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富贵大梦(一)
作者:乐碧水      更新:2021-03-17 03:23      字数:3400
  木从心随易莹进得祾恩殿,心中惊诧更甚在外面之时。只见金砖铺地,一应木具全系金丝楠木打造,连撑持殿宇的柱子也不例外。易莹走到成祖牌位旁,双手捧住那牌位,运力向上一提,旋了几圈,只听“轧轧”机括之声,成祖画像之下墙壁缓缓向两侧张开,一个三尺见方的甬道豁然出现。正在此时,忽听得窗外传来哈哈大笑之声,易莹一怔,当即反应过来,拉着木从心躲到殿中那个大椅之后。
  随即看到三人一起进得殿来,一个老者面目慈祥,烛火下微微一笑,却见他眇了一目,映得诡异无比,正是半月前被木从心射瞎一目的张龙文,看另一人时,端的是其丑无比——念及“丑”字,木从心不由得想到无相大师,无相的丑,乃是丑在一脸败相、苦相、坎坷相、夭折相,而这人的丑,却是丑得四边不靠,丑得难以言表,令人不由得赞叹天下之大,造化之奇!身旁易莹悄声告诉他:“这人姓钱,唤作‘钱千丑’,“千丑”是其外号,大名不知。此人相貌成名倒在武功之前,故尔无人知其武功根底。”第三人,身形肥大,他气喘吁吁地跟在二人之后,手中半拎半托着一根极粗重的铁棍,划在大殿地面,擦出星星火花,走三步歇一步,显得极是笨拙。易莹沉思片刻,道:“百拙千丑,这胖子大概便是白百拙。”
  只听那张龙文道:“宫勖存这小子,屡屡辱我,这番死在守陵侍卫手里,可算便宜了他,老钱,你这调虎离山之计漂亮得很!我都不知怎么感谢你了。”
  钱千丑道:“哪里哪里,小人与白兄弟慕朱三太子之名而来,虽然时日不久,但多蒙张大人教诲,即便稍有见地,那也是仰赖张大人启迪引导,仰赖朱三太子如天洪福。这几日我见宫勖存这小子屡屡向大人寻衅,早就窝火,不是碍着朱三太子的面子,我早跟他动上手了。好在今日终于借侍卫之手把他对付了,也不算晚,嘿嘿。”
  只听白百拙道:“师弟,你不是说,对付了他,咱们便能取而代之,在三太子面前更进一步么,怎地现在却是这番说辞?”钱千丑连连对他使眼色,他却只如不见,这“百拙”二字,盛名之下果然不虚——师兄弟自己之间的小算计,如何敢当着外人拿来便说?
  不料张龙文开怀大笑,道:“白兄弟快人快语,大丈夫此生不图觐身,博个功名利禄,却图什么,对付了姓宫的,我保二位在三太子面前,更进一步,哈哈。”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张龙文素知这二人与宫勖存无冤无仇,这次帮自己对付他,必有所图,白百拙将二人真实意图说了出来,倒是打消了张龙文顾虑,是以他开怀大笑。
  钱千丑干咳两声,陪笑道:“只可惜了义安镖局那几个趟子手,他们武艺是不错的,跟着宫勖存,白白地送了性命!”
  张龙文道:“他们十个人,收了咱们两万两银子,就算一年走上一百趟镖,十年也挣不了这许多钱,死得不算冤。对了,咱们这里的事完了之后,须得去义安镖局一趟,太子妃吩咐过,他们家有颗苍魂珠,取来给太子妃打个发钗,三太子也夸咱们晓事,哈哈。”
  听到这儿,木从心已得悉了此事前因后果,张龙文以重金买动义安镖局十个趟子手,明知这十一人不敌,却还是分派他们大张旗鼓地在长陵正门与守陵侍卫相斗,一则吸引所有守陵侍卫前去,这样长陵其他地方无人把守,张龙文便可与钱、白二人潜入长陵捣鬼,二则借侍卫之力,诛灭宫勖存与一干趟子手。事后,还要趁虚行劫义安镖局,讨那伪太子妃的欢心!木从心拳头攥得紧紧地,眼中似欲喷出火来,恰在此时,他体内两股阴寒内息与一股至阳内息失却控制,在任脉诸穴打起架来。木从心只觉冰火相激,半身处在冰窟,半身处在熔炉,他手掌抓在楠木大柱上,抓下块块碎屑,牙齿咬地格格作响。易莹见状,慌忙将一粒阴阳二气丹塞入他口中,双掌抵在他背后,助他压制这三道内息。
  木从心难受至极,但体内交攻的内息制得他丝毫动弹不得,他眼睁睁地看着张龙文三人走到成祖画像之下,躬身走了进去,随后两扇墙壁缓缓合上。过了片刻,木从心略觉好受,易莹见状,随机撤手,道:“你觉得怎样,阴阳二气丹只能压制你体内异种内息,却压制不了你的怒气。在化去这异种内息之前,你不可妄动无名,否则虽有药力压制,可还是会牵动异种内息交攻,每交攻一次,你的小命便少十二个时辰!”
