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云水袖中暗藏刀
作者:龙荒飘雪      更新:2021-03-18 10:18      字数:3579
  “全被你言中了,姑娘你好生厉害啊。”墨飞廉啧啧的赞叹。
  “冒打冒撞,妄言而已。”那姑娘自谦道。
  “可姑娘你刚才笑什么?”墨飞廉冷不丁的问。
  “艾,我这笑的,并非是笑的墨俊哥哥啊?”姑娘受了委屈,颇不高兴。
  “不是么?”墨飞廉瞪大眼睛问道。
  “当然不是!”
  “莫非,莫非,姑娘笑得是墨拓山那厮?”
  “对啊对啊,我笑的就是那青面獠牙的胖黑子。”
  姑娘轻快地说道:“这第一声笑,是嘲笑,倘若势均力敌,一方落败倒是平常之事,但是长得魁梧高大,却被清瘦之人玩弄,就好笑的紧了:你看他半淹在水里,嘴里还咕嘟嘟吐着气泡,实在狼狈滑稽,我便忍不住笑喽。”
  那姑娘说道,还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
  “姑娘你方才,前前后后,可是笑了三声。”墨飞廉又虎头虎脑的问,依然紧追不舍。
  “第二生笑,便是讥笑,笑他涎皮赖脸,好端端的比试,却技不如人赖在水里不起,像个花背蛤蟆,咕咕做叫。”
  那姑娘眉宇之间神采飞扬,接着道:
  “这第三声笑,是耻笑,便是笑他忘恩负义;旧传鸮鸟不孝,母哺翼成,却反倒啄母睛而去,刚才墨俊哥哥要帮他,他却反咬一口,如此不仁不义之人,必然不会赢下这场‘日月试剑会’,也断然不会,有资格沐浴这百丈谷里的天瀑。”
  “哈哈,穆姑娘,这三声笑,实在是笑的聪明剔透啊,真是句句,都说到某家心坎子里了,哈哈。”
  墨飞廉拍着大腿,大声笑道。
  “姑娘,还真是伶牙俐齿,鸾胶蝶舞的巧舌头,把我二弟说的如此癫狂。”
  说这话的,是另一名汉子。
  只见那长髯老者身后,端立着一人,眼如丹凤,眉似卧蚕,脸廓方正,额顶平阔,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兄长,人家穆姑娘说的,恰如其分呐;那墨拓山,你瞧瞧,连三弟都打不过,有甚么本事?凭什么接任雍狐部落的首领?倘若被他当了首领,父亲苦心经营的雍狐部落,岂不是要毁在三叔和这几个无能的表兄手里?”
  “你这愣捶头,何时也关心起部落之间的事情?”那人不动声色的问到。
  “兄长。”
  墨飞廉挤眉弄眼的笑着:“俺想多交识几个青娥佳人,可没三弟那样俊俏的脸蛋儿;俺也想把葛卢剑术使的出神入化,又没有兄长这样的天资禀赋,没法子,思来想去,也就只能帮着太公,操心一些部落之间的闲琐之事聊以度日了。”
  这番话,又惹得众人忍俊不禁。
  那藤木摇椅的上坐着的白须老者,竟也“哼哧”笑出了声,酒觚洒出了半勺酒水。
  “飞廉啊,平日里都见你口舌笨拙,最是寡言,今天怎么格外的亢奋,也会唧唧嘎嘎的打牙配嘴了?”
  那老者掸掸虬胡上酒滴,笑道。
  “我的好太公,莫要取笑于我。”
  墨飞廉忙笑到。
  “不不,这是好事,是好事,自从穆姑娘来到葛卢村以来,你和墨吉安,便明豁开朗了许多;穆姑娘冰雪聪颖,又落落大方,你们世代生于此地,外族姑娘,总是让人耳目一新嘛。”
  老者又呵呵的笑道:“穆姑娘,你芳名叫做什么来着?老朽脑目榆疙,一会儿就忘,记不住了,记不住了。”
  “老丈人,小女姓穆,名欣瑶。”
  “太公,你莫胡言乱语,我可一直这样;一个外族来的姑娘,就想改变葛卢一族,未免自视甚轻罢。”
  那长髯老者身后,叫做墨吉安的汉子,冷冷地说道,颇不友好。
  “那我可真是撩是生非,多有叨扰了。”穆欣瑶赌气道。
  “吖咦,兄长,这么说可真是失礼,穆姑娘带来的那些精巧的绸缎、盆器,大家不都喜欢的打紧么?”
