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位四公子擅自召集大臣正阳殿议事，是不是别有心思？”一位还没有收到秦不疑去世消息的臣子面色忧虑道。
  “谁知道呢？”有人皱眉道：“这位奇葩公子可未必对乾人一如既往的信任。”
  “呵。”旁边的人闻言，冷笑道：“堂堂乾国公子，竟不修武道，真不知他要是当了国君，能不能挥的动定军刀。”
  有人一看说话的人，原来竟是秦氏公族的秦屿。其他人纷纷对其拱手，报以善意的笑意。
  这位可是与人称秦氏之虎的秦华、秦氏之狐的秦渠并称秦氏三雄的秦氏之狼。
  相比于秦华和秦渠依靠战场扬名不同，秦屿斡旋于秦氏公族各个分支，长袖善舞，在秦氏公族内部可谓人脉广阔。
  “屿公子，下臣听闻国君……可是真的？”有人悄声询问道。
  “国君他……”秦屿流露出悲伤的神色，挤出几滴眼泪道：“真的薨了。”
  “国君。”
  有人听闻，低声恸哭。
  但更多的人虽然脸上也有几分哀伤，但听闻后却没有什么吃惊之色，显然是早就得到消息之辈。
  “肃静，都肃静。”队列最前的老公羊一直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就像没有听见正阳殿中的纷扰之声。直到看到秦不语出现，才用拐杖敲打地面，止住了众人的议论之声，道：“都先听四公子说。”
  得到老公羊的提醒，众人才注意到原来秦不语就在殿门一侧，抱着定军刀站着。
  “都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正阳殿本就是君臣议政之地，无不可言嘛。”秦不语笑着走进殿中，径直向着国君的位子走去，群臣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啪
  将定军刀放在桌面上，秦不语转过身，脸上突然变换成悲戚之色，道：“诸位，火鸟卫士传来消息，言国君与孟西白三族族长为了收复降奴城，全部战没，义渠为了报复，更是悍然杀死了我那不满一岁的侄儿，此仇不共戴天。”
  “国君啊。”
  也不管是不是是不是已经提前得知消息，此时听闻秦不语宣布，所有臣子纷纷跪在地上，大声恸哭，更有一些掩面而涕。
  臣子们都低下头，秦不语才有机会好好观察一下众人。
  老公羊作为内史，地位相当于大周太傅，政事大都经于他手，又是少有的文化人，位高权重，但偏偏他的身边没有围着一个人。
  秦屿，这个被称为秦氏新生代三雄的秦氏之狼，身边围绕着最多的人，其中秦氏公族、老世祖、文臣、武将，各色人都有，不愧是长袖善舞。
  孟秋、白吉、西渡三人虽然已经接替了三族族长的位子，但年纪太轻，资历太浅，三族的势力又被秦不语拖着大半送死，势力大损，只能抱团取暖，不和其他人混在一起。
  秦华、秦渠也只和几个武将聚在一起，相比于秦屿，算是势单力薄了。
  其他如景逸等人，都独自一人，算是独臣了。
  乾国的官职体系混乱，礼仪站位之类的也不被重视，倒也可以让坐在上面的国君一眼可以看清各个团伙。
  “好了，哭几声就可以了。”
  秦不语坐在了国君的位子上，敲敲桌面道：“国君薨了，但乾国还需要继续走下去。诸位可有什么提议？”
  臣子的哭声就是这么神奇，除了少数的一些仍然守不住悲伤，改为低声恸哭，大多都是不到三个呼吸哭声就由大到小，由小到无，最后抹了两把眼泪，就收住了。
  “国君新丧，按照国君君令，应由四公子为储君。”老公羊拱手道。
  “恭请四公子继任君位。”孟西白跪地道。
  “恭请四公子继任。”秦华、秦渠几人也跪倒道。
  景逸几个散臣虽然也有人表现出了几分犹豫，但也前前后后的跪下了，附和道：“恭请公子继位。”
  唯独秦屿和亲近他的人，独独一言不发。
  秦不语也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一伙人。
  “请公子继位。”
  终于有人承受不住秦不语的压力，三三两两的也跪倒道。
  最后，殿中只剩下秦屿一人。
  “秦屿，你是有其它更好的提议吗？”秦不语笑道。
  秦不语的笑容虽然和煦，但秦屿却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也不得不跪地道：“臣……臣也请公子继位。”
  秦不语摇头道：“国君的尸体都没能运回，我若是急着继位，恐怕会有人说我眼里只有君位，全然不念兄弟之情。”
  “公子言之有误。”
  老公羊老而弥坚，全身上下没有半点面见秦不疑时将死的样子，站出来，声音中正，大义凛然道：“乾国本就是边疆之地，凶险难料，必须要有国君主持才行。”
  “更何况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历代国君早就留下遗训，乾国乃危难之国，新君应以稳定国家为念，旧君若丧，及早继位。”
