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苦笑。
  当老太爷忽然站出来，替他圆谎的时候，他就明白这位活了一辈子的智慧老人，怕是隐隐约约之间，已经猜出了什么。
  “天母过海的传说，老头子当初...不是这么和你讲的吧？”
  老太爷在一旁，呵呵笑着。
  什么妈祖大人称雄除恶，什么路见不平，哪是真正的天母过海？
  当着四个字从陈元口中蹦出的时候，老太爷就猜到了，这小家伙在说谎。
  但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他都明白，自己得帮陈元圆这个谎。
  “还是您聪明。”
  陈元依旧苦笑。
  “别糊弄我。”
  老太爷罕见地翻了个白眼，似笑非笑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您可别当我是讲故事。”
  陈元犹豫了一会儿，直直地望着老者，目光深然。
  接着，他便将自己如何被寸心救入东海遗族之地，如何与海底的巨兽生死搏杀，走上了东海遗族王者的宝座，又是如何对抗海外异族，娓娓道来。
  他说的漫不经心，似轻松惬意。
  但在一旁起初笑意满面的老太爷，却是一点点将所有表情收敛，眉眼颤颤。
  不可思议之余，更多的，是如刀割肉般的心疼。
  老太爷明白，在这短短的几段话之中，究竟藏下了多少的凶险和苦难。
  当年的陈家太子，江城第一名门之后，可谓手捧金莲出世，却一朝落入了那般绝境般的苦难。
  他挣扎奋起，再跃龙门！
  如今，成为...海王。
  三年之久，却远比常人的一生还要来的精彩来的壮丽。
  可这些，在这孩子的口中，却几笔带过，不值一提。
  良久。
  陈元述罢，默默站在一旁。
  老太爷伸出了手，抚在陈元的耳畔，轻叹：“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哪儿受苦了？小子，如今不是好好的？”
  陈元笑着，故意示了示手臂的肌肉。
  可老太爷，却依旧眼底颤颤，泪水在眼眶打转。
  陈元只好轻抚老太爷佝偻的后背。
  “一切，都过去了。”他轻叹。
  “那个叫寸心的孩子，怎么样？”
  忽而，老太爷喃了喃。
  陈元一愣，深吸了一口气：“他日，小子定会带寸心，回家看看！”
  “好！好！”
  老太爷瞬间破悲为大喜，心中震动道：“回家，带媳妇儿回家看看！”
  “带媳妇儿，回家看看！”
  陈元也笑了，重重地重复了一句。
  一老一少，江边畅谈。
  良久，陈元告别，和青婵告了别，带着沈秋月和失了魂的沈秋雪一路返回。
  秋风瑟瑟，江水微凉。
  老太爷站在江边，披着风衣，一动不动，久久不语。
  陈福依旧站在附近，心中不安，想要上前看看。
  忽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年迈的老者，仰天大笑。
  笑得开怀，笑得酣畅。
  就连皱纹，都笑得仿佛要年轻了几岁。
  陈福愕然。
  许久过去，笑声渐渐止息。
  老太爷胸膛起伏，笑眼盈眶。
  “陈福，你还记不记得，三四年前我提过让你回陈家看看，给雪琴选一位好夫婿？”
  他回头，望着陈福。
  陈福有些懵然，记起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事。
  当初他不以为然，毕竟陈家村世代捕鱼，能出得了什么青年才俊？于是，就随意打发了老太爷，不曾回到陈家村。
  为此，老太爷也数年不曾联系他，直到如今，方才态度好转。
  “哈哈哈哈哈哈，你陈福，错过了一桩真正的大机缘！”
  “我们家小子，他如今是王，一族之王！”
  “曾经是江城太子，如今却是东海之王！”
  “陈福，你自以为是，错过了真正的大机缘！”
  老太爷背负双手，一脸解气，昂着苍老的脑袋一路走远。
  那目光，看着陈福，戏谑非常。
  陈福却是愣在了原地。
  等等...老太爷说的是陈元？
  什么东海之王？一族之王？！
  陈元，他是王！
  ...
  江岸依旧枫叶满地，一片金红。
  陈元走在两人之前，沈秋月与沈秋雪跟在身后不远处。
  “秋雪，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秋月一脸凝重，看着这位曾经的沈家公主，如今脆弱非常的高挑瓷娃娃。
  “没...没有，就是感觉，好像不能反抗...”
  沈秋雪低着头，恐惧地看了一眼不远处那道。
  活脱脱是一个卑微的仆人。
  哪还有当初那副高傲尖酸的公主模样。
  沈秋月心神一震，目光不自觉朝着陈元望去，有些复杂。
  一个小时以前，风浪迎来最后的高潮，眯得连远处的陈海、沈秋月等人都睁不开眼，只敢趴着躲在船舱里。
  可再睁眼时，船上，已多了一个衣衫破烂的沈秋雪。
  而身旁，站着依旧平静的陈元。
  按照后来沈秋雪的陈述，是陈元救了她，并且在她嘴里塞下了一颗东西。
  再接着，他们便回到了陈家村，又回到了海元会所。
  沈秋雪被沈秋月送进房间里休息。
  接着，后者终于没能忍住，大步赶到了高楼之顶。
  陈元的背影，迎风而立。
  “你...给她吃了什么东西？”身材如魔鬼般雪白饱满的美人深吸了一口气，峰峦起伏。
  “忘了？叫，主人。”
  陈元轻笑着，语气里并不是很在意。
  “...主人。”
  沈秋月再度深吸了一口气。
  “一枚小东西而已，能让她以后听话。既听我的，必要时，也能听你的。”
  陈元语气随意，顿了顿瞥了一眼沈秋月，玩味道：
  “怎么，你不愿意？”
  沈秋月有些愣，深吸了一口气，“我..但她毕竟，是沈家明珠！”
  “明珠？”
  陈元眯眼冷声打断，语气忽而又平缓：
  “卑微的沈氏罪人而已，也敢称明珠？
  当初于我陈家一案，摘不干净！
  如今，只是取些利息而已！”
  话语落下。
  掷地有声。
  沈秋月张了张嘴，只觉得无力反驳，可心底更莫名其妙地居然没有丝毫负罪感。
  “当初高高在上的主人，如今的奴隶，身份的转变，让你不太适应？”
  陈元笑着，故作嘲意。
  “你...”
  妖美人气得胸脯起伏，柔软的雪白晃眼。
  可后者，却大步迈开。
  一步步走上前。
  美人腾地心跳加速，莫名觉得有些心慌小鹿在乱撞。
  直到，陈元停住。
  在她耳畔轻语，
  “追随于我者，该获得的奖励之一，
  而已。”
  江城四大美人之一的沈家明珠为仆人，也只是奖励之一而已吗？
  沈秋月恍惚。
  可一回神，
  身前大风如鼓，漫天金云。
  哪还有陈元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