  “咱这附近可没这么好的东西,那孔雀蓝麒麟纹的三足香炉、金钩长绦的剑穗,你不是也喜欢的爱不释手么?”
  墨飞廉嚷嚷道,颇有些忿忿不平。
  墨吉安不理会他,只是幽幽地问:“穆姑娘当真是游历四方的商客?”
  “当然。”穆欣瑶道。
  “姑娘独身一人?”
  “独身一人,不过带有几个推车驱马的随从。”
  “那姑娘可真是英武。”
  “一人又如何?我还会几下拳脚,保护的了自己。”
  “几下拳脚,便可以看透我葛卢剑法的路数?”
  “我上面还有一个姐姐,身手厉害得很,她自小熟读武学典籍,我跟着耳濡目染,自然也窥得几分奥妙。”
  “那姑娘又是哪里人?”
  “艾艾。”
  那长髯老者打断:“吉安呐,我为主其为客,何须如此刨根问结,喋喋不休呢?大家彼此为善为乐,便是再好不过了。”
  “但愿美人晔晔,不是红颜祸水。”墨吉安冷冷道。
  穆欣瑶嘟着嘴,愤愤的扭头,觉得自己无端受到怀疑,心中多有闷气,便不再搭理他。
  这才回过神,只感觉肘臂上被无端掐了一下,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穆欣瑶侧头一看,是个梳着坠马髻,插着一柄钗环的小姑娘。
  见她肌肤微丰,脖颈欣长,腮凝新荔,鼻抹鹅脂,正微嗔含怒,目不转睛的看着池中的比武,颇为着急的模样。
  她双眼紧紧盯着水洼中比试的二人,却不经意间把手挽在穆欣瑶的胳臂上,情到高处,便不自觉捏起了指尖,掐了一下。
  穆欣瑶来到葛卢氏的部落,已经半月有余。
  这葛卢氏和雍狐氏的部落,彼此相距并不算远,柏柔荑大约都游历了一番,也结交了不少部落里的男女弟子。
  旁边这一位姑娘,叫做墨璨璨,约莫年少自己一两岁。
  小姑娘冰雪聪明,又乖巧懂事,深的穆欣瑶的欢心。
  “哎呦,妹妹,你掐的我好痛。”
  墨璨璨方才发觉,自己刚才看的认真,不自觉的在穆欣瑶白皙的皮肤上,掐出了一道清浅的红印,脸色便飞红起来。
  “欣瑶姐,真对不起,对不起,方才你们交谈的杂乱,我又瞧见墨俊哥哥迟迟不能取胜,心里一急,不自觉便使起劲来......疼......么?”
  墨璨璨轻轻地问着,微微向掐痕处,吁吁的吹了几口香风。
  “你这般蹀躞不下,自己倒是乱了阵脚,墨俊哥哥又怎么能全神贯注的比试呢,你且安心落意,他必然会旗开得胜。”
  穆欣瑶撩拨了下墨璨璨的额发,轻笑道。
  话音未落,只听得众弟子一阵惊呼,面色惊骇;穆欣瑶心里一吓,便立刻扭头瞧去。
  只见墨拓山已是穷途末路,一筹莫展;墨俊驻足停步,正欲收剑。
  却听到墨拓山大吼一声,手中把柄木剑的剑萼上,那层灰褐蛇纹木的外皮,竟像是皴裂的皮肤一样被震落下来,漏出里面火红的内核,像是灼烧炽热的烙铁!
  木剑之中竟还包裹着一层铁剑!
