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绡帕香断泪阑干
作者:
龙荒飘雪 更新:2021-03-18 10:18 字数:3046
“喂......”扶苏这才听见姑娘的回话,却又依稀听不清。
那云层的表面,吞吐翻滚,缓缓柔柔,被橘色、红色的霞光,照的晶莹剔透,倒是一片祥和的景色。
扶苏一个猛子,扎入云海之中,只下坠了一小段距离,四周便变成黑云,寒冰刺骨,阴森怖人。
“坏了!”扶苏心头一紧。
四处无处着力,只能向下坠去,四方狂风大做,他陡然感觉浑身上下冰透脊骨。
向下望去,只见突石陡立,黑雾弥漫,什么都看不清;又加上岩崖峻峭险岌,望而怵然可惧,心里大叫不好。
正后悔迟疑之间,扶苏忽然感觉自己,好像落在一片鞣革做的被褥之上,隐隐约约如同温火烤烫一般。
只是凌劲的寒风,刮的扶苏无法睁眼细看,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东西牵着,笔直向上飞去,片刻之间冲出云海,眼前又是一片明亮的暖光。
大起大落之间,扶苏惊魂未定,片刻的阴森又片刻的明亮,仿佛在神魔两界穿行一般,让人目眩神离。
“啊呀呀!”
扶苏本能的左右挥拳,上下胡乱翻腾身子,左摇右摆的折腾了好一会儿,感觉好像没什么东西威胁到自己,才慢慢睁开眼。
睁眼一看,原来自己伏在那鸟背上,正仰面朝天,手脚乱舞,全无阳刚之气,煞是丢人。
那姑娘在旁边,愁眉苦脸的看着他。
“你这么想寻死?这下面是万仞的悬崖峭壁,你却这样胡乱跳下去?”
那姑娘说着,又坐在鸟背的前侧,专心驾驭着飞乘。
“我问话,可是姑娘没理睬我啊。”
“这么远,谁听得到!”
想起刚才所见的场景,扶苏方才觉得后怕起来。
“抓紧!”
姑娘短促的喊道。
扶苏刚要坐起来,这大鸟便突然变道,笔直的向上飞去。
扶苏身子一晃,仰面向后翻去,几乎快要掉落下去,胡乱之中,无处借力,一把竟揽住那姑娘的腰身。
“啊!
“啊啊!”
“啊啊啊!”
震得耳膜几欲穿孔,五脏六腑都掉了出来!
那姑娘惊叫一声,猛地屈身向前,红着脸向后看。
扶苏尚未抓稳,单手扑空,便顺势滚向一边,从那大鸟背上正欲摔跌下来,慌乱之中,又掐住了那大鸟左侧的翅尖。
那大鸟亦是尖叫一声,长啸破空,奋翅一挥,胡乱的一挥,竟又将扶苏甩了上来。
再说那牛一般的猛兽,看见猎物坠崖而去,竟不肯收蹄,也收起蹄子要冲撞出去,却硬生生哐当一声巨响,撞在一层看不见的光壁之上,被弹了回来。
正怒不可遏之间,却发现自己的猎物,竟在一只大鸟背上,便闷吼一声,轰隆一声立足站稳,端起血盆的大嘴,猛地喷吐出一口滚烫赤红的浆液!
“红叶!”
姑娘惊声叫了一声,见那大鸟灵活的扑展翅膀,躲闪过去。
那猛兽岂肯善罢甘休,簌簌的又吐出若干火球,“呲呲呼呼”的霹雳作响,飞啸而来。
那大鸟腾挪羽翼,灵巧至极,上下翻飞,惊掠滑翔,都一一闪避过去。
常言道碧源蛟腾,水必湿衣。
红叶虽然身形灵巧,却也无法尽数躲过;那猛兽如同连还珠一般的狂喷不止,啪啪啪啪不知吐出多少火球。
红叶躲闪腾挪,步子也渐慢了下来,忽而紧缩左翼,原来是被飞旋的火球擦碰到了翅缘,烧去了一片羽毛。
大鸟长鸣一声,忽而振翅向上,身子一抖,扑向那猛兽正上方。
扶苏看得心惊肉跳,正迟疑这大鸟所欲何为时,只见这大鸟喉咙之间,突然的肿胀起来,伴随着一声浪涛拍岸的沉闷之音,竟吐出一串炙热的火焰。
红叶也能喷火!
这火焰不是寻常烈火,从火头到火心,一片盈盈的金黄亮色,成排山倒海之势,喷涌而出。
乘着风势,火越烧越烈,霎时间燎发摧枯、鬼烂神焦。
砸在那猛兽身上,瞬间变成火海,周围一切,无论花草岩石,尽皆淹没在这荫蔽天日的火焰之中。
火焰围成旋涡,螺旋向上,发出“噼里啪啦”激越的声响,一时间烟炎张天。
扶苏只觉得周遭的空气也变得灼热难忍,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大鸟在空中盘旋良久,下方火焰经久不消,反而愈发旺盛;红叶浮在半空,“嘤嘤咕咕”的叫着,颇为神妙得意。
“嘶!”
