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小村落，中间一条土路贯穿而过，在两边各有两条小岔路曲折分开，其中两条交错汇聚，另外两条则向着两侧远处的山头延伸。
  村子在一片田野，和几线淡蓝色的炊烟中，显得很是安详，偶尔的几声鸡啼狗吠，还有田中蛙鸣，也不禁让人生出几分闲情。
  李二和白芷，一人背着一个包袱，从村子的南边，一条笔直的土路走来。
  李二原本提在手中的那个黑木头，现在已经系上了绳带，背到了背上，贴在包袱之下，就是看上去有点滑稽，“还别说，这木头疙瘩方方正正的，背到背上正合适，像个乌龟壳子。”就为这句话，气的李二好几个时辰没搭理白芷，白芷又是赔不是，又是说好话，才算哄好了李二。
  而白芷，两侧腰间，还是挂着那对绣刀“浮光”“掠影”，一长一短，显得侠气十足，不过由于身材高挑纤细，缺了几分气势，倒添了几分英姿，再配上一头短发，在风中微起波澜，直叫人看了离不开眼，好歹也要找人炫耀一番，“我今天路上，遇见一位女侠，那真是赶得上菩萨，赛得过天仙，你这种土鳖，这辈子也别想看见。”然后，干上一碗清水，大手一抹，一副这辈子值了的豪气云天。
  远远的看到了前面的炊烟，袅袅娜娜，融化于蓝天之中，二人眼中都露出了些许的欣喜。
  李二走在前面，咽了下有些发干的喉咙，回头说道：“白姨，前面有个村子，我们歇两天再走吧。”
  白芷脸上挂着浅浅笑意，走的近了些，才说，“好，也歇歇脚，要不然把你累坏了，我可要兜着走了。”
  白芷也是最近才发现的，李二看上去身体健硕，老气横秋，实际上，还是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大孩子，偶尔冒出的一些孩子气，也真拿他没有办法。
  李二头一歪，翻了个白眼，又继续赶路。
  这时正值下午，萧瑟的太阳还悬在天上，没有落下的意思。
  几记秋风迎面吹来，带着沁人的凉爽。
  快到村口的时候，李二忽然回头，上下打量一下白芷。
  “白姨，要不你把这一身女侠的打扮遮一下？”
  白芷一脸疑惑，低着头，巡视着自己，“怎么了？”
  看了半天，白芷把目标锁定在那两把绣刀上，她抬头又说，“你是说这两把刀？”
  李二揉揉太阳穴，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白芷把两侧的绣刀解下，放到身后的包袱里，然后两手一摊，“这总行了吧。”
  李二扫了一眼此刻的白芷，少了几分侠气，多了几分温婉，无奈的叹了口气，“算是吧。”
  美而不自知，大抵如此。
  白芷拨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刘海，“那走吧。”
  进了村子，李二和白芷就开始寻找人家。
  这家？
  不行不行，这种看上去一脸横肉的悍妇，可能会有好心人，但是大多数都会被骂上两句，然后给撵出来的。
  这家呢？
  这家也不行，你看人家那神态，那身段，那大“喜”字，咳，一看就是新婚夫妇，我们过去借宿会招人恨的！
  那这家呢？
  这家……行，就这家了。
  李二简单的打量一眼，这户人家，门口挂着的桑葚干，簸箕里晒黑的百合叶，还有地上几处零散的柴火，几处凳椅，他最喜欢的是种在门口一侧的那颗大榆树，说不上为什么，总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他上前和老婆婆攀谈，老婆婆是个豪爽之人，问明来意后，也不多说什么，拉着李二往屋里走，那股热情劲让人心里温暖，十分受用。
  白芷也慢悠悠的朝屋里走，习惯性的观察着周围环境，忽然她听到了屋里一丝争吵。