  墨拓山双手握住剑柄,被勒的咯咯作响,浑身冒着白色的烟,众人看清,那蛇纹木的外壳下,真的露出了一整把铁质的剑锋!
  墨拓山双眼通红,涨裂着眼眦,猛地挥剑砍了过来。
  墨俊大吃一惊,连忙抬剑相抵,自己手里的是木剑,怎能与锋利的铁剑相抗衡?
  “喀嚓!”
  墨俊手中木剑,被瞬间斩断成两截,挥砍袭来的铁剑锋,顺着墨俊的左肩,狠狠的划了下去!
  “噗嗤!”
  鲜血四涌,血溅碧空!
  “啊!”
  一声凄厉的呼喊!
  那火红的剑锋,一直砍落在水面上方才停住,微微触及水面,如同蒸食用的方鬲掀开盖子一般,瞬间涌出弥漫的蒸汽,“噗呲噗呲”作响。
  “鸟人,做什么龌蹉的下流手段!日月试剑会的规定,严禁使用铜铁之器,你难道不知道么?”
  墨吉安怒喝一声,飞身而去,从半空急坠而下,便是重重一脚飞踢。
  墨拓山不知从何来的蛮劲,挥剑便顺势上撩,用剑背接住这沉重的一脚飞踢,却被墨吉安凌劲的脚力弹出几步。
  墨吉安大吃一惊,这一脚乃是大天玑的功力,竟被他格开?低头一看,自己的靴子也被烧去大半;他无暇顾及自己,立刻跳到墨俊身边。
  只见墨俊的左肩,被划出深深的血口,汩汩着喷流着鲜血,霎时间洇红了一片浅水。
  他左肩摇摇欲坠,仅有皮肉相连,被砍断的骨头,碎成残渣,断在血肉之中,还依稀可见!
  惨不忍睹!
  众人惊呼着捂上眼睛!
  墨俊兀自眼前一黑,吐出几口浓血,便悠悠然的瘫倒而下,踉跄后退几步,倚在一颗半露的突石旁,头一歪,便闭上了眼睛。
  众人皆是大骇,飞身跳出数名弟子,皆是手忙脚乱的冲上去。
  墨飞廉三步并作两步,急速快跑上去,忙抬起骆俊的脑袋,靠在自己半蹲的腿上,扯下自己的衣袍,紧紧地压住他的伤口。
  可那伤口太深,几欲横跨半个臂膀,反倒是用力的摁压,血流如注,喷的更猛,飞溅了墨飞廉一身。
  “三弟啊,撑住啊,大哥,大哥!太公,太公!这可怎么办啊!”
  墨飞廉焦急万分,几欲垂泪。
  墨俊已是奄奄一息,脸色苍白,豆大的汗滴,不住地顺着侧颊滑落。
  墨璨璨惊得目瞪口呆,用纤手捂住了嘴唇,额头已变成炉灰的颜色,双腿还在打颤。
  “你这鼠辈,居然用卑鄙的手段。”墨吉安跳身起来,跨前一步,雷嗔电怒,欲要动手。
  墨拓山身后一众族人,见剑拔弩张之势,便也纷纷跳将进来,挡在墨吉安面前。
  墨拓山却嚷嚷着不肯停歇,还在挥舞着剑不肯罢休,却被为首的那名长满络腮胡的中年壮汉,抬臂拦了下来。
  “沧髯老贼,你想干什么?”墨吉安怒道。
  “怎么,这是拓山和墨俊的比试,你来越俎代庖,恐怕不妥吧。”那中年汉道。
  “越你个沆瀣贼头!”
  一旁的墨飞廉大声骂到:“若是三弟有甚么三长两短,我第一个踏平雍狐部落。”
  “住口!”
  背后一声威严的厉喝,那长髯老者神情严峻,起身而下,轻轻地点在水面之上。
  这老者轻功了得,水面上不着一丝涟漪。
  “墨公韬,祖训有云,日月试剑会的比试,乃是氏族之间的比试,旨在遴选族长大位,重在切磋,点到为止,只分高下,不问生死,这些你可记得?”
  那老者横甩衣袖,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