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回忆
作者:梦龙川      更新:2021-03-17 19:28      字数:3301
  火星的夜晚极为寒冷,有些区域已经到了零下100摄氏度。火星北极极冠处的厚厚冰盖,正是由固化的二氧化碳组成。因此即使穿着能够调节体温的战甲,在如此寒冷的气候之下,行动起来也会略微感到不适。
  和地球不同,火星的夜晚没有月亮,它的两颗天然卫星:火卫一和火卫二,因为体积太小,很多时候在红沙满天的天空中根本观察不到。
  地面如死地一般漆黑。
  在某个还未被地球人命名的峡谷里,一架小型空天穿梭机正孤零零地躲藏在矿尘之中,只露出顶端的一根天线。峡谷两端隐藏有微型雷达预警装置,预防来自两侧的陌生闯入者。
  此时穿梭机内的气氛极为沉重。克雷多斯混身上下覆盖着红色的土灰,无力地瘫坐在会议舱的地板上,两眼怔怔地看着面前狼藉不堪的景象。
  “哈哈,这就是我的命运吧!”克雷多斯嘴角挤出一丝苦笑,枯涩的双眼转而盯着漆黑的天花板,不管身前那个正在哭号的战友,心如死灰。
  或许眼下的这一切在当他遇到那辆满是尘土的沙漠运输车时就已经注定了吧。
  克雷多斯恨恨的想着。
  当他跪在地上被那个白色战甲的主人控制住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已经这样恨恨的想着。
  显然对方还是个缺乏战场经验的年轻人,并没有想到他也能通过战甲控制那辆毫不起眼的沙漠四驱车。虽然它看起来简陋无比,如同一架沙滩的玩具一般,但它其中蕴含的科技含量绝非那种玩具可以同日而语。
  虽然那个表面上控制住了局面的家伙被他偷袭成功,顺利地被他的那辆遥控坐骑重重地撞上了天,然而没想到那个疯狂的家伙在昏迷之前居然瞬间启动了所有的那些银白色的金属圆柱。
  那些像金属蜘蛛一样的怪物们发狂似的舞动着4条腿和4条手,像是一个个锋利的旋转刀片一样将落在地上的白色战甲团团围住,无法靠近。同时还有几个金属蜘蛛居然拿着铲子不断地掀起地上的砂尘,把战甲主人的身影彻底遮蔽起来。
  更要命的是,两个蜘蛛机器人趁着满天风砂,居然偷靠近他的身边,自动引爆了藏在体内的微型高能电池。
  一切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当克雷多斯刚刚确认了自己成功偷袭的同时,身边爆炸产生的巨大的冲击波瞬间也将他轰到了天上,然后狠狠地砸到了地面。
  天旋地转。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还没有受损的耳朵听到了极远处传来的机械轰鸣声。
  他挣扎地站起身来,发现除了那股围绕着白色战甲不断涌起的黄色烟雾之外,在遥远的大天使号基地方向,两道尘烟如同踏海的鱼雷一般朝自己奔袭而来。
  克雷多斯不敢再犹豫耽搁,跌跌撞撞地冲向了自己的那辆沙漠四驱车,将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电门踏板上面。
  四驱车的电机发出怪异的噼啪声,用最快的速度,逃也似地带着主人离开了这个混乱的地方。
  “为什么,为什么!”克雷多斯一想到眼前的场景,他就忍不住开始咒骂自己的命运。
  因为当他风尘仆仆地回到基地时,更大的噩耗已经在血淋淋地迎接他。
  让他穿着满是红尘的破烂战甲,经过加压舱,进入中央仓库的小门时,首先映入他眼帘的就是马尼乌斯那血迹斑斑的残破身躯和他那已经暗如死灰的脸庞。
  让人烦燥的是,昆图斯绝望的哭喊声充斥着这个狭小的房间,让人心神不宁。
  克雷多斯终于支撑不住,顺着墙角瘫倒在了地上。
  “队长!怎么办?马尼乌斯他不行了,我捡他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行了!你快想想办法呀,你快想想办法啊,我不想他死啊,他是我的好兄弟啊!”昆图斯宽厚的脸上泪涕纵横,一双大眼已经因为哭泣而布满了血丝。
  克雷多斯一语不发,眼角偷偷滑过一滴泪珠,不知是为眼前的可怜人,不是为了自己。
  希提斯缓缓地走到了昏迷不醒的马尼乌斯面前,跪下自己的身子,用手轻轻的抚摸那个还散发着着淡淡稚气的孩子面庞。
  “队长,他还有呼吸,非常微弱的呼吸。”年长的希提斯抬起头来,脸上平静沉寂,但语气却少见地严厉起来,“克雷多斯,你需要快点振坐起来,马尼乌斯是死是活全都看你了!”
  不知为何,克雷多斯两眼精神涣散,没有一丝光彩。
  他似乎又想起自己的故乡,自己的母亲。
  我的故乡,究竟在哪?
