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面儒生
作者:别居一阁      更新:2021-03-17 22:20      字数:3853
  翌日午后,添香阁依然门庭若市,老鸨林妈妈坐在显眼的大堂中央,张扬的和围着她的人谈笑风生。
  这时,走进一个儒生,衣着干净利索的长袍,丝一般光滑,白净的脸蛋挂着温暖的微笑,手持一把折扇摇在腰间,好不儒雅!
  他径直走向柜台,临近时,“刷”的一下将扇收起,别在腰间。向着正在擦拭柜面的店小二抱拳问道“敢问小哥,江湖百晓生林四娘可在这?”
  “您瞧不是,大堂中央众人围着的那位就是了!”店小二反手一甩,桌布便一个准心的搭上了肩头,那动作颇为娴熟,他嘻着脸,乐呵呵为儒生指认着。
  “多谢小哥!”儒生又合手向店小二作了一个揖,便朝大堂中央而去。
  “敢问,阁下可是江湖传闻中的江湖百晓生林四娘?”儒生恭敬的鞠了一躬。
  方才还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众人循声,纷纷转过头来看向儒生。
  林四娘止了声,笑容还僵在脸上,围着之人识趣,从儒生与林四娘之间让出一条道来。
  此刻,她正以绢掩唇,挑着眉上下打量着他,许久,才回道“我就是!不知公子寻我所为何事?”
  “恕晚生冒昧,我有一事尚须前辈指点一二,还望前辈不吝赐教!”儒生据实答道。
  “也就是说——公子来添香阁,并非寻欢作乐的喽?”林四娘眉眼一挑,脸色转眼便沉了下去。
  “在下不才,遇到些许难事,须前辈指点迷津!”
  闻后,林四娘忽地大笑开来“公子,想从我这拿走消息可没那么容易,这银子嘛——”许是来前便做足了功课,添香阁林四娘是当真爱财如命,还未等林四娘将话道完,儒生便先前一步,爽声答道“银子随前辈开价!”
  “好!!”林四娘“啪”的一声,以掌拍腿,迅速而起。“随我来!”林四娘话音一落,便朝角落的步梯上了楼去。
  儒生虽是无惧,却也踟蹰,约于楼上相谈,虽说是安静,但也过分隐秘,且不说自己行事转为被动,光是想到在青楼之地,与一女人神秘而聚,实非君子所为,想法愈多,儒生不由得鸡皮疙瘩频起。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只能厚着脸皮而上。
  ……
  这是一间颇为豪华的房间,与其说装饰如闺房一般轻纱曼飞,倒不如说似如青楼女人般浓妆艳抹。
  落地的帷幕半露半遮的藏着些许魅惑,儒生忐忑之心突然又平添几分莫名的紧张。
  走进这纸醉金迷的房间,犹如走进一个女人设下的诱惑陷进,儒生从最初的疑惑、紧张,又化为现在这般不寒而栗。
  “公子,别光顾着看,闲身下来坐啊!”不见其人,便闻一女声嗲哩嗲气的传出来。
  接着,帷幕后,见一女人碎步而出,还未仔细视得容貌,儒生便赶紧避嫌的低着头作了一揖“抱歉,小生走错了房间!”说完便迅速转身,慌忙向门的方向逃去。
  “公子不是要打听消息么?”女人大声问道,此刻,儒生方止住了脚步,迟疑了一会,才低着头转过身来。
  “难道——公子这么快就不认识奴家了吗?”