那火焰起了骚动。
突然之间,只见那团熊熊燃烧大火的内部,似有东西挣脱滚出,火团表面的火苗,都窸窸窣窣的向外翻涌。
像是云雾蒸汽一般,从那火芯的最里头,猛然射出一道白光!
那大火像是帷幕一般,竟被左右撩拨散开,紧接着那猛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纵身高高跃起,,直插天顶!
这猛兽夹杂着一阵凄厉的冷风,两支硕大的犄角,如同两根明晃晃的毛槊尖刀,寒光一闪,便朝着半空中的红叶径直而去。
速度之快,令人毫无防备!
“噗嗤!”
扶苏和那姑娘,连同那只大鸟,被狠狠的掀翻。
那大鸟脖子一歪,瘫倒向一边,便从极高的云端,向下急速坠去。
“红叶,红叶,你怎么了!振作些,振作些啊!”
姑娘还在拼命晃动大鸟的脖颈。
可那大鸟似乎受了极重的伤,嘴喙之中,汩汩的流血。
方才只是听见一声“噗嗤”的声响,红叶必定是身体某处,被那猛兽的犄角贯穿,可眼下形势危急,二人并没有余力去查证伤口究竟在何处。
扶苏和那姑娘便只好紧紧抱住鸟脖,在空中盘旋往复,上下颠簸,下落的势头越发的迅猛。
耳廓旁听见风声嗡嗡作响,呼啸而过,越来越急,刺的皮肤都开始发痛。
“轰隆!”
轰隆一声的巨响,众人连着红叶,坠入了不知多远的山坳之中,砸出一片深坑。
......
......
太阳开始西斜了,青灰色的云挂在新树的枝头。
山间暮气苍苍,天色向晚。
一阵岚风吹过,那些晚抽芽的新枝,在风中轻轻晃动,远处谷间的盆地中,不知哪家种的麦地,也静静的滚起了绿波。
大片的密林和田野,一望无际的展开去,隐隐有豆叶豆花,想起袭衣。
此刻的山间,暮空,微风,花香,虫鸣,向泉水一样清淡,像绫段一般温柔,又在生生不息的流动。
一道石榴红的夕阳,透过树桠落了下来。
扶苏被这道光线刺痛,便翻个身,顺着红叶的羽背的滑了下来。
他看看自己,除了些许的皮肉擦损,并未有什么大碍。
“喂,姑娘你在哪里?“
于是扶苏四处寻去,看见那姑娘也埋在浓厚的羽毛之中,被包裹的严严实实,便松了一口气。
却是这只大鸟,鸟腹和鸟脯之间,竟然被捅出两个淋淋的血窟窿,鲜血流淌在鲜红的毛发上,更加显的鲜艳,甚至有些刺眼。
到处都是潾潾闪闪和湿湿漉漉的鲜血,片刻之间,那姑娘也醒了,抱着大鸟欣长的脖颈,便是止不住的埋头哭泣。
“呜!”
“呜呜!”
本想让她自己平复片刻,却听见她越哭越伤心。
“姑娘,别哭了。”
越是安慰她不哭,她反倒是哭的声音更大了。
扶苏从侧面看去,见那姑娘哭的梨花带雨。
长长的睫毛,尽皆是悬盈的泪珠,略施粉黛的脸蛋儿,被这莹莹然的泪水一浸,更显得光洁白皙。
那姑娘埋头只顾呜呜咽咽的低声哭着,哭的扶苏不仅也心头一酸。
只是扶苏平生最见不得女子哭泣,又不知道如何安慰,想想自己的青梅竹马柏柔荑,她似乎平时没有哭过啊。
这下扶苏犯了难,便当下没了法子,只是揪着衣皂角儿立在那里。
许久,他才轻轻走上前,从口袋里翻出一张像是手帕的东西,拍拍那姑娘的肩膀。
扶苏轻抚拍姑娘的肩膀。
那姑娘还是低头啜泣着。
“啪!”
“啪啪!”
“啪啪啪!”
“哎呦!”
扶苏便再拍,一而再,再而三,手劲愈来愈大,拍的那姑娘不仅哎呦一声。
“姑娘,别哭了......”
话音还未落,那姑娘便扭过一张揾红香泪的脸庞,忿忿道:
“都赖你!你现在倒是像个逍遥快活的乌蓬散人;不仅袖手旁观,还虚情假意的安慰我起来!”
扶苏被凶的一脸茫然,赶忙递过手帕。
那姑娘接过手帕,醒了一把鼻涕,扔过来,又喋喋不休起来:“若不是你,我早拿到了泉水,此刻早已在归家的路上,又怎么会落难在这不知名的山林野间?”
“若不是你横生枝节,我们怎么会遇到那蛮牛一样的凶兽。”
“若不是你私自攻击那猛兽,把它惹怒了些,它又怎么会还击,我的红叶,又怎么会殒命呢?”
说罢,便又兀自呜呜咽咽的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