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引深检查
作者:马驰千里      更新:2021-03-16 13:17      字数:4121
  冯阳县国有商业企业的改制转换进入了实质性的阶段,原来的国营企业职工也面临着下岗的趋势。冯清水的妻子李凤妍的正式工铁饭碗行将被打破。
  商业系统所属的商店门市都要根据情况的不同,分别改为股份制企业和个体企业,县里向商业局派出了督导工作组,商业局也继而向所属各大公司和门店派出了改制领导小组。一场深入彻底的国营企业体制改革在紧锣密鼓中有条不紊地进行,并一步步加以深化。
  自己的职业毫无起色,又碰上妻子面临下岗的危险,冯清水心中不免存有许多的无奈,担心和焦虑。
  不过,接下来,他的心情又随着县局的一次大会而开始回暖。
  冯阳县地税局虽然没有在上次地区组织的专项交流检查中取得预想效果,但总体看来成绩还是不错的,首先外县检查组在冯阳检查入库的税款会就地划转百分之四十。加上冯阳检查组在林源查补入库划回来的二十五万,这都是响当当的真金白银。对冯阳地税局来说,简直就是等同于虎口拔牙。这次选给检查组的都是平时不敢动,碰不起的泰山石。不管收到多少,都是从固定计划税源外增收的税收收入,从心里还是感到很满足很有成效。
  再说,通过这次的检查,在一定程度上推进了行政事业单位的纳税意识,促进了人们对投资方向调节税的充分理解和认识,为下一步落实地区地税局提出的趁热打铁,夯实检查成果的征管方案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新年刚过,胡学治就及时召开了全县地税工作会议,会议上总结了以往地税迎难而上,克服困难,走出困境的经验教训,并谋划出一条走向光明的阳光大道。
  在即将面对的新一年,他争取要带领广大地税干部职工,改变青黄不接的被动税收局面,争取让地税职工的付出得到丰厚的回报。
  具体大事有几项,第一,县局决定在新落成的办公大楼后利用空闲的已征地,为职工修建单位职工住宅,预计单位会承担职工住宅的总造价的百分之七十,从即日起,职工可到机关办公室进行预报名。县局将根据职工的报名情况,决定下一步的建设计划和规模。这个喜讯对于全体地税人都是难得的回报,对于冯清水等人来说,简直让人激动和兴奋。这样一来,就可以解决了他们在县城租房户的实际问题,关系到大多数人的切身利益。
  就是要继续加大对有效非正常税源的利用,推进深化由原来眉毛胡子一把抓,到征管查三分离,各司其职的正规税收模式。从而避免以前地税单位与单位之间,机构与机构之间,人与人之间,为完成任务你争我抢的乱局。力争到年终完成上级下达任务,并努力超收百分之十的目标。
  为实现冯阳地税向前大步跨越,快速实现日新月异的改革思路,县局决定在今年把大伙引出去,到东南方向走一走,学习学习,把外面世界的五颜六色看一看,把适合于我们的东西引进来,进一步使我们的征管能效得到根本上的提升。不用明说,大家都能听出来,局里这是准备要让我们出去旅游,不能不说,对于久闭在这黄土大山里的人会激发出一种悸动的心率,有谁会不向往,谁会不欣喜若狂呢?
  就这三份构想和规划,还有哪个地税职工听了会无动于衷呢?还有哪个地税人会不干劲倍增呢?
  会后,胡学治又亲自召开了一次稽查工作会议,他让征管股为稽查分局开出了一张处方,列举了十几家包括行政事业单位和企业在内的十户选定检查对象名称,让稽查分局照单抓药,不过这十户被查户虽然行政经济性质不同,但冯清水他们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它们都被同一条丝带串联在一起,那就是一个税种,投资方向调节税!不管是行政事业单位还是企业都不外乎一个明显的特征,那就是,大楼!基建!投资!
  几乎就是去年交叉检查的翻版!
  胡学治看到了这种税给地税收入带来的意外效果,这次他是下定了狠心,不管是那个单位,只要是涉及此税就对他进行管理、进行检查。
  之前地税局已经向各所对大型基建项目的摸底和控管做了详细安排。这次是在已掌握的户数内,对县局认为征收难度比较大的都由征管股列了出来,交给稽查分局专门进行重点突击,这是全县选出的第一批难管户或者说是预估的难管户,特别是行政事业单位。
  会议明确了职责和组织程序,稽查分局要把户落实到两个稽查队,稽查队在检查过程中如果遇到什么难题和困难,就向稽查分局长及时汇报,稽查分局长要主动想办法,出主意打通检查障碍和关键节点,如果,稽查分局觉得事情严重或者复杂的,有必要请领导出面的,要及时逐级汇报情况,以便为局领导的指导提供意见和依据。某个领导无法处理的问题和矛盾可以拿到会上,大家群策群力来解决。总之,无论付出多少辛苦和时间,都要保证这次稽查分局在冯阳县专项税收检查顺利开展、进行,并取得预期效果,为今后各所全面对该税种的征管扫清障碍,铺平道路。
  看起来胡学治对这次的检查寄予了高度重视,这使冯清水很振奋,这种踌躇满志的感觉已经好久找不回来了。
  于是,他们按照稽查分局刘有才给他们分开的户数,开始进行表面上的研究和确定下户目标。在这上面他和吴玉春的意见也不一样,吴玉春主张先攻克认为难弄的硬户,然后,其他户就会迎刃而解。冯清水却认为先从好办的下手,先捡软柿子捏。
  随后经过商量,还是决定按照吴玉春的办法进行。不过有一点还是达成了共识,那就是把认为最难的一户,即以县政府服务公司新建的迎宾酒店,放在第二家进行检查,把第一个目标放在交通局职工宿舍基建涉税项目上。
