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她衣带渐宽的模样，一向善言辞的白子烨却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四目相对了许久，他才有意轻飘飘地道：“原来到傍晚了啊，我以为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陆不离闭了闭眼睛，泪水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神魂俱碎，一定很痛苦吧……”
  白子烨缓缓坐起来，觉得四肢僵的紧，轻轻绕绕双手的手腕，又摇摇头。
  “无碍。”
  ——这不是又能与你说上话了吗？
  比起这个，让烈焰烤上一烤，又算的了什么呢？
  见他起身，陆不离忙上前去扶，转过脸望向江老，满是探寻。
  老人顿一顿首，肯定道：“他现在……很虚弱。”
  白子烨仿若没听到这话，抬手拂去陆不离脸上的泪。
  “不论如何，总算是赶上了。”
  “赶上什么？”
  “夏天啊。”他的嗓音褪去沙哑，逐渐清朗，含着些笑意。
  “你不是说过的吗，夏天来时，我们要一起去看山、看水，晒太阳。”
  陆不离一瞬怔住不动，眸中闪着不可置信的光，而后猛然扑到他的怀中。
  她闷着嗓，带着哭腔，却有些欣喜道，“那些日子，你果然……都听得到！”
  他就笑。
  霍医仙上前，神情郑重地把上白子烨的脉搏。过半晌收回手，不住地摇头。
  “小子，你的精神糟了重创，可谓千疮百孔啊。”老人一边说，一边以狐疑的目光扫向江老，似在思忖之前魂魄被打散的断言。
  那时晌这老家伙的妄言妄语，此刻却由不得他不信。
  江老打量打量白子烨，似是还在埋怨他之前的一意孤行，没好气地道：“若是拿不出个修补魂魄的法子，这小子可活不过五日。”
  江老做了甩手掌柜，霍医仙可犯了难。神魂之伤较之肉体，医治起来反倒更为棘手。
  “不好办啊……”老人摇头晃脑地思索了好一会儿，却是一言不发，甩甩袖出了门，疾步匆匆扎进了书房中，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只得心焦地干等。
  又几个时辰过，霍医仙一头撞进客房，蓬头垢面，怀里抱着一大叠古朴的医书，口中念叨着：“还有的救！”
  他将一捧书一股脑掷在地上，解释道：“据古籍记载，世存一种叫做寒夜莲的花朵，是谓滋精养神，修魂补魄的奇药。”
  然这花种极为稀有，在场的任谁都没有亲眼见识过。
  “寒夜莲……”江老默默念着，揣度道：“要说寒，便应当是再往北，去接近元赫的地界找罢……”
  “我去。”十二擅于寻物，连上前一步，毛遂自荐。
  白子烨没应，忍着脑海中尖锐的痛感，强行回忆道：“夜莲……要说不见光的莲花，我此前却是亲眼见到过。”
  “于何处？”霍医仙喜极，话赶话地问道。
  白子烨报以一个苦笑。“在贞京。宇桀帝的陵墓里。”
  于是第二日，众人便当机立断，兵分两路离开了天山。
  十二、小九和李云武一路向北行，旨在去气候冷些的地界寻找所谓的“寒夜莲花。”
  而瑛轩和胖子则跟着白子烨他们回了贞京。
  今日之事，便是由此而起。
  听过这解释，瑛睿才恍然：“原来你们大费周章进到这墓室来，就是为了采几朵花。”
  胖子与瑛睿熟络了，此刻便有些丧气地交了底。“这些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寒夜莲花，现在谁也不知道。”
  “但愿罢。”瑛轩正出言，却猛然蹙起眉头，耳尖动了动，面色倏然巨变。
  “后面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前来找麻烦的，自然是凌波放进来的黑蜂。
  由于蜂群的响动实在太大，又颇为独特，即便众人想找借口自我安慰为他物，眼下都委实做不到。
  “这动静，像是谁捅了马蜂窝啊！”惊恐袭上心头，胖子的话尾都带了颤。
  嗡嗡声愈发逼近，任谁都觉得棘手。
  白子烨转身望向幽深的甬道。
  “听闻宇桀帝确在这墓室豢养了千年黑蜂，只那些凶物平日里都在石壁中沉沉睡着，断不会轻易出现。”
  “是谁放出来的，显而易见。”瑛轩的手不由握向剑柄，心下却了然，即便自己剑法再为高明，要对付黑蜂，也只能说望洋兴叹。
  “怎么办？”不知是谁出声问了一句。
  蜂群速度极快，眼下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众人自觉围成一个圈，面上是严阵以待的肃然。
  “不如用火？”胖子摸出火折子，紧张之下手指都有些微颤。
  瑛轩摇摇头：“千年蜂生命力极强，亦不惧水火，不然也不会在这墓室内封存如此之久。”
  胖子啐一口，又将火折子收回包袱，却无意露出装花的瓶瓶罐罐。
  “是了。”白子烨莫名道一句，上前拿起一个瓷瓶，面向蜂群袭来的方向。
  “用花。”他这么说。
  没过几个弹指，于灯盏的昏黄下，黑云般的千年蜂群直直冲着他们撞了过来。
  女子的抽气声响起，众人不自觉地向后退步。千钧一发之际，白子烨扬手向着甬道后方，将装着花的瓷瓶远远掷了出去。
  瓶身摔碎的瞬间，本已袭到身前的黑蜂，竟齐齐调转方向，涌向地上的莲花。
  “快走。”
  趁着蜂群被莲花吸引，众人加快速度，急急跑向甬道的出口。
  胖子身体本就孱弱，没跑多远就气喘吁吁。他将包袱中装着藤蔓花的瓶子拿出来，自作聪明道：“用这个，那些莲花还得留着救命呢。”
  于是，每当蜂群接近之时，他们就向身后掷一个装花的瓷瓶，将黑蜂吸引过去，使得距离被拉远。
  如这般跑了有两三里地，胖子手中的瓷瓶仅存下一支。就在他感觉双腿如灌铅般沉重，白子烨亦有些体力不支之时，前方终是隐隐出现微光。
  出口就在眼前。瑛轩急切道：“陵墓中之物都畏光，出去就安全了。”
  众人士气大振，三步并作两步，就在蜂群再一次涌上之时，堪堪跑出了墓道。
  身后的黑蜂果真就没再跟上来。
  胖子可谓连滚带爬，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般嚷道：“不走了，本少爷一步都跑不动了。”
  然不容他歇息上片刻，十数名暗卫齐齐拦在他们身前，似是早已等在了这里。
  凌波公主居于正中，神情中带足了居高临下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