  “你这个是干嘛！你们姐弟二人大老远的去京城投奔亲戚，本来就挺不容易的，路过这里，愿意陪上我老婆子絮叨两天，我老婆子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以收你的钱，你快收起来，收起来，你说你这是干啥啊！”
  李二没有收起钱，他把钱放在桌上，扶着生气的老婆婆坐到板凳上，自己则蹲在那里。
  “婆婆，您看就算我们去赶个亲戚家，那不也得带点瓜果礼物什么的，要不然没有礼貌啊，您说是不是？再说了，我这都喊您婆婆了，所以我这手里的它不是钱，算是我们姐弟俩敬给您老的一点孝心，这是应该的，要是这点孝心您都不愿意收下，那您把我们当外人了不是？那我这婆婆婆婆的也白叫了。”
  老婆婆望着李二，一时愣了神，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红红的，随后叹了一声，“哎，好孩子，那好，你们就在这安心住下，多休息两天，去京的路还远着呢，可不能着急，昂，你们在这坐着，我去做点饭菜，马上你们多吃点。”
  说着老婆婆就起了身，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回头，这时白芷已经站到了李二的旁边，她笑问道：“还不知道你俩叫啥呢？”
  “哦，我叫李二，你喊我小二就可以了。”
  “我叫白芷。”
  老婆婆又是一愣，看了看李二，又看了看白芷，忽然笑了起来，“好好，真是个好闺女，那你们在这歇着，饭一会就好。”
  老婆婆走后，李二一脸的无奈，他倒了碗水喝，“都说了是姐弟了，你还叫白芷……”
  白芷白了他一眼，“我也没想起来，这不是说顺口了么。”
  “嗯，这水好甜，应该是刚打的井水，你也喝点……看来以后，我也不能喊你白姨了，只能喊你……姐姐了。”
  白芷也倒了一碗，喝了一口，点点头，笑道：“谁叫你说我们是姐弟的，我这还平白降了一辈呢。”
  “哼，你觉得我说你是我姨，有人信吗？你要是喜欢辈分高的，那以后没人了，我就喊你奶奶……”
  “呸，你才奶奶呢。”
  李二乐了一会，把水喝完，然后把包袱解下，还有那个“龟壳”也拿下，站起来活动活动，四处看看。
  白芷还是坐在那里，小口小口的抿着清水，不知道想些什么。
  饭很快就做好了，李二帮老婆婆把菜端上来，老婆婆弄了点小酒回来，三人围着堂屋里的小矮桌吃了起来。这顿饭是这几个月来，李二吃的最舒心的一回，很丰盛，荤素都有，还有黏浓的小米粥，看得出来白芷也特别开心，那碟老婆婆腌的咸菜，她一个人干掉了半碟，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三人又叙了些闲话，没多久天就黑了。
  暝色苍茫，远处山边边那里托举着一盘银月，繁星点点。
  老婆婆说，原先她还担心屋子不够用的，现在好了，这间偏房你们两个人住正好，好好休息。
  然后就丢下李二和白芷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偏房就一张小床，李二大手一摆，把床让给了白芷。
  白芷不愿意，坚持让李二睡床上，她睡地上，或者她甚至可以不睡。
  李二倒无所谓，反正今夜他不会睡床，他说，你要是愿意，一起睡地上也可以。
  白芷在黑夜里看不清表情，僵持了一会，最后还是无声的躺在了床上。
  屋子里，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见，白芷起身打开了窗子，漏进了些许月光，这小屋子里，才约莫能看见点光影。
  “小二，你说婆婆她是不是有些误会？今天吃饭的时候也是，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白芷侧着身子睡不着，月光沿着她侧身起伏的曲线来回流转。
  “为什么不呢，这去往京城千里迢迢的，我说是姐弟，可被你说破了，婆婆以为我们有所隐瞒，你说凡是不愿被人知道的，有所隐瞒的，那能是好事么，她要是不误以为，我们是从家里跑出来私奔的，那才奇怪呢。”
