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声点。”我看向梅图南，幸好她没有发现我。
  “给我吧，我来上。”我说。
  在小海走后，我往这碗汤里啐了一口，然后用汤勺将它搅拌均匀，我决定了，要是梅图南认出了我，我就把这碗热汤泼到她的脸上。
  “好像还有个学生出走了吧？”我走近的时候，有人在问梅图南。
  “那也是个祸害，也不知道死了没有——”一提到我，梅图南脸上的愤怒之情有增无减。
  “——您好，给您上个菜。”我盯着梅图南说。
  “嗯，怎么汤上得这么快？”梅图南说，她并没有看我。
  “请您让一下。”明明听到了我要上菜，为什么这些人动都不动一下，是等着被我泼吗？我可以成全你们。
  “你小心点，烫到我们可是要负责的。”梅图南说，她依旧没看我。
  我强忍着怒气不让自己发抖，我手上的青筋都隆了起来。
  可是梅图南并没有认出我，她甚至连正眼都没瞧我一下。
  “请慢用。”我说着，退了出去，梅图南这时做了一个她的招牌翻白眼的动作，可她还是没有认出我。
  算你走运。
  “烦心的事先不提了，来，喝完汤。”梅图南说着，给众人盛起了汤来，“先喝碗汤暖暖胃。”
  “嗯，这汤真好喝。”有人喝了一口后，说。
  “确实，这汤真香，闻着都香。”有人附和着说。
  我径直走向了更衣室，换上了我自己的衣服，我不干了，看到他们的脸，我觉得恶心，我想扇他们一人一巴掌，但我是老鼠，他们是猫。
  楼梯离洗手间不远，所以很巧，我在这里碰到了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小海和陈三。
  “怎么把工作服脱了，要去哪啊？”陈三问我，他们的身上一股烟味。
  “我不想干了。”我说。
  “怎么不干了，发生什么事了？”小海问。
  “没什么。”
  “跟店长说了没有？”
  “没有，我是溜出来的，跟谁也没打招呼。”我说，“能借我一点钱吗？我没有钱。”
  “没有，没带现金。”陈三想也没想就马上回答。
  小海把全身的口袋都翻了一遍，终于翻出了二十块钱，他递到我手上：“在哪里都是一样苦，你想清楚。”
  “嗯，谢谢。”我说，“我应该有点工钱，你去找店长看能不能结了吧，我都给你了。”我转过身，“再见。”我像是朝着前方说的，然后大步走了。
  “有缘再见。”我听见身后的声音说。
  我想离开这座城市，我要去找表哥，我想让他帮我。
  在店里不觉得，走到了外面的街上，才发现天已经很冷了，我裹紧了衣服。
  走着走着，突然来了尿意，我于是就近找了旁边的公共厕所想方便一下。
  一推开门，眼前的情景就让我吓了一跳：一个小女孩正蹲在隔间，门没关，一个男人像一扇门一样挡在小女孩的面前。
  我进错了，还是碰到变态了？
  “爸爸，我拉不出来。”小女孩说，她看起来非常小。
  “没事，爸爸给你挡着。”男人努力撑开自己的身体。
  这个场面不免让我有些唏嘘。
  到了公交站台，我站在公交牌前看起了公交车的路线。
  突然有一块香蕉皮砸在了我身上，我看过去，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走了过来，捡起了砸到我的香蕉皮，扔进了与我近在咫尺的垃圾桶里，也不道歉，径直就走到了一个看起来是她孙子的小男孩身边。
  我拍拍衣服，我虽然生气，但我更多的情绪是难过和悲哀，现在都是这么教小孩的吗？
  “爷爷，你上次的那个谣是怎么念的啊？”我身边一个几岁大的小男孩在问牵着他的老头。等公交车的大部分都是老头和小孩。
  “什么谣？”老头说，他的耳朵看起来有点背，他半蹲下去，让孙子贴着他的耳朵说话。
  “就是那个兔子的，我想学。”
  “哦，那个啊，我听好咯，”老头笑着背了起来，“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来，十兔子问它为什么哭？九兔子说，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我等的车来了，我上了车，这辆车的终点是市医院。
  “爷爷，为什么大兔子病了，死的是五兔子呢？”上车前，我听见小男孩这样问。
  车上的人很少，座位都空了很多，我走到了最近的一个双排座，靠窗的座位坐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空着的座位上放着他的公文包。
  “包能拿一下吗？”我说。
  他朝后面看了一眼：“你不知道坐后面去？”他一脸的不耐烦。
  “你……”我尽管很生气，可我终究还是没有发作，走到后面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没有力气，打不起精神，没有心情跟他发火。
  我就坐在了这个恶人的后面一排，靠窗的座位坐着一个戴安全帽的民工，看到我要坐在了他的身边，他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这个空座，并用黝黑的手掖了掖他的衣角。他看起来很累，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谢谢。”我说。
  “妈妈，我们真的要去取爸爸的存的钱吗？”我身后的那一排坐着一对母女，女儿在问她妈妈。
  “是的，妈妈真的很缺这笔钱，你先不要告诉爸爸，妈妈有钱了立马还回去。”她妈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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