  “此时乾国先失降奴城，又丢河西地，现在国君又和孟西白老世祖同亡，让乾国雪上加霜，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万望公子以国家为念，及早继位。”
  老公羊声情并茂的说完，就俯首长拜，大有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起的样子。
  “请公子继位。”
  其他臣子也大声附和。
  “哎。”秦不语愁眉不展道：“莫非真要如此？”
  “请公子为国家计，及早继位。”
  秦不语只是自言自语的小声一念叨，臣子却一脸的着急，大声呼喊。
  “大家都这么说，那一定没错了。”
  秦不语点头道：“那就先继位，稳定国家，其它事之后再说，如何？”
  “公子英明。”
  “那以老内史之见，可有什么流程？”统一了所有人的意见后，秦不语又问道。
  “应该先挑选日子，再通知周围各国，派遣使臣观礼，并重新修缮宫殿。”
  “现在才通知，老内史莫非开我玩笑？”秦不语笑道：“不应该在国君出事之时，就立刻准备新君继位之事吗？七个月过去了，宫殿没有修，各国没有通知，诸位是要向大周和其他诸侯看齐吗？”
  “臣等有罪。”众臣齐齐拱手道。
  “如果现在开始准备，需要多久？”
  秦不语深知现在不是追求谁是谁非的时候，乾国急需要一位新的国君来稳定民心和重拾败局。
  “大概五个月。”老公羊想了想道。
  秦不语猛然起身，怒视着老公羊。
  老公羊坦然相对，说道：“公子，不说景逸大夫通知各国花费的时间，就孟西白三族老族长的死亡，导致了掌管工事的司空空缺。就算现在任命新的司空，他也没有足够的钱和时间来修缮宫殿啊。”
  “呵呵。”秦不语坐了下来，恢复笑容道：“老内史老成谋国之言。”
  “不过，五个月是不是太久了点，能不能早点？我等得了五个月，乾国等不了啊。”秦不语期待的望向老公羊道。
  “恕臣无能。”老公羊拱手。
  “各位大臣呢？”秦不语又望向其他人道。
  众人一个个有意躲闪开秦不语的目光。
  “公子，臣请治景逸失职之罪。”秦屿拱手道。
  “通知各诸侯国遣使来乾观礼，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可如今因为他的失误造成新君继位之期延迟，他必须为此承担罪责。”
  “臣附议。”
  “臣等附议。”
  乾国位列朝堂的，在秦不疑临死前带走了一批后，本就只剩下二十人左右，此时竟有一半的人与秦屿呼应。
  “不可。”秦不语反驳道：“景逸大夫为了接回我，不远万里来往大周与乾国，如何又成了有罪？”
  “公子，功乃功，过乃过，有功自然要赏，可也不能以功抵过。”秦不语都已经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看法，秦屿竟然似乎不顾及秦不语，更进一步，坚决地说道。
  “不是说了景逸大夫无罪了吗？”秦不语不满道。
  “公子，景逸有罪无罪，大家都有目共睹，何故为了罪臣故意遮掩呢？”
  秦屿跪在地上道：“秦屿请公子治罪景逸，严正律法。”说完，跪在地上，以额触地。
  “臣等请治景逸罪，以明律法。”围绕在秦屿身边的臣子也纷纷俯首道。
  啪
  秦不语拍桌而起，怒道：“现在是在商议继位之事，其它事都压到后面。”
  看到秦不语真的生气了，原本跪在地上的人有一些承受不了秦不语的压力，犹豫后站了起来，但也有几个人始终都和秦屿站在一条线上，坚持不起。
  “呵。”
  秦不语冷笑道：“看来还真的有人怀疑我挥动不了定军刀还是怎么着？这是逼我吗？”
  “臣等请治景逸罪。”
  秦屿几人跪在地上，翻来覆去这么一句话。
  秦不语将手伸到定军刀的刀柄上，轻轻摩擦着，冷眼看着秦屿。
  这可不是在体现自己的忠诚了，而是在逼迫自己啊。
  “臣有罪，耽误了公子继位，请求公子责罚。”看到自己成了秦屿威胁秦不语的把柄，景逸脸色苍白，但他还是站了出来主动认罪，不愿秦不语被人为难。
  “老内史，你怎么看？”秦不语将目光转向老公羊，希望他能够出言帮自己保下景逸。
  可是秦不语失望了，老公羊在垂危与精神之间切换的十分顺溜。他既不愿得罪一半朝臣，也不愿得罪新君，只装作没有看到秦不语带着祈求的目光。
  “呵。”
  秦不语被气笑，他就不信在秦不疑在世时，有人敢这么对他。
  但今天他也知道不妥协不成了，否则他们会以此为借口，继续拖延自己继位日期。
  “景逸去官，暂时待在家中不准随意出沁阳。”
  “继位日期就在五天后。”
  “既然你们没有准备，我就自己准备。”
  秦不语一甩袖子，提起定军刀冷声道。
  说完，没有再给臣子出声的机会，就自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