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拔悉密部的人已经跪在外面好久了，您确定不见吗？”磨咄莫贺达干站在坚硬的石板地面上，他的面前是一个毛发旺盛的男人。
  这男人有着古铜色的皮肤，头发是黯淡的金色，与其说像一头雄狮，不如说是狼王。
  他坐在一张王座之下，俯视底下的磨咄莫贺达干。
  现在这漠北狼王爱登里罗汩密施合毗伽可汗，回纥语又名天可汗，唐皇册封名号为保义可汗。
  天可汗之名本是百年前的那位唐皇的名号，但保义可汗却冠以天可汗之名，虽非谋反，也是一种冒犯。
  “不急，现在的他们还没有足够的紧迫感，我之前暗示各部站队，只有这拔悉密与葛逻禄两部态度暧昧不清，既想在我这里得到重用，还想卖九氏一个面子，简直可笑。”保义可汗冷笑道。
  磨咄莫贺达干想起前不久的一次大会，大会上他们商讨了最近回纥所发生的大事，其中就包括远征黠嘎斯与安西都护府冲突两件事。
  所有人意见不一，但大致可以分为四种论调。
  一是鸣金收兵，暂时结束与黠嘎斯的战争，毕竟实在是吃力不讨好，黠嘎斯地贫，就算是打赢也没什么油水。然后掉头来收拾安西都护府，安西坐拥天山南麓与河西，显然比黠嘎斯富的多。持这种想法的多是回纥部的人。
  二是鸣金收兵，结束与黠嘎斯的战争之后与安西谈判，试着归还一部分城池，若是安西不满足那再打。持这种想法的领地多半既不跟黠嘎斯也不跟安西接壤。
  三是鸣金收兵，以武力震慑安西，使其不敢轻举妄动，持这一想法的自然只有拔悉密一家。
  四是继续打，两面作战，区区安西，区区黠嘎斯，有何惧也？！持着一想法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葛逻禄部。
  一场大会吵了一天都没能吵出个所以然出来，各部之间的诉求完全不一样，而保义可汗一直不愿意表态，这也让众人焦躁不已。
  “我拔悉密为回纥立过功啊！今安西大军压境要侵我家园，还请可汗相救！不然何以服众......”殿外又传来拔悉密使臣的哭嚎声，使闻者落泪。
  殿外又传来锁子甲叮叮当当的声音与棍棒击肉之声，拔悉密的使臣声音渐渐低落，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这拔悉密真是废物，堂堂族长被一个不知名的将领几个会合斩于马下，现在又被逼到向我们求援，这样的部落当初居然能被封到突厥旧地，真是不知道老祖是怎么想的。”保义可汗摇摇头，对于拔悉密很是不屑的样子。
  “拔悉密虽然已经衰落，但是将这一代拔悉密挑下战马的并非无名之辈，其人为安西都护府将军长史、焉耆镇守使杨日佑，在西域算是第一猛将，败在他手下并不冤。”磨咄莫贺达干解释道。
  “西域第一猛将？”保义可汗笑了。“居然还有这等名号，那我回纥第一猛将与之相比又如何？”
  “自然是我回纥更胜一筹！”磨咄莫贺达干毫不犹豫地说道。
  不过虽然得到了磨咄莫贺达干的肯定答复，保义可汗却摇了摇头：“可这没比过，谁又能知道呢？”
  磨咄莫贺达干瞳孔猛地一缩，不敢置信的抬头望向王位上的保义可汗，惊诧出声：“可汗这是想让句录莫贺将军出征安西？！”
  “今黠嘎斯已经大败，十万大军被我覆于一役，我让将军率得胜之势以攻安西，有何不可？”保义可汗倒是浑不在意。
  “可祖训告诫我们不可向南劫掠......”
  “这不是劫掠，这是战争，祖训早就过时了，老祖宗们被汉人吓破了胆，但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汉人已经衰落，他们自己内斗不休，我不过是打一个安西都护府，他们又能奈我何？”保义可汗目光锐利起来。“郭子仪早就死了，当年我们与吐蕃联手攻唐，居然让他单枪匹马给劝了回去，还帮他打走了吐蕃，已经是仁至义尽，如今唐庭衰微，我们又不反叛，他还能耐我们何？”
  磨咄莫贺达干沉默一会儿，也算是认同保义可汗的说法，只要不是公开反唐，忙于内战的唐庭是不会管他们的。
  “正好也可以借这一次机会抓到那些人造反的把柄。”磨咄莫贺达干提醒道。
  “要我说九氏之人，人人皆可杀！”保义可汗冷哼。
  “但这样我们没法向其他部族交代，同情药葛氏的人不在少数，而且他们虽然失去汗位，但羽翼颇丰，贸然杀掉他们，容易让人心涣散。”磨咄莫贺达干摇摇头。
  保义可汗不满地握紧了拳头，生性暴躁的他不喜欢有人违逆他的想法，可是理智告诉他磨咄莫贺达干说的对，可汗汗位可以给他带来权利，但这权利不是无穷无尽的，他需要顾及下属的想法，平衡各个势力。
  “那就从各部抽调三千兵马，回纥部五千兵马再外加最近来投奔的那个吐蕃人的一万兵马给句录莫贺吧，三万八千人打一个安西绰绰有余，其余军队一部分防备黠嘎斯，另一部分防备沙陀军。”保义可汗下令道。
  “诺！”磨咄莫贺达干领命。
  而回纥牙帐之中的某一处府邸之内，庞特勤四周围绕着一群青年，他们多是回纥九姓的子弟，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严肃的味道。
  不过他们年纪虽然年轻，但无一例外都代表着各自的氏族。
  “沙陀军那里商量的怎么样了？”庞特勤问道。
  “一切稳妥，他们答应我们，只要安西都护府与伪可汗打起来，他们就将立马出兵进攻牙帐。”一名青年激动地说道。
  “黠嘎斯那里呢？”
  “一切按计划进行，黠嘎斯可汗佯装败退，那热氏子弟携带两千精骑去了安西，有他与那个朅盘陀国国主在，一定能说服郭昕与伪可汗一决死战！”另一名青年站起来说道。
  “很好！”庞特勤也激动的站起来。
  “各位，建功立业就在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