  白芷翻了个身，就没有动静了，她觉得，小二每次到夜里，说出的话，总让人觉得高深莫测，有点陌生。
  李二则躺在草席上，透过窗子望向那轮皎月，那里没有嫦娥，也没有玉兔，那里是一个他不了解的世界。
  婆婆今夜倒是睡的挺香。
  只是第二天黎明时分，一声惨叫打破了某个人的美梦。
  白芷早就醒了，在床上打坐冥想，听到惨叫，跃窗而出，沿着墙角阴影处，悄悄的翻上房顶。
  李二被叫声惊醒，左右看看，打了个哈欠，然后穿上衣服，晃出门去。
  老婆婆也已经醒了，在门口坐着剥豆子，看到刚起床的李二，从身后提出来一个板凳递过去。
  “没事，估计是隔壁家的畜生死了，哎，最近这十来天，隔三差五的，村里就有几头牲口消失，或者干脆直接死了，那样子还真吓人，我去看过一次，那头羊眼睛凸的都掉出来了，干瘪瘪的，浑身的皮肉都贴到了骨头上，没见一丝血，人们都说是山上哪个成了精的蝙蝠吸的，还说让给祭拜一下……”
  李二接过板凳没有坐，找了个木盆舀了两瓢凉水，洗了把脸，他听得迷迷糊糊的，“吸血鬼？”
  老婆婆递了一个手巾过去，“吸血鬼……呵，这名字倒也挺像，你说，还有些人想要给它上供、祭拜，这些人是不是孬种，照我说找些个汉子，夜里蹲着，逮住了就往死里打，哼，你看那个蝙蝠精也好，吸血鬼也好还敢不敢来！”
  李二洗好脸，坐到了老婆婆对面，随手也剥起了豆子，“哈哈，婆婆您不害怕么，还要去捉鬼。”
  “这有啥的，活这么久了啥没见过，年轻时候在那边，就是那边的山头附近，我还见过几个神仙打架呢，飞来飞去的，后来看见了我，一眨眼又不见了，山里头有神仙，这大家都知道，所以啊这些妖魔鬼怪的它肯定也有，不过大鬼有大仙管，小鬼有小仙管，碍不着咱的事，像这种只在夜里偷偷摸摸的干缺德事的，估计也不咋地，有啥好怕的。”
  李二竖起大拇指，“婆婆，您这见识可真不一般。”
  老婆婆听得开心的直笑，“行啦，这豆子剥的也差不多了，我去弄饭去，你活动一下筋骨，早晨起来，多锻炼锻炼，对身体好。”
  “好嘞。”
  李二起身站到了门前，随意的扭动着身体，他这一想，自从王叔走后，他就再也没有修炼过了，有些惭愧，不过，他本来也不喜欢这些，他去京城也只是为了完成王叔的最后的心愿，现在看来，他好像是个富二代，这样也好，至少不用活的这么累，可以到处玩玩看看，再找个人结婚生子，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挺好的，他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白芷的面孔，漆黑如夜的双眸，清丽娟秀的面容，琼鼻丹唇，乌发雪肌，一时间，怦然心跳。
  他甩甩头，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便在院子里转了起来。
  休息清闲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这两天，李二和老婆婆坐在大榆树下，一聊就是一整天，聊聊老婆婆年轻时的见闻，聊聊李二以前流浪时遇见的趣事，天南地北的什么都聊，有时候白芷也会搬个板凳坐到李二身后，听李二说她不知道的从前，不过大部分时间白芷还是一个人在偏房里练功打坐。
  第三天，晚上他们三人早早吃了晚饭，洗漱完毕。
  老婆婆哼着小曲，就着烛灯织了一会儿毛衣，待手乏眼酸之后，吹了灯便沉沉睡去。
  而堂屋一旁的偏房，趁着窗户漏进来的一斜月光，却是看不到有人在床上或者地上，屋里空荡荡的，好像根本没人。
  这时房间里冒出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白姨，这次我们肯定能逮到那个吸血鬼。”