  到县交通局检查他们的基建账,这在交通局看来还是有点不可思议,这种直接检查他们事业单位的事还是第一次,以前税务局来交通局检查,只对道路工程纳税情况检查,那些账都设在工程部,这次是直接到局里来查账,心理上多少有点别扭。
  别扭归别扭,地税检查人员又送检查通知书又出示税务检查证的,看来不让检查还真不行。
  局长王怀年一脸不悦地把单位会计叫来,无奈中安排了接待地税检查事宜,然后几天都没有露面。
  只要会计能提供检查的所有账簿凭证资料,管你在与不在。冯清水他们才不去理会交通局长在与不在。
  一连三天检查下来,水落石出,涉税问题付出水面,对交通局为其职工建设宿舍一项,应征投资方向调节税17,52万元,由于工程在去年秋末已经完工,并交付职工使用,除税款本身外,还应从实现税款之日起按日加收所未交税款千分之二的滞纳金。
  会计不明白政策,冯清水他们打开书本和文件复印件,把税法的规定逐页逐行给他做了细致讲解。会计听后,对照税法,心领神会,提不出反对意见。
  任必长办公室的电话随之响了起来,接起来一听是交通局局长王怀年的电话。任必长与王怀年可是高中时的同学,平时虽在一朝当官,联系的时候并不是太多。
  听到是王怀年的声音,任必长心中感到并不意外,当他看到给稽查队的选户有交通局的时候,已经预料到可能王怀年要和他说事。但没想到的是,这么快就会找上门来。
  他故作惊讶:“原来是王大局长,有什么吩咐?”
  电话那边可没有闲工夫绕腾,直截了当地:“必长,你地税稽查分局来我这里检查了,你不知道?”
  “哦,我只知道这次胡局长在会上安排稽查分局要开展专项检查。检查就检查呗,是检查交通局,又不是检查你个人,不就都是些公家事吗?”任必长半开玩笑地说。
  “什么公家,这不就是冲着我王怀年来的吗?从块上说,咱县那么多建职工宿舍的,你们检查了几家!从条上看,临近其他县的交通局都还不知道这码事。偏偏我就成了打击对象。怎么回事啊,任必长,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去处理吧。”
  “哎呀,老同学,这稽查分局是刘有才的分局长,我说了又不算,要不,你和老胡都是同朝大臣,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和老胡说说?”要在平时,任必长一定会满口应承下来,这毕竟是有利有面的事,是不会在同学面前掉这个价的,但这次不同,任务是胡学治组织安排的,大有志在必得之势。在会上三令五申必须查一户清一户,坚决杜绝走过场留人情,如真正遇到和单位有切实厉害关系的,都要上会集体研究,如是与个人之间有关的,一律拒绝考虑。这样一来,任必长切实感到于此融通有极大的困难,但毕竟是同学,总不能撂一句话就完事。总得找个理由才行,而这个理由不用编,实话实说就是。
  “我去和胡学治说!我能和他说什么?以前互相之间又没来往!他在电业局那会弄个电,我就去找过几次,现在再去找他,我实在是抹不下这个脸来。”听王怀年的声音很憋屈。
  “可,丑媳妇总要见婆婆的呀,要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必须来见人家。”任必长说。
  “你任必长怎说也是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第一副局长吧,这么点小事也处理不了?这样,老同学,今天晚上我请客,咱来交通局坐坐。”
  任必长推不过,晚上只得去赴约,但心里拿了老主意,千磨万击我不揽,任尔东南西北风。
  当王怀年把瓷瓶五粮液打开的时候,任必长感到了一种殊荣,在王怀年这里能得到这样座上宾高待的人可不多,在县里的局长们里面,交通局长那可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的,平时一副傲气劲。能让他请过来喝上他如此高档的酒,说实话,这还是第一次。要不是有他有求于人,别看是同学!任必长自知在王怀年的心目中的分量是几斤几两。
  随着美酒的飘香,王怀年的话也就来了,但却没有直接说事,而是无关紧要地说起同学那会儿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
  几杯琼浆玉液顺流而下,王怀年才把话题又扯回来,不过还是电话上说的老调子。任必长当然心中还不糊,一推六二五,这种事可不能揽回来,关键是揽回来也不好办,到时烫手,倒不如不接。
  但,自认为意志坚如磐石的他,还是被王怀年的软刀子砍了个粉碎,他自己都感到意外,身不由已。
  两条软中华香烟,一卷已经包好的钞票明晃晃地搁在他的面前,让他的老主意在慢慢地随着浓烈的酒气升腾而去,他嘴上说着不行,用手示意性地往开推了推,但是,他的眼光始终没有离开散发着迷魂气息的礼物,他难以抵制这种让人心跳的诱惑。
  看着他似有犹豫,似有踌躇,王怀念又往那两万元上加了一把:“这一万是让你去打点一下有关人员,特别是那个你说的稽查分局长,刘——”王怀年说着卡在那儿。
  “刘有才。”任必长补充了一句。
  “对,这个人我不认识,就不见他了。全权由老同学你给办好就是。”王怀年举起杯,“来,咱喝了这一杯。”
  那一夜,任必长深一脚浅一脚地提着一个大手提袋满载而归,兴奋之余,满足之余,不免觉得心中像揣着一块沉甸甸的东西。像棉花一样柔软,又像石头一样坚硬,总觉得不舒服,不轻松。那一夜,他翻来覆去没有睡好,如何把心中的东西消化掉,如何完成王怀年交给的重托,让他摸着棘手,想起来烦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