轻地擦涂在扶苏后脑之上。
原来他后脑之上,已鼓胀起拳头般的包块,似有淤血,只教那姑娘看得心疼。
她一边上药,一边嘟囔着:“谁叫你,尽做些轻薄下流的举止,若是换作别人,我早叫红叶把他托起来,丢在深谷之间,教他粉身碎骨!”
一提起红叶的名字,她又簌簌的落下眼泪儿来。
扶苏忙抓起那红绡帕子,替她擦拭泪珠。
那姑娘倒也是没闪躲,乖乖的让扶苏擦着。
扶苏便问道:“姑娘可只是折煞我了,我堂堂男儿,顶天立地,做了什么非分轻薄之举?”
“你在天上,竟然揽到我的腰衽,难道你想抵赖么?”
姑娘抬起揾红的小脸,生气的嘟起嘴。
扶苏一时间语塞。
想到天瀑崖上,慌乱之中,的确是错抓了姑娘腰间,自己犯的错,赖不了赖不了。
“你刚才,刚才,干嘛,干嘛,伸手过来,那里,怎么伸向那里......”
那姑娘面泛桃花,霞飞双颊,只管摆弄衣袖裙角。
又倔强的抬起头,眼角盈满了残留的泪珠,秋水一般:“总之都怪你,都是你的不好,我不要跟你说了,你是个坏人!”
扶苏这才突然恍然大悟,方才自己着急递送手帕,却不自觉的把手伸到姑娘的胸部,惹得姑娘赧赧泛羞。
坏了坏了,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自己真的并非有意啊!
哎呀!这可真是解释不清的意外,真叫人气愤!
扶苏想着,便羞愧难当起来,支支吾吾道:“姑娘,刚才真是一时疏忽......还请姑娘祈......祈谅。”
姑娘却不听扶苏解释,又泪眼汪汪的坐在那大鸟身边,偷偷抹起泪来。
那大鸟已是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羽翅尽断。
胸腹前的两个血窟,已是致命。
更兼从这般高空砸落而下,这一路上撞碎的残枝、树木、山石,更是不尽其数,造成身上大小伤口,不计其数,更是奄奄一息。
怕是回天乏术!
这简直可以说是,惨烈!
萧傅看着这般景象,心头不禁酸楚难忍,眼眶一热,便也留下泪来。
姑娘见着扶苏也跟着哭,便拉了拉他的衣襟。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唤她叫做红叶。”
扶苏噤声轻叹道:“好美的名字。”
见姑娘凝凝出神,扶苏便又轻轻的问:“还没问姑娘芳名?”
“穆欣瑶,你叫我瑶瑶就好了,我喜欢可爱的称呼。”
“在下姓扶,单名一个苏字。”
“哦。”
“姑娘芳龄几许?”
“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像是我的乳媪一般,大小诸事都要打听。”
“好罢好罢,姑娘不想说我便不问了。”
扶苏摊手笑道:“只是看你这么伤心,便想着和你吁长叙短的拉拉家常,好帮你分分神,便不会这样难过了。”
“如今吃了闭门羹,我便要藏奸学乖,免得穆姑娘又说我心术不正,总是打探良家姑娘的底细。”
这番话,倒是把穆欣瑶逗的咯咯直笑。
她说道:“人家嫌你刨根问底,又没说不告诉你,你便自己这样自作多情,道怪起我来了?听好了,我的生辰八字,只说一遍哦。”
穆欣瑶故意放低一个声阶:“是辛未年,十二月初七子时。”
扶苏也笑道:“你这姑娘好生奇怪,不说便是不说,一说便和盘托出,连生辰八字都细说了,这般直心,真是世间罕有。”
“你说我没心没肺?”
“非也非也,是说姑娘谈吐健朗,爽快。”
“这几个词倒像是褒义的。”
“当然啊,爽快对应的是谄媚,谄媚才是贬义词呢。”
“世人都有谄媚的心思,除非悟了大道,须得明心见性,才算得上是直心。”
扶苏一愣,见她冷不丁的说出这样一本正经的言语,不仅咯啰笑出了声,便嬉笑着问到:“这是谁告诉你的?”
“你不信是我自己体会的罢?”
“绝计不信。”
“你为何不信?”
“倘若是你说的,你定会掖着藏着,不肯轻易示人,需要到非常的境地,才肯松口;像是这般轻而易举的脱口而出,岂不是跌了这句话的身价噱头?”
“那倒也是。”
穆欣瑶转着大眼睛自言自语道:”到底是借别人言语,所以没有什么舍不得。”
扶苏心里暗自盘算着,若按后人历法计数,此刻是公元前210年的五月,若向前推到辛未年,正是公元前230年。
算起来,这位姑娘,正好二十岁。
扶苏前世的记忆,已经恢复大半,只是这纪年的方法,他还是觉得用阳历更为方便。
“算起来,你今年才刚满二十;和姑娘桃李之羞的年纪比起来,我真是桑榆之态、垂垂老矣了。”
穆欣瑶看着扶苏假装垂头叹气的样子,便好笑又好气的拉扯着他的手,不自觉的推搡起来。
扶苏也被自己逗笑,抬起头痴笑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反而不觉尴尬。
“扶苏哥哥多大年纪,说的自己好像残年暮景一般,这样下去,我那些伯叔姨婶,岂不是都要羞得无地自容,一个个都活成千年的妖怪了罢?”
“我大你四岁,你便要敬重我,更不可以打我。”
“我不管,反正我不高兴了,便要打你、掐你耳朵。”
穆欣瑶噘着嘴:“谁叫你兀自从天上飞来,砸坏了我的罐子,还害死了我的红叶。”
她鼓着腮帮,不经意的说到红叶,眼睑眨巴眨巴,便又红润起来。
扶苏又忙递上红绡帕子。
穆欣瑶刚接过来,只消看了一眼,又扔了回来。
“嗯?”
扶苏不知道怎么了。
“原来扶苏哥哥也有心上人了,也故意拿我寻开心。”
穆欣瑶颇不高兴。
“姑娘何意?”
“这分明就是扶苏哥哥的心上人赠予的手帕,我怎么能用呢?”
说这话的时候,穆欣瑶竟有几分嫉妒的语气。
扶苏奇怪的低头看,那红绡帕子的背面,竟有一首诗,自己以前从未注意过。
那诗云:
囊里真香谁见窃,
鲛绡滴血染成红。
殷勤遗下轻绡意,
奴与才郎置袖中。
当真是传情的小诗,扶苏读着,似乎又回想起好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