  这是克雷多斯常常会问自己的问题。
  按照书上所说的那样,故乡是自己成长的地方,有亲人,有朋友,有回忆,有乡愁。可自己从小长大的月球庇护所,根本就没有这些特点,除了自己的妈妈,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值得回忆了。
  再仔细想想,庇护所里面乎是空白一片。灰白色的墙壁,逼仄的空间,以及妈妈那张憔悴苍白的脸庞。
  克雷多斯又想起自己的妈妈,那样美丽,那样温柔,那样苍老,那样无助。因为缺乏阳光的照耀,她的皮肤总是雪白透亮,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妈妈,为什么我们都生活在地底下,不能去看看外面的太阳?”
  “妈妈,这些书本上都说,外面的世界是那么地美丽,不但空气清新,鸟语花香,而且这些都是免费的,是不是真的啊?”
  “妈妈,为什么我们的世界是这个冰冷的水泥板呢?家里是,学校是,走廊也是?”
  “妈妈,其它楼层是什么样子,为什么我不都离开这个楼层?”
  年幼的克雷多斯常常对着自己对妈妈问道。
  妈妈总是一言不发,只是用轻柔的双手慢慢地抚摸着小克雷多斯的脸庞,脸上泛着淡淡的笑容。
  “妈妈,老师跟我们说,我们是生活在月球上的,对不对?”
  “妈妈,你为什么总是不说话,为什么总是不回答我的问题?”
  妈妈只是笑笑,她总是这样,从不回答自己的问题。
  时间很快,回忆更快。
  克雷多斯已经成年,完成了所有的学业,开始在月球的铀矿里工作。
  “妈妈,今天我已经到了巷道里了,虽然工作累了些,但是我们终于有收入了,您可以放心大口地呼吸空气了!”
  几年之后。
  “妈妈,我考上了交换生了。那些贵族公子们担心他们的已经疏松的骨头经不起地球的重力,结果把这些机会都留给我们这些做体力活的了。”
  看着妈妈充满笑意的脸,克雷多斯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妈妈,你不要担心,我每天运送那么重的东西,我的身体跟他们不一样。我已经通过了身体考核,他们才会让我入选的。”
  当克雷多斯即将离开月球,前往地球的那个夜晚,他再次来到了母亲的身前。他举起了一块拇指头大小的金属材料,上面刻着一个豆粒般大小的名字。
  那是他作为矿工,挖取了第100方高品质铀矿石块所给予的奖励。他用一条细绳将牌子串在胸前,贴身放好。
  “妈妈,请你保佑我,我一定好好学习,回来让你过上好日子。”克雷多斯双手紧紧地抓着母亲纤细的手臂,看着她脸上那永不消失的笑容,轻轻地说道。
  “队长,你快想办法救救马尔乌斯吧!”舱内的悲鸣声再次将克雷多斯拉回到现实之中。
  昆图斯比马尔乌斯年纪大了两岁,在训练营中就已经以兄弟相称,平日里形影不离,感情深厚。
  “队长,他是我亲爱的弟弟,我不能看着他就这样死掉啊,他的妈妈还在他的故乡等着他呐!”
  “昆图斯,别哭了,你是战士,不是孩子。”希提斯走到他们的身边,安慰起这个比自己个头高了许多的年青人。
  图卢斯面色沉重,心情压抑。
  今天正是他驾驶着飞船最终赶跑了地球人,可是马尔乌斯却已经身受重伤,倒在了沙尘堆里,等到他发现时,早已经不醒人事。
  克雷多斯没有回答。
  他无法回答。
  火星鹰号根本没有搭载医疗设备,马尔乌斯这种程度的重伤根本不可能得到救治,飞船狭小的空间全都让给了各式补给和武器。
  “昆图斯,我们现在的医疗条件根本没有办法救活他,放弃吧,让他安心走吧。”图卢斯定了定神,最终还是说出了心底的话。
  这句话他不用说,在场所有的人也都心知肚明。
  “队长,我们都带了些什么!”昆图斯指着身后的仓库,大声叫喊:“贵族老爷们都给我们带了些什么,他们还当我们是殖民者吗,我们简直就是宇宙流浪汉!”
  “第一批开拓新大陆的就是被社会抛弃的人,至少我们还有补给,知足吧。”图卢斯冷冷地说道。马尔乌斯的悲剧他感同身受,但昆图斯这般发神经地吼叫,已经在挑战他的承受底线。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为什么钢铁苍穹的贵族们能够和地球做生意,做的买卖,却要把我们丢到这个地狱?难道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吗?我不甘心!”昆图斯悲伤地呼喊着,小小的船舱回荡着他的声音。
  “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样死去啊,他还有一丝呼吸!”昆图斯转过头去,脸上还挂着泪痕。他快步走到队长身前,用乞求的语气向克雷多斯说:“队长,我知道你肯定还有办法,救救他吧。”
  “大天使号基地里有救活他的一切设备,你要我把他送过去吗?”克雷多斯长叹一声,眼上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