  “不管能不能捉到，明天我们都要走了，我们在这已经耽误太久了。”
  接着，从窗子旁的一边角落里，闪出一个黑影，穿过窗子一跃而出，另一边角落里，也现出一个黑影，紧紧跟上。
  此刻，村子上空，一轮孤月悬于天宫，秋风簌簌，风寒月秀。
  李二和白芷沿着村里的房檐、树枝的阴影下快速游走，时走时停。
  这两天夜里，李二拉着白芷非要捉鬼，白芷虽是不愿多惹是非，但也敌不过李二的软磨硬泡，但是两天过去了，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李二说是一定能碰到的，这芝麻绿豆大点的村子，只要那个吸血鬼出来，就一定能逮个正着。
  夜已深，村子里除了风吹叶晃的声音，没有任何动静。
  两人踩着月光下影影绰绰的树影，不知不觉已经围着村子，转了五六圈了。
  “小二，我们回去吧。”
  李二也有些泄气，看来他和那个吸血鬼先生有缘无分。
  “好吧。”
  两人不再遮掩行踪，上了小路，这小路看来平常就行人不多，踩上去松松的，软软的，还有一股淡淡的土腥味，弥漫鼻尖。
  白芷和李二并肩走着。
  她转头看向李二，只看得见一个轮廓，但是那撅的老高的嘴巴，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白芷浅笑，轻声说道：“要不，明天再来一趟？”
  李二摇摇头，“不用了，已经耽误太久了。”
  白芷没再说话。
  忽然，李二拉住了她，她回头望去，只见李二瞪着眼睛望向前方，她又猛地回头，对面拐角处，赫然站着一个人，手里还拖着什么东西，也在愣愣的望着他们。
  气氛一瞬间凝固，只剩下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使劲的吹着。
  那人先反应过来，把拖在地上的东西，一下甩在肩头，拔腿就跑。
  “追！”
  李二和白芷的身影同时模糊，月光下，只剩两道快速移动的影子隐约可见。
  他们看清了，那是一只小羊羔！看来这人就是那个经常来此做客的吸血鬼，终于给遇到了！
  李二沿着那人消失的地方追去，白芷则不停的跳跃在一个又一个的房顶上，不时的给李二指点方向。
  “左边！”
  “右边！”
  “往前直走。”
  “他停下了……他又跑了，快追！”
  “往左。”
  那人的速度更快，像一道青烟，时隐时现。
  最后，他发现无论怎么闪躲，后面那两人都如同跗骨之蛆，摆脱不掉，他转头闻了一下小羊身上的血腥味，舔了一下嘴唇，表情极度扭曲。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快渴死了！
  他感觉，此刻身体的每一处都拱着无数个虱虫，在蠕动，在撕咬，在等待着鲜血的浇灌！
  他的神志开始模糊，他甩甩头，努力辨认了一下方向，加速冲了过去。
  “他往村外跑了。”
  白芷跳下房屋，和李二汇合，两人紧紧的跟着前面的那个黑影，朝山上跑去。
  顺着林间的羊肠小道，跑了不久，在山腰处出现了一间破旧的土地庙。
  黑影冲进庙里，便不见了动静。
  白芷拉住了还在往前冲的李二，烟眉轻锁，“小心埋伏。”
  “嗯。”
  他们二人把绑在身侧的绣刀拔出，李二“浮光”，白芷“掠影”，一人一把，倒握在手中，慢慢靠近土地庙。
  土地庙破旧不堪，杂草丛生，屋顶都塌了一半，残碎的腐木散了一地，静静的躺在月光之下。
  李二和白芷站在庙里月光可见的地方，神情戒备，只听见里面阴影处传了来一阵声响。
  “咕咚”“咕咚”
  白芷从身上摸出个火折子，轻轻吹了一下，一团火焰悄然撑起，她一手持刀，一手捏着火折子，两手叠在一起往前探去。
  骤然出现的一张血脸，把白芷吓了一跳，往后跌了两步。
  李二正好扶住白芷，他也看到了那张脸，灰色的眼球，糊了一脸的鲜血，甚至眼皮上还粘了些白色的毛发，浓稠的血浆顺着嘴角拉成线往下淌。