  儒生稍抬下颌,轻轻抬目望了望眼前的女人,她一身红裙艳丽如骄阳,抹胸之上,一条白纱轻披肩头,奈何轻纱过分通透,将女人雪白双肩暴露无遗,她肌肤如雪,却如光灼目,烧的人眼生疼,再看那面容,花钿画在眉间,浓眉红唇,实在耀眼。
  “前、前辈吗?”儒生有些惊异而问。
  “可不就是奴家,不就换了一身衣衫嘛,怎这般忘性。我说你呀,别一口一个前辈,别人哪有那么老——”林四娘一边说着,一边不忘翘着兰花指整理着发髻。
  “不、不,前辈自然貌美……”儒生不由得以袖作巾,轻拭额头毛毛细汗。
  “都说不是前辈了——”林四娘娇声驳道,语虽微怒,不过面上已然看不见怒色,毕竟面颊早已上了红妆。
  “是、是是是……”气氛不知怎的如此暧昧起来,只要房间人声顿停,儒生便觉尴尬至极,于是,为了发泄这种无措的不安,儒生抽出腰间折扇,在手中轻轻拍打。
  “你不是来讨消息的么?怎么现在四下无人,却又开不了口了?”林四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依旧摆弄着自己的发髻。
  儒生这才从恍惚中醒过神来“前辈,不知您是否听说过玄天门?”
  “玄天门,昆仑山玄天门?”林四娘一听到玄天门三个字便脸色突变,一本正经起来。
  “正是昆仑山上玄天门,传闻玄天门里有位灵虚道长,不仅得道流芳,而且擅长医理,世间各种疑难杂症,甚至断骨接筋都不在话下,舍妹自总角之时便患无故之疾,不能站立已有二十年,晚生欲寻得灵虚道长,求其为我义妹一诊!”。
  “灵虚道长?他已销声匿迹数年,此时寻他,不说你我这样的江湖小人物,即使是玄天门掌门怕也寻不得他下落”林四娘认真回道,视其神色面态,不似唬人。
  即便如此,儒生也并未面露失望之色,兴许,他已料到如此。
  “在下自知寻他难于登天,但若有半点希望,在下都决不放弃!听闻添香阁林四娘前辈不仅才智、气度巾帼不让须眉,更有一手绝活能探知天下奇闻异事,这才登门拜访,若能寻得哪怕半点消息,在下定不忘此恩,定当当牛做马在所不惜……”儒生这边尚未说完那边便向林四娘深鞠了一躬,求人如此,也定是诚心,不然何故躬腰不起。
  “不忘此恩?当牛做马?来添香阁的男人哪一个不比你能说会道,在我看来,不过都是华而不实的花言巧语,我林四娘只身闯荡江湖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识过,不敢说世间男人我都一一阅过,但满嘴胡话的男人我倒是见到不少”林四娘斜着脸愣了儒生一眼,满面尽是鄙夷之色,这才刚正过脸,便察觉右肩轻纱已垮至腰下,她轻轻拎着轻纱,覆盖在肩头。
  “世间男子并非人人如此,前辈莫要一眼障目,以一人端行来评判他人实属偏颇”
  “你的意思是我有偏见?言外之意,你自命别于他人?”
  “在下不敢标榜殊于他人,在未来造访前,就打听到与前辈换消息是要付出高额代价,我也做好了心里准备,无论是金银,还是身家性命,在下都已随身带来,如何处置,悉听前辈吩咐就是,只求——林四娘据实已告”儒生复将折扇别在腰间,双目正正看向面前之人。
  此番话语,他没有先前的恭顺与央求,倒像是关系平等的买卖,面上,见到的神色认真且严肃。
  “身家性命都搭上了,看来当真有诚意”林四娘双目微颤,儒生所言,不禁让她疑心顿起,毕竟经历得多,说生道死的男人比比皆是,如今儒生之言,在她眼中,不过与所见之人无异。就那么一瞬的惊讶后,林四娘面上的鄙夷之意更重了。
  她围着儒生不停打量着,突然,止了步,一脸坏像的凑到儒生耳边“不需要你当牛做马,就一件小事劳烦你,不知你是否愿意?”
