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闯陵 (三)
作者:乐碧水      更新:2021-03-17 03:23      字数:2723
  易莹道:“那你却为何不向我求恳解药?”
  那人一边御马,一边道:“夫人有要事在身,若在下赶车误不了夫人的事,以夫人身份,自然不会跟我过不去,若是赶车误了夫人的事,求告又有何用?在下一线生机,全在于此,请您坐稳了!”言罢只听“啪”一声,易莹等人感到大车行地又快了一些。
  这一番话若在杨仗佑,甚或宫承瑞嘴里说出来,易莹决然不会在意,但眼前这个赶车的不过是青帮分舵最低一辈的挑夫船脚,竟能这般明事理,实属难得,令她大大吃惊,不由得问道:“小子,你叫什么?”
  那人道:“回夫人话,我叫刘八女,我出生时,家里已有七个姐姐,适逢一个瞎子走到我家门前,为我卜了一卦,取了这么个名字。”
  易莹道:“恩,咱们要去昌平,你快快赶车吧。”言毕盘膝而坐,默运真气,木从心得师父嘱托,不得运功使力,便望着窗外出神,宫承瑞此时脑子已清醒过来,身子却动弹不得,不知眼前这师徒俩要怎生整治自己,索性闭上眼睛装睡。易赢在心中默运北冥真气,内息行完一个周天,缓缓睁开眼睛,正要敛气收功,便在此时,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木从心知道此时师父不便行动,便问道:“什么事?”
  只听刘八女道:“我是大信分舵刘八女,分舵主差我有要事,分舵主令牌在此,请义字分舵兄弟验看!”原来是到了青帮“义”字分舵地盘,至此,已入直隶境,木从心掀开帘子,将令牌递了出去。刘八女举起牌递给一人,随即放行。又行了几个时辰,到得昌平,夜已深了,刘八女赶了一天车,直累得筋疲力尽,宫承瑞经脉被封,躺在车上,路途颠簸,更是难受。易莹对木从心道:“你试运一下内息,看看现在如何,是不是好些了?”木从心依言而为,只觉膻中内息依旧强横,在胸口鼓荡冲撞,但已有所收敛,不再像上次那般欲焚五内,内息稍有失控迹象,便被一股凉意收束。木从心点头示意,易莹道:“趁阴阳二气丹药力尚在,咱们连夜去寻那部宝典,果真寻到,你的命八成有救。”木从心不禁愕然,十三陵守卫森严,如何闯得进去,再者,即便闯了进去,休道帝王陵寝内机关重重,入口处便是条石塞门,铁水灌缝,如何进去盗书?他几次张口欲言,但看到师父笑吟吟地望着自己,满脸热切,这话终于没说出口来。
  其实易莹何许人也,对闯陵之事早作了安排。她一路上练气运劲,此时正手痒难耐,笑吟吟地看着木从心,只等他提出异议,便给他安个“瞧不起师父”的罪名,好好雕琢一番。不料这徒儿竟然学乖了,不由得好生失望,于是转而向刘八女道:“你看到前边那座山了么?”刘八女顺着易莹的指向望去,那山黑黢黢地,在夜空中宛似一条长龙,气势雄浑,两道星光恰如龙眼,点在龙头之上,闪出明黄色,在夜空中极是醒目。见刘八女点头,易莹续道:“你只消把咱们送上去,我便给你解药,时间不多了,上山的路我熟悉,你这就请吧。”
  刘八女依言,一路尽拣小路而行,又行了约可两个时辰,终于到了半山腰。易莹招呼木从心下得车来,笑吟吟地将一粒解药给了刘八女,刘八女伸手接过,忙不迭地吞咽了下去,还没来得及称谢,忽觉双腿一麻,跪了下来。原来这一瞬之间,他已被易莹挥袖拂中了膝间阳关穴,易莹却佯作不知,惊讶道:“啊呦,区区一颗解药,小兄弟何故行此大礼?”见刘八女欲张口说话,随即摆手拂中了他后脑哑门穴,刘八女再欲说话,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了。易莹又道:“小兄弟快快请起,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这便走吧。”