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真相难明
作者:别居一阁      更新:2021-03-17 22:22      字数:3357
  诸葛长风心怀一丝希望跨进门槛,便见谷雨支手托着下巴发呆,季海川则叼了一棵青草百无聊奈的支着药匙敲得茶杯“咣咣”作响。不用问,凭状便猜定心中所望当真只是“空想”。
  诸葛长风面色一沉,垂头丧气将药盒往桌上一放,重身坐在凳上。
  蓝辛夷依旧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不知是不是凉秋多情,故意布风吹起水色的帐帘轻轻摇摆,帘动似躺着的人起伏的气息,一息之间帘开隐隐,见她眼尾迤逦,眉淡如烟,虽是面色些许惨白,却难掩眉间出尘的清丽。被风撩起她鬓前的那缕发丝,丝丝绕绕,隐隐飞动,给了死气沉沉的床榻添了几分生气。
  诸葛长风见秋风过分轻薄,便起身而去,轻轻拾起被角盖在她半露在外的玉臂之上,看着她熟睡似孩子般的模样,同初见时一般无邪,忍不住掀袖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她微微起皱的额头。
  “诸葛大哥,你一夜未合眼,还是去休息一下吧”谷雨悄然站起身来,立在他身后轻声说道。
  诸葛长风似动未动的摇了摇头,一副心思未从蓝辛夷身上转移。
  他的心情谷雨怎会不了解,他同她一样,都痴痴盼着一件事,过程虽是辛苦,至少还有个盼头,若真的等到“结果”这一天,难免格外煎熬,但凡出入过大不尽人意,都会被打击得一败涂地。所谓希望愈大,失望愈大,予人的有可能是一生都不可治愈的创伤。
  次次受挫难免郁结,好在生性乐观的她相信凡事一经努力都会否极泰来,故连连失望,亦能孜孜以求。此事亦是如此,司竹空只道好生照顾她,并未多言,她便深信蓝辛夷定会醒来。
  相比之下,季海川倒显得处变不惊,若说经历世事早就司空见怪,还不如说他忘空尘世无欲则刚。之前林湘儿一事早已将他的恐惧一扫而光,他最为在意之人另寻归宿,如今他孑然一身,倒落得一身清静。蓝辛夷和他虽是儿时定下的娃娃亲,但似乎井河相望,相距的何止一道鸿沟!蓝辛夷生性独立,外表冷艳貌美,却也藏着几分自卑的柔弱,季海川放荡不羁,经历沧桑的他看上去玩世不恭,实则见惯人间冷暖,封藏内心不愿人知。
  之前,蓝辛夷便再三反对以此事来捆绑双方关系,故两人凑在一起,话语不多,就更别提相知相许,因此,季海川看上去倒是淡若自处,不似诸葛长风般熬心。
  较而言之,季海川似对谷雨更为熟悉,许是在他捅伤她的那一刻,震撼于她赴死的坚毅与决绝,亦或是两人赤裸相对泡在药汤里的温温暧昧,不然便是谷雨随口而出的一句“我陪(赔)你”……总之,他自己也道不清何由,尽管平日故纵惹得她憋红了脸,他也觉得甚是窝心。
  三人杵在蓝辛夷的房里,没有人吭声,屋里静悄悄的,反而让人觉得尴尬不适。
  正在这时,荆防冷不丁走了进来“诸葛长风,圣尊有请”。
  诸葛长风这才收起面颊的沮丧,敛神立起身来,问道“可有说何事?”。
  在这之前与三人相谈甚是不欢,此时荆防内心不禁暗发冷笑“我怎会知,你去便是”道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每次都拽拽的样子,看样子气性挺大,妄动肝火伤肝,怒为肝之情,肝为木,所谓金克木,肺属金,肺之情为悲,若要以情治情,难不成得让他过度悲伤,以克制妄动的怒火?”荆防眼里透出的蔑视让谷雨一悟,好歹也同师父学了一段时日,这点眼力见是要有的,谷雨以指点颊,心中自生一计。
  就一时的出神,差点没把正事给忘了,“诸葛大哥——”谷雨兀地回过神来,转身朝向诸葛长风喊到。
  “无事,我去去便来”诸葛长风心不在焉应着,随后也跟着出了门。
  ……
  步清殿大厅,远远便见司竹空长身玉立于台上,背着身不辨情绪,但那背着的手不经意间微微一握,似腹中藏事。
  诸葛长风望着台上之人,心有迟疑,微微忐忑靠近。
  “师父命弟子前来,不知有何吩咐?”诸葛长风对着台上之人行了礼。
  司竹空这才转过身来“你、你唤蓝辛夷义妹,可是自小相识?”司竹空话语稍顿,言语嗫嚅,就连眉目间也锁着几分不明的难为之情。
  诸葛长风愣着久久没有出声,他眼里的司竹空平淡世俗,目空一切,对于别人的家常琐事更是无心打听,今日怎如此这般?尽管狐疑,但还是克制了脸上的惊异“……是,弟子六岁那年,家乡大旱,幸得蓝充林前辈途径救起,此后便拜他为义父留在蓝盐商行,蓝妹是义父独女,初识时她只有三岁”。