  “自然,这是自然……在下自当竭尽全力!”林四娘之话对儒生而言,便是开出了价码,既然有了价码,自然成交有望。儒生突然兴奋起来,连声应好。
  “我有一只红耳鼠,它能赛过千里马日行万里,能解人语,能打洞穿地,但它有一个小癖好,每日都得喝人血续命,一碗即可,但是……但因其天赋异能,身体藏有奇毒,咬过之人必死无疑,鉴于身体强弱,常人往往七日便命丧黄泉……你,可愿意替我喂饱它?”林四娘这边说事,那边便从内屋拎着一个用绸缎盖着的铁笼走出来。
  再看儒生,他双目嗔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似雕塑一般。
  “怎么,牛皮吹破不知如何收场了?”林四娘不去看向他,而是摆弄着铁笼端立于桌上。
  半盏茶时间过去……一盏茶时间过去……再一炷香时间过去……
  林四娘翘着二郎腿候着儒生回应,桌上的茶都已喝尽,他却依旧一动不动。
  林四娘此番不耐烦起来,一挥手,将夹在腿缝之间的衣裙甩出,“嗖”一声的站起身来,极为不悦道“天下男人皆口是心非……”。说罢,便整理了铁笼,欲拎回内屋。
  就在铁笼离桌那一瞬,儒生突然扑身而来,动作极其迅速,林四娘还未得及反应,他已伸起食指直直戳进笼中。
  “你、你——”林四娘瞪圆双眼看着儒生,惊愕得张大双唇,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如此呆如木鸡的看着儒生。
  一盏茶的功夫,许是红儿鼠吃足喝饱,就这突然松口,儒生像似反力作用,向后退了两大步,差点摔倒在地。
  只见他满头大汗淋漓不断,痛苦而咬紧的下唇,已经泛白如纸毫无血色,再看那面色,再不是来时那般红黄隐隐,精神饱满,当下,因失血而发白的面色,却也渐渐蕴出淤青。
  林喜娘大为震惊,震惊之余,也看得出有几分敬畏之意,如若不是,何故整理铁笼罩缎的手不停的发抖。
  她缓缓转过身来,见到儒偏偏斜斜重心不稳的样子,内心不忍之情翻江倒海而来“……灵虚道长自华山一道崖输了无戒大师一盘棋后,玄天门和白马寺的恩怨自此火里加薪,愈演愈烈。灵虚道长数年前也不知何故蒸发人间,凡人是无从知晓他的行踪,不过……”。
  “不过什么?!”儒生虚弱如此,但闻此后,全不顾身上疼痛,大声问道。
  “……不过,灵虚道长有一名弟子,名唤司空竹,他是灵虚道长此生唯一的弟子,灵虚道长对他视如己出,关系之亲密你可想而知。听闻,他善通医理,武艺卓尔,相比其师,有过之而无不及。当下,皇帝重道轻佛,和尚之名与饿殍无异,而修道之人却能高高在上。相传,皇帝甚至专研修道,不理朝政,国之重权全握在玄天门之手。司竹空于玄天门中,身份尊贵无匹,你等寻他,是难上加难,但有机缘,相信他定能治愈令妹”
  “司竹空……玄天门……敢问前辈,玄天门门朝何方,晚辈如何寻得进门之法?”
  “进门之法?从未听闻有人寻得,诚心而至,相信有缘人定能得见”
  “有缘人?”儒生迟疑,望着手上伤口,心中五味杂陈,何为有缘?对于活命不过七日之人,有什么资格谈论“有缘”二字。好在,即便如此,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为她争取了有用的线索。
  “……若是如此,当谢过前辈!”儒生忍痛,终于再露笑颜,虽是神态虚弱,却也不忘向林四娘作了揖。
  事后,从袖下掏出一个鼓胀的锦袋放在桌上,转身便向门走去。
  “……公子!!”就在儒生跨门而出之时,林四娘忍不住愧疚之意,大喊道。
  儒生微顿,止了步,却并未转身过来。
  “可否、留下姓名?”
  “……诸葛长风”儒生没有回头,道完名姓便只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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