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而已？”
  “她不过是个贱婢，用她一命换太子之位得保，也算她的造化。”
  李贤冷哼一声：“如今想来真是后悔。”
  韦妃微微皱眉。
  “当初就该让你永沉湖底！”
  顷刻间，韦妃心中涌上阵阵阴寒，就像那日冰冷的湖水，彻底浇灭了她的心。转念之间，她却笑了笑，极尽温柔地说：“你似乎忘了一件事，当初救我的人不是你，是弘，。”
  “闭嘴！你没有资格提起他的名字！”
  韦妃有些鄙夷：“李贤，你还真是可怜呐！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韦妃眼眸微暗，声音却透着残忍：“弘真的是因为我死的吗？难道不是你把我送给他的吗？难道不是你眼睁睁看着我跌入湖中而不救的吗？难道你真的没有想到那么善良的弘怎么可能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在眼前？”
  “闭嘴！你给我滚出去！”李贤双眼布满血丝，仿佛嗜血般失控。
  韦妃并不打算退让：“明明就是你亲手杀了他，却从来不敢面对。”
  “是我…”李贤心神一阵恍惚，跌坐在椅子上。
  韦妃步步紧逼，“为了东宫这个位置，你曾无所不用其极，怎么现如今却变成一个痴情的太子了？不可笑吗？”
  这些无人知晓的过往，一直让李贤陷入深深的内疚与自责之中。李弘的死是他心里隐晦的伤疤，揭开来就是血肉模糊的伤口，从未愈合。
  韦妃蹲下来：“贤，你要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大唐的未来难道不比一个上官婉儿更重要吗？”
  听到婉儿的名字，李贤眼中反而有了一丝清明。
  “你们以为凭着一点甲胄就可以打垮我吗？”
  “甲胄？哼，不过一堆死物罢了。你真的是被李弘教的太好了，简单到愚蠢。”韦妃起身打算离去，走了一半，停下来淡淡说道：“其实以你如今的境地，你以为我真的指望你可以杀上官婉儿？我不过是让自己彻底死心罢了，慢慢地，你就会看到，我会让她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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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周国公府。
  偏院一角的厢房内，烛火摇曳不安，灯烛快要燃尽了自己的泪。
  地面衣物一片狼藉，床榻上一名赤身女子，面色木然眼神空洞。她似乎想了许多事情，又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微微偏头看到地上的瓷器碎片，她挣扎着爬下了床，不顾那些细小的碎片割破了原本光滑细腻的肌肤。她颤抖地捡起了最大的一块碎片，看着那锋利的一角，咬紧牙，右手缓缓划过纤细的左手手腕。
  咔嚓——屋外门锁打开。
  女子惊得立马将碎片扔开，爬回了床上。
  门被推开——
  碧玉走进里间，看到屋内熟悉的情形，下意识地腹中一阵绞痛。她抬眸看到床榻上的女子，缩在角落里正惊恐地看着自己，那双眼睛，似乎似曾相识。
  她走过去，轻轻坐在床边：“别怕，我是来帮你的。”
  她伸手拉出女子缩在被子里的左手，还好自己来的及时，伤口并不深。
  女子猛然缩回了自己的手，犹疑不定地看着她。她并未再勉强，而是轻轻揭开自己左手的衣袖，褪下玉镯，露出自己左手腕上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
  “你……”
  碧玉放下衣袖，拿出手绢为她简单包扎了一下：“别做傻事了，倘若能死了到也没什么，万一被救回来，你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那是比他日日蹂躏你更可怕的折磨。”
  “为什么？难道天子脚下都没有王法吗？”
  “王法？从二圣临朝之日起，他武家就是王法，又哪里是你我可以喊冤的？”
  碧玉起身在衣橱找了一身简单低调的衣服让她换上，
  “跟我走吧。”
  “去哪？”
  “我送你出去。”
  “我不走！既然没有地方讲理，那我就去杀了武承嗣！”
  “如今的你有这样的能力吗？”
  女子默然，被关在这里多少天了？身体承受的羞辱与内心愤恨无处宣泄，眼泪大颗大颗地无声掉落。
  “时间不多了，跟我走吧。”
  “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
  碧玉看着眼前的女子，那眼眸间熟悉的神色，与自己竟然有八分相像。看着她，就像看到自己，而自己将要做的事情，需要得到救赎。
  她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眼神坚定。
  趁着夜色，碧玉带着女子走到一处偏门，她知道看门的小厮总是有些贪杯，再加上此处实在太过偏僻，连巡院的侍卫都很长时间才会来一次。
  碧玉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四下张望了一下：“快走吧，出了这里是生是死就是你的造化了。”
  “姐姐，你跟我一起走吧。”
  碧玉苦笑着摇摇头：“我不走。”
  “为什么？”
  碧玉不予作答，只是退后一步，脸色有些泛白。
  女子跪地叩首：“多谢姐姐今日相救之恩，姐姐可有什么心愿依依可代为完成。”
  听闻此话，碧玉眼中竟涌上泪水：“如你真的有命能好好活下去，替我去宣平坊看看我家老爷乔知之。告诉他，碧玉已碎，无可复！”
  “依依记下了！”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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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至深夜，十字街沿街的店铺几乎都已打烊，风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吹得酒铺的铺帷不断翻飞。
  依依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只想着向南而去，一路尽挑了背街小巷而行。好不容易跑到了坊门，远远看到驻守的金吾卫，她这才想起，长安城坊内虽无严格宵禁，可坊外大街早已宵禁，要想出坊，只能等到五更鼓响。
  可是——
  不远处的天空一道闪电划天而过，大雨将至。
  几乎一整日都未进食，此时内心的绝望与恐惧让她无所适从。她茫然地走着，内心升腾起的全部希望都在快速消散。那句要杀了武承嗣的誓言就像一把利刃，刺入了自己的胸膛，讽刺着她的无知与愚昧。
  天空开始砸下雨点，不一会就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就那样瘫坐在墙角，身体上的伤口隐隐生痛，意识渐渐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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