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前尘尽去(四)
作者:世有扶苏      更新:2021-03-17 17:44      字数:2060
  云起向他招了招手,那人冷峻着一张脸在看到我之后,朝着云起淡笑一声,似是调侃道:“你这小日子,过得倒是不错。”
  云起也没客气:“那是自然。”
  傍晚时分,流云彩霞争相辉映,锦衣公子闭目养了会儿神,缓缓开口道:“如今局势尚且稳住了,父皇那边暂时也没什么动作……我从小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礼的教导,到底是不愿对父皇生出那样不合礼法的念头的。”
  云起从椅背上取下白羽大麾盖在我身上,嗤道:“何为礼?纪纲是也。天子之职莫大于礼,如今他自己连礼法都不顾,你却还顾着他?”
  那人说道:“此言差矣。若我同他一般不顾君臣父子之礼,又与他有什么分别?再者说,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是兵法之上上策。”
  云起明朗的指关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在石桌上,思忖道:“你既已作出决定,可有合适人选?”
  “这次前来,便是与你商讨此事。如今朝堂之上还能劝慰住父皇之人,恐寥寥无几了。”那人自饮一杯酒,黯然叹道。
  “也不尽然。皇上既对永生一事深信不疑,想必对天象星相之事也十分上心,那钦天监或许是个不错的人选。”
  那人会心一笑,道:“我正是此意。若由钦天监之口说出近日天生异象恐不宜行事,不知父皇会忌惮几分。”
  “还有一人可用,便是……阑妃娘娘。”
  “母妃?她身在后宫一直深入检出,莫非你是想……”
  “正是。二十年前火烧北辰宫之事想必阑妃娘娘再清楚不过,我曾听闻后来皇上夜夜噩梦痴缠,听了一位修道士的建议才选了宫里的风水宝地修建了新的北辰宫,意在压制住所谓的邪气。若娘娘能在圣上面前无意谈及此事,再说些令其心神不宁的话……所谓三人成虎,皇上又深知娘娘当年与北辰宫关系甚是亲密,自然深信不疑,暂时不敢有所作为。”
  我眯着眼睛昏昏欲睡,心里想着,云起果真幼稚,竟然想用鬼神一事吓唬住皇上,那可是金光闪闪的皇上啊,真是胆子颇大。
  那人道:“只是这法子,怕是撑得了一时,撑不了一世。拖过了这个永生吉日,待三年后另一个“吉日”,父皇若仍旧执迷不悟,定要效仿古籍上的永生之法呢?”
  云起笑道:“你可还记得幼时在翰林院求学时,一次你问,若礼法坏了会如何?”
  “自是记得。太傅当时说,礼既坏矣,则天下以智力相雄长,遂使圣贤之后为诸侯者,社稷无不泯绝,生民之类糜灭几尽,岂不哀哉。如今父皇独宠奸佞小人,君不君臣不臣,礼若崩,我再不出手,怕是要出秦汉之时那陈胜吴广之辈了。云起,你果真了解我。”
  我翻了个身子,抱着云起的胳膊继续假寐,心道,他们在这里谋划大事却也丝毫不避讳我,莫不是把我当傻子看,虽说我未见过眼前这位贵人,但也大概能猜出来,他一定就是云起口中的那位雍王了。
  雍王朝云起怀里瞥了一眼,揶揄道:“我说,你大白天里抱着一个女子,怕也是不合礼节的吧。”
  我动了动身子,生怕他误会遂急忙解释:“你是否要说那男女授受不亲之事,我以前也是如此认为,好在后来云起教导我,行大事之人断不必在意小节,他此番抱着我,只是因为入药后我浑身寒冷需要取暖罢了,既是如此,我当铭记云起施恩于我,又怎么能说他不合礼节呢?”
  雍王扶了扶额角,深吸一口气对我道:“你说得实在有理。”说罢又看向云起,动了动眉毛:“我竟不知,你还有这般能耐,若叫外人知晓战神清晏王如此没皮没脸,想来也是一番乐趣。”
  云起笑道:“你这是嫉妒。”
  雍王倒是没再争辩,只一声长叹,起身背对着石桌:“有时候我是真的羡慕你,社稷佳人两不负。”
  云起低头理了理我耳边的碎发,道:“自是负了一方的。自古以来,鱼和熊掌焉能兼得?”
  雍王笑罢摆了摆手离去,徒留夕阳下萧瑟的背影。
  我望着飞身上马早已不知去向何处的人影儿,有些感慨又有些疑惑:“不知为何,雍王那么高贵的人,在我看来却是孤独的,便免不了对他有些同情。”
  云起轻笑一声,伸手捋了捋我披散着的长发,问我:“嗯,所以说,平凡着是不是很好?”
  我思考了一会儿,认真道:“也不是,多认识几个雍王那样的人不是挺好的吗,看着高贵养眼,又能作威作福什么的,报复报复学堂里那几个……”
  还未待我说完,云起突然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我身子一颤,好生愣了一会儿。这个行为其实应该算是男女授受不亲了吧,可云起他有恩于我,我怎么能无端地责备他,况且我……我好像一点也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正想着,头顶传来一道声音:“小兮,你还想认识谁?”
  虽不知为何,但我大抵能猜出来云起这语气里是不高兴的,遂赶紧指天发誓:“不想不想,谁也不想。但是,你方才的……那个行为,是不是有些涉及到男女授受不亲这个说法?”
  “嗯,是的。”
  什……什么?!真的是男女授受不亲吗?那真的是太不合礼节了!我红着脸从云起怀里钻出来扭头往屋子里跑去,惹得外面的云起哈哈大笑。
  夜色渐近,我裹着被子坐在榻上正中央,咬着衣角狠狠道:“登登登……登徒子!”
  草长莺飞,春水碧波,我与云起在争论“哪些行为男女授受不亲与是否合乎礼法”中度过了一日又一日,有时我随卿雪在瞿如谷晒药材,有时与小绿在蝴蝶谷追着蝴蝶跑来跑去,有时闲来会看谷主变戏法或说书,总之日子过得十分惬意又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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