  “那、她后来又是如何拜于五台山离华观中?”司竹空再问。
  “……自我初识蓝妹,她便以轮椅代步,听义父说蓝妹天生有疾,自出娘胎双腿便柔似无骨,出生之时巧得一师太经过,赐予灵力使得双腿不至废置而痿,也因此,蓝妹拜在师太门下,一年中半载上山修行,待天寒后,又接回家中。”诸葛长风回道。
  司竹空低下头去,凝神思索半刻,方又抬起头来“那,你可发觉她异于常人之处?”司竹空断字吞吐,只言片语中似有未尽之意。
  “师父指的是?!”诸葛长迟疑不明。
  司竹空未应,转而踱着步来回走动,片刻后,方止了步“她平日可常流泪?”。
  诸葛长风更觉莫名,藏不住的疑惑浮在脸上,揪得心不禁摇摇而晃“……因天生顽疾,蓝妹郁郁寡欢,寡言少语。身残于常,她内心难免自卑,但却内心坚强胜于常人,若不是义父失踪一事,我想再不会有任何事能惊扰到她。自小伴着青灯古塔,也就忘了些许尘世俗扰,义父自小教导,凡是尽藏于心,喜或悲不过一时情绪,都会随时殆尽,故此,她喜怒常不现于外,自我识得她以来,也并未见她掉过眼泪”。
  司竹空闻后,紧绷的面上仍未见松动,联想起当日医治她时现出的青色鱼尾,他却愈发紧张起来。
  听诸葛长风一言,似并未知晓她鲛人身份,想必就连蓝辛夷本人也并不清楚,要追问下去只怕也是徒然。大概知晓隐情的怕也就是蓝辛夷父亲蓝充林与那位师太了,只是眼下蓝充林下落不明,五台山也远在千里之外,想要查实落地并非易事。
  “师父,可有不妥?!”
  司竹空回过神来,脸上那一闪即逝的惊讶顿无“……并无不妥,如此看来,便是她性情郁结太久,全身血脉运行不畅,故药效消逝稍缓,你莫要心急,回去多加照顾,待麻沸散药劲一过便可醒来”。
  ……
  一路上,诸葛长风心事重重,方才司竹空分明话外有未尽之意,却也不见明说,本就忐忑的心绪,此刻更是横添一杠。
  难道是治疗出了差错内心不安所以才如此关切?还是他对蓝妹另有非分之想……?!不不不!!!诸葛长风的突发奇想把自己弄得心烦意乱,他一巴掌拍在头上,逼停如此龌龊之念。
  “诸葛大哥、诸葛大哥——”谷雨气喘吁吁跑到诸葛长风跟前,还未得理顺气把话说完,诸葛长风便急不可遏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激动道“可是蓝妹出事了?”。
  谷雨上气不接下气,心切的摇摇头,又点头,左右摇点不定,逼得诸葛长风差点没了心力,兀地重头一点,喘道“醒、醒了、醒来了……”
  刚闻见一个“醒”字,未等谷雨将话说完,诸葛长风一个撒手便往回赶。
  ……
  诸葛长风刚踏进房门,便见着蓝辛夷斜身靠在床沿。
  退掉裙钗的她此时更添几分孱弱的美,诸葛长风劫后余生般的欣喜与激动,慢慢走近却忍不住热泪盈眶。走到床前,却不出声,只是将蓝辛夷靠着的被褥再垫了垫。
  待收拾得当静静坐下身来,她才得以眉眼细瞧“义兄,你快休息去吧”。
  尽管蓝辛夷的苏醒已经让诸葛长风精神好许,只是面色无光的他依旧藏不住一脸的疲惫。她同他相伴长大,他的性情她一样心知肚明,不用问,向来无微不至的他怎会在这个时候安心睡去。
  诸葛长风那一面的憔悴终得见一丝安慰,微笑着摇摇头“无碍,我才在药庐寻得好些补药,一会熬好了你喝一些”。
  至始至终他都没敢提双腿二字,自蓝辛夷昏迷之时他就对自己的固执后悔不已,他也打定主意,只要她能醒过来,站与不站又何必执念。
  此时,季海川护着药碗从房外走了进来,他一边稳着碗里将要溢出的涟漪,一边嚷道“药来了,药来了——”
  他步虽小却走得疾,一咕噜把药放在桌上,便赶紧缩回手来在耳垂上捏着“呀!好烫——”
  诸葛长风站起来,将药端起来在嘴边上吹了好几下,才递到蓝辛夷面前“喝了身体就不会这样虚弱了”。
  这个青花瓷的药碗,碗口边缘结着热气凝成的细珠,大半碗的汤药,黑乎乎还荡着汤纹,散着的药味十分浓烈,她下意识的邹紧眉头,往后躲了躲。
  “我可是守着熬了一个半时辰,可别浪费了,这苦口良药,不喝哪能好”眼见蓝辛夷有不情之意,季海川倒不乐意了。
  并非她故作矫情,只是续断药性未过,她胃中一股股酸水涌起,闻着味道更是恶心难耐。
  诸葛长风眼巴巴地望着蓝辛夷,舀了一勺晾了晾递到她嘴边,他轻轻的张开嘴,似乎教导她如何喝药似的,她屏住气,无奈只能咽下,直到喝完整碗药,诸葛长风才眯着眼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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