刘八女两处穴道被点,既不能站起,又不能说话,还不知何处得罪了眼前这个妇人,惶急之下连连磕头。易莹笑道:“小兄弟,你干么不走?也好,我这车马放在荒郊实在是放心不下,你既然不想走,那便帮我守着车马吧。”木从心见师父如此顽皮,也不禁莞尔,见刘八女还在不住磕头,于是上前扶住刘八女道:“我师父既然这样说了,你就别再坚持啦,快快请起吧。”他一手托在刘八女肘下,轻轻一抬,便将他扔到了车里。随后爬上车去拿天月剑,揣摩师父用意,当是怕刘八女在自己师徒闯陵之时泄密,于是顺手将宫承瑞哑门穴也点了。
  二人脚力甚健,一路潜行,不一会儿便上了主峰,向南望去,见下面隐隐有灯光闪烁,前方后圆,勾出陵寝的轮廓。易莹道:“咱们到了长陵啦,跟我来。”言毕向前走去,意态娴雅,看似莲步轻舞,实则疾逾奔马,易莹在前边,时不时地停下等候,木从心使尽力气,方才不致跟丢。如此行了约有一刻,易莹师徒停在了一块巨石旁,这巨石几乎有寻常人家的茅屋大小,重逾万斤,一半悬在峭壁之外,以五根常人臂膀粗细的绳子分系在五棵两人合抱粗细的大树上,绳子绷得紧紧地,直勒进树干寸许。那峭壁极陡,顺着峭壁向下望去,正对着陵寝中间,易莹道:“成祖在上,我为救徒儿,没有法子,只好惊动您老人家圣驾啦,请您老……咦?”她话未说完,便听到一阵呼喝声自长陵前门传来,夹着兵刃撞击声,斗得甚是激烈,随即见到几点光亮自长陵各个地方向前门涌去,料想是守陵侍卫执火把相援。易莹冷笑一声:“守陵侍卫高手如云,不知什么人吃了豹子胆,敢来强攻此处。这样也好,省得我再去费事了,这大石留着下次调虎离山用吧。徒儿,咱们走。”言毕纵身自斜坡滑下。木从心见成祖在天有灵,其陵寝躲过了一场实实在在的“灭顶”之灾,长吁了一口气,随即跟着师父,也是沿坡滑下。这斜坡约四十丈长短,滑下五六丈,易莹便或以手拍,或以脚蹬减缓坠势,不时抽出空来帮木从心一把,防他坠速过快,着地之时将腿骨震断。到得最后几五六丈时,木从心反而滑到了易莹之前,他轻身功夫不及师父远甚,发出“嘭”的一声巨响,重重地落在地上,双腿酸麻,眼前金星乱冒。一旁师父悄然落地,整整衣衫,望着木从心。他们顺着陡坡,滑到了长陵中段的外侧,等他缓过神来,易莹拉住他腕,行若无事地越过边墙,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地上。木从心正要说话,易莹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并拉他矮下身子,伏在一座极大的香鼎之后,察看动静。过的片刻,只听陵门一侧呼喝叫嚷之声不绝,且有渐长之势,料想守陵侍卫都已到前门去料理不速之客。易莹振衣站起,道:“咱们须得快些,前门那几人须挡不得守陵侍卫多久。”
  木从心随即跟着易莹,未行得几步,便踏上了一个汉白玉石台,细细望去,这石台横约三十三丈,纵约十六七丈,前设踏垛三道,只见中间御路石雕,台下层是海水江崖,云腾浪涌,两匹海马跃出水面凌波奔驰,上层是两条龙在云海中上下翻腾,追逐火珠。最后是一座大殿筑在台上,高七八丈,墙红瓦黄,彩绘额枋。想到这样一座不知须耗费几多人力,几多国帑的宏伟殿宇中只放了几座牌位,几套衣冠,官员祭祀时不过再放上些牛、羊及猪头肉,他暗叹:成祖到底是成祖,连大兴土木都兴得别具气派,哼哼,了不起,了不起。话虽如此,他心中却也多了几分不屑。但听“吱呀”一声轻响,易莹已打开殿门,闪身欺了进去,他便也随后跟上,进殿之时,顺带着看了一眼,只见殿门正上有一块镶金匾额,上书“祾恩殿”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