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水晶宫
  那两位仙人皆是十万岁之上的高人，孤皇风这样硬碰硬实在占不了便宜，但他却明知如此还非要拔刀相向，两位仙人分外为难，想着云羽尊主的话不能违背，但他们略知其中内情，尊主跟这位魔界小王爷，却是有交情的，只是不知为何下令不准他踏入葱岭半步……
  孤皇风的破空斩已然出鞘，几日没闻见血的滋味，刀锋早已饥渴难耐，双刀在葱岭稀薄的空气中舞得虎虎生风，然却难以靠近那两位仙人的身体。
  其中一位瘦高的仙人见孤皇风操起两柄弯刀，像是要硬闯葱岭神域一般，他双手合十至唇边，默念了一声：“得罪，得罪。”
  他拉着身侧另一位矮些的仙人朝后飞身而去，手中的拂尘高高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结成了灵力屏障，便转身远去了。
  稍矮些的仙人见身旁的人走远了，无奈摊手一笑，接着双手合十，朝着孤皇风道：“魔君，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尊主吩咐我们禁止踏入葱岭，但却从未说过要我们伤害你，他的心思一定，无人可以更改，而你，也该是时候放下了。”
  孤皇风怔在原地，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手中的破空斩落在了云头，没有发出声响，刀剑却仿佛扎在了他的胸口，疼得他不能言语。
  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满脑子都是曲梦瑶的脸，昨夜的梦境中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少女的脸颊之上，满是悲悯和绝望，寒冰天湖之中，阴寒彻骨的水，滔天的巨浪，一下一下漫过她的脸……
  孤皇风呆呆地跪坐在云头之上，望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葱岭，他依稀看见云雾缭绕的喜马拉雅山脉，万年不化的雪山，还有那崇山峻岭掩映的后面，袅袅雾气的寒冰天湖。
  他离他心心念念的小丫头这样近，但他却不能去看他一眼。
  孤皇风嗤笑了一声，他问自己，究竟是怎样才会变成如今的这般模样？遥想当初，在碧水河畔，他见到的蓝发蓝眸的曲梦瑶，跟自己的姐姐孤皇霄有几分相似，只是不同于他记忆中那个平易近人的姐姐，曲梦瑶满脸的漠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浑身上下的灵力激荡不安，仿佛有毁天灭地之能。
  接着，曲梦瑶昏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已经来到了碧水河畔附近的镇子，他再次见到曲梦瑶，这时候她已经醒来，恢复了黑发黑眸，看上去只是个寻常的仙子。
  她的脸蛋微微发红，将将从昏迷中醒来，见到他，却是甚有礼数地唤他“阁下”。
  这样的曲梦瑶，让孤皇风觉得亲切又熟悉，他记得自己大喇喇地一挥手，让他们唤自己的名字便可，而曲梦瑶的回答却跟自己不谋而合，他们，好似曾经见过。
  这样老套俗掉牙的对话，真真是二人心中的真实的感受，只是，那时候的他们，尚不知道自己的前世今生，不知道他们之间，隔着万万年的爱恨情仇，更不知道这故事的最后，他要和前世的自己一样，亲眼看着曲梦瑶死。
  万万年之前的刑天，亲眼看着自己的未婚妻倒在自己的面前，万万年之后的孤皇风，亲眼看着曲梦瑶倒在高高的神界祭坛之上，沉入寒冰天湖，是生是死，尚未可知，但他明白，就算小丫头再次苏醒，也将是沧海桑田，又是一世风雨飘摇，跟自己，再难有羁绊。
  ……
  东海水晶宫。
  “王上，二皇子殿下已经三天三夜水米未进了……”一个身穿着孔雀绿珊瑚点缀舞衣的仙子低着头说道。
  东海龙王司宁空罢了罢手，道：“他不愿意吃便不吃了，横竖有法术灵力在身，反正也饿不死！”
  “王上……”绿衣仙子柔声再道，嗓音妩媚，听来甚是悦耳，娇羞无限。
  司宁空转过身来，打量着面前的女子，目光如炬。
  好半天，他才开口说话，语气中却听不出什么好恶。
  “绿瑚，你是我东海中成了精的珊瑚，若不是有龙宫收留你，你便是一个山野钟的精怪妖魅，不成正统，难得仙体，你一贯聪明，知晓本王所言何意，我甚少这般说话，但如今却不得不如此，你可知道，女子的容色倾城称之为美，但若是把这种美当做武器，恐怕不光伤人，还要害己。”
  “是，王上，绿瑚知错了，恳请王上不要怪罪，绿瑚从此之后再无非分之想，也会离二皇子殿下远远的，恪守本分，不再招惹是非。”绿瑚单膝跪地，她咬着唇，紧紧握住手掌，指间的珍珠手钏散发出淡淡的光泽。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她原以为，自己只要努力地发着光，总会有人看见，但如今，龙王的这一番话，却是让她的心，彻底蒙上了尘。
  绿瑚缓缓站起身，打算退下了，却听得龙王又开了口。
  “绿瑚，三皇子前日来说，想娶你做夫人，本王觉得甚好，但你身份不高，本王打算让龟丞相收你做义女，这样，将来生来皇子公主便可承袭三皇子王位，就算不是正妃，但大小能封个夫人。”
  “王上……”
  “不必再说了，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再给本王答案。”司宁空罢了罢手，转过身不在看看着绿瑚。
  “是，绿瑚告退。”那一抹芊芊身影转身退下了。
  绿瑚神色郁郁地走在水晶宫中，不知不觉，又来到了二皇子司宁远的寝殿外，想着龙王的话，心中柔肠百转，更是煎熬。
  二皇子少年时便离家云游在外，从十六年前收了那冰封森林中的孤女之后更是常年居住在百花谷，鲜少回到龙宫来，他人不在这里，但四处行侠仗义，寻访仙友，名声却常常传回水晶宫来，是以，绿瑚才抱了这芳心暗许的心思，却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还未说出口，就被龙王生生斩断了。
  其实，绿瑚何尝不知道二皇子殿下的心结，她在水晶宫住了几千年，几乎和三位皇子青梅竹马，只是，司宁远独立得早，常常不得见，反倒是跟大皇子司宁遥和三皇子司宁迁日日相见。
  大皇子司宁遥，是龙王的侧妃所生，母族不过是千鸟湖的水神，他木讷呆板，却逞凶斗狠，自以为一身武艺，其实不过有勇无谋罢了，三百年前取了南海龙王唯一的公主，和着他母妃二人，以为自己寻得了一个有力的靠山，在龙宫趾高气扬了好一阵子。
  三皇子司宁迁，乃是龙王的原配正妃所生，母族是神界和人界交界的弱水河伯，而三皇子模样生得和极漂亮女子一般，饱受弱水河伯和东海上下的宠爱，惯出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纵情享乐，花天酒地，还未满三千岁时便化作凡人去青楼妓馆和女子幽会，时时作些香艳的诗句不说，更是举止轻浮不分轻重……
  绿瑚原先从未往三皇子这里想，却不成想，三皇子殿下会向龙王开口要自己做夫人，这件事情，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叫绿瑚的心七上八下，难以安定。
  面前的门，仿佛有千斤重，绿瑚伸出手想要推开，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你在这里，所为何事？”
  耳畔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嗓音，听来沙哑，却分外的悦耳。
  二皇子殿下……
  绿瑚转过身来，眼眸之中点点泪光：“绿瑚见过二皇子殿下。”
  司宁远并不看绿瑚，他低垂着眼帘，不知看着何处，声音中有极力压制着的情绪，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泉水，表面平静无波，而水面之下，却是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