  木从心答道:“是。”随即转身向殿外走去,道:“弟子先去长陵前边看看,绝不能叫这三个畜**计得售!”言毕未等易莹答话,便冲到了殿外。
  易莹心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守陵侍卫若是好惹,我又何必大费周折,安排一块大石放在山上。他非要多管闲事,眼下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先去看看再说了。她左手习惯性地一摸,不由得暗暗叫苦,原来自己这次为救木从心,出门出得仓促,自己的琵琶竟未带在身旁。她环顾祾恩殿,不拘随意找个什么兵器,待会儿跟守陵侍卫动上手,便能多一分胜算。可祾恩殿是祭祀之地,黄钟大吕倒有不少,却哪里藏得有凶器。突然,一架古筝映入眼帘,温润典雅,犹如美人横卧,易莹奔上前去,只见筝身通体乃是一块美玉雕成,筝码上方的筝身上,天然有一片殷红,似是一只飞禽。这筝虽名贵至极,但眼下易莹无暇细品,右手五指夹住琴弦,运力一扭,“啪”地绷断了三弦,左手同样动作,又有三弦应声而段,她如此动作,前前后后共绷断九弦,留了四弦,以应琵琶四弦之数,斜抱起玉筝,右手拨弄了几下,见此玉筝虽不趁手,但已勉强能用,于是冲出祾恩殿,追赶顽徒而去。
  木从心已赶到长陵前部,见院中一人手执软鞭与一名侍卫相斗,这人木从心见过,正是怒骂过张龙文的宫勖存,另有十人,二人一组,分斗五名侍卫,想来是钱千丑口中提及的义安镖局趟子手了。另有一人,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拿着个小茶壶,时不时地对着嘴儿嘬一口,眯着眼甚是享受,对场下这场厮杀似是毫不在意,这人跟其余六个侍卫一样服色,瞧这气势,当是侍卫领班儿。木从心大喝道:“诸位且慢动手!”
  那侍卫领班正喝着茶,木从心从他身后奔来,这一声喊惊得他呛了一大口,险些将手中小砂壶摔在地上。院中各人捉对儿厮杀,听到他这一喊,均是放缓了手脚,待见到那侍卫领班整整衣衫,将那小砂壶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石桌之上,随即挥拳向木从心击来。这人方才一番做作,木从心瞧在眼里,殊为不屑,孰料这一拳击来,登时有如岳峙渊渟,极有威势。他连击三拳,每一拳皆有开山之威,裂石之势,三拳一过,木从心顿感难以支撑,这人武艺比之宫承瑞,高了可不止一筹。见对手又是一拳击到,他心一横,提起膻中那团火一样的内息,运之于右臂,以拳对拳,一声闷响,二人各自退了三步,木从心强自站定,五脏六腑震得似乎要翻过个儿来,对手“咦”了一声,看看自己的拳头,又看看木从心,似乎不相信刚刚所发生的事。他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木从心道:“我叫木阿三,请阁下先让他们罢手,有奸人从中设计……”
  那侍卫领班在七个守陵侍卫中武艺最高,拳力最猛,寻常演武,便是石狮子头也禁不起他这一拳,今日竟有人以拳对拳,震得自己退了三步,听木从心自报姓名,却连个成名人物都不是,怎不令他大为光火,因此他不等木从心说完,不由分说又挥拳而上,口中道:“冯某与几位兄弟只管将闯陵的打发了,至于是不是奸人,我却管不着。废话少说,来来来,再接我几拳。”言毕“呼”地又是一拳击来。拳在中途,但拳上一股炽风已令木从心感到不适,这一拳之力似乎又大过前面三拳,若再度硬碰,自己膻中所贮的内力深厚,倒也不输于对手,但五脏翻腾之感,的确难受,因此这一拳木从心便不再硬碰,顺势后跃。木从新肉眼所见,对手这拳来势只有三尺,他一举跃后六尺,本以为足可躲开,不料对手那出拳姿势保持不变,右腿前探,拳头又陡然向前伸出三尺,眼看着这拳就要结结实实地击在木从心胸前,木从心忽觉膝窝一麻,利落地向后倒了下去。
  原来易莹已抱着那架玉筝跟了过来,她远远地便见到一人与徒儿怒目相对,定睛一看,却是崆峒派的冯不阴,心中诧异,却也无暇多想。料到他们便要动手,待见到冯不阴使出这一招“强弩之末”,便知徒儿必然中招,冯不阴这一拳使上了全身内力,其势无论如何不能阻挡,于是急中生智,掏出两枚铜钱,打向木从心膝窝,使他瘫倒下来,自然而然便避开了冯不阴这开碑裂石的一拳。木从心这一招是输在经验浅薄,加之粗心大意,但他反应尚在,见冯不阴又是一拳击来,这一拳自上而下,更是猛恶,忙着地翻滚,抱住冯不阴小腿,使劲一拉。冯不阴上盘功夫了得,下盘却不怎么样,木从心这一下歪打正着,将冯不阴摔在地上,冯不阴一拳击在地面,直打得石屑纷飞,一块大石板应声碎成数十块,大石直接受力的地方竟被研成了石粉!木从心骇然之下,不及站起,便抢上前去双手抓住冯不阴的胳膊,二人便在地上扭动踢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