  李二心中一突，不过还好，他见过比这还惨烈的景象，他伸手接过白芷手中的火折子。
  “没事吧？”
  “没事。”
  白芷脸色发白，抿着唇，但依旧镇定。
  李二拿着火折子再一次往前照去，这回没有了刚才那副景象，只见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正埋在那只羊羔的脖间，轻轻蠕动。
  “咕咚咕咚”的声响，再次传来。
  李二看了一会这个“吸血鬼”，见他没有异动，舒了一口气。
  他往旁边照去，一旁残破的供桌上竟然还有几根蜡烛，他上前试了一遍，只有两根可以点燃。
  两粒火光，一高一低，不时的跳动着，偶尔响起的“噼剥”声，在这深夜野庙里也显得惊心动魄。
  “现在怎么办？”
  李二看了一眼还在“咕咚咕咚”个不停的那人，把刀入鞘。
  “我也不知道了，开始还以为是个什么妖精鬼怪，打死算了，为民除害，现在看来……他好像年龄也不大吧。”
  “嗯，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
  “还是个孩子……”
  听着只有十五岁的李二，说别人还是个孩子，有种……白芷摇摇头，把那种怪异的想法甩掉。
  “还是个孩子？”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李二和白芷同时转头望向庙外。
  一位女子先行进来，接着鱼贯进来四人，三男，一女。
  那女子背朝月光，又离烛火较远，看不清面貌，只能隐约看得见，一个鹅蛋脸型的轮廓，长发披肩，腰间一把长刀。
  她声音似霜，“他是血魔教的外门弟子，其师父是祠州那一带赫赫有名的“血道人”，经常抓小孩当饭吃，你说他还是一个孩子？”
  朗月之下，破庙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个“吸血鬼”身上。
  他好像已经“用餐”完毕，脸上用袖子抹出了两道血痕，但也擦去了大部分血迹，露出一张稚嫩而又恐惧的脸庞。
  他看着那名长发女子，突然吓得哭了起来，他一边哭着一边用着嘶哑的声音喊着。
  “女侠！他不是我师父啊！他说我只是他的‘血种’，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我看到过另一个‘血种’被他丢进了炉子里，我……我也不想这样，我没杀过人，只是偷了一些畜生喝血，我……我实在忍不住啊……”
  “还请女侠饶命，我以后……再也不偷了，不喝血了，一定不喝血了！一定不喝了！！”
  哭到最后，他就跪在那里磕头，一下两下，磕的“砰砰”作响。
  “无论是什么，但是你这一生，都只能血液相伴，苟且的活着，你心里也应该知道，没有鲜血，你根本活不下去去。”
  长发女子的声音也多了一丝怜悯。
  李二和白芷面面相觑，李二又转头望向那名女子，“你准备杀了他？”
  话音刚落，突然从女子身后射出一道寒光。
  白芷伸手一抓，寒光被拦腰截断，白芷的手中赫然多了一把小巧的匕首。
  长发女子身后的一名男子，高高瘦瘦，声音低闷，“你们是这血虫的帮手？”
  他和另外三人的手，都已经悄悄搭在了自己的兵器上。
  白芷听见身后动静，连忙回头，只见那个“吸血鬼”已经跑到了墙角。
  她眼神一凝，身影晃动，那名“吸血鬼”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白芷施施然走回，随手将匕首又抛给那名高瘦男子，“我们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是在追查村子的牲口丢失，追到了这里。”
  那男子接回匕首，上前抱了一拳，准备说些什么，却被李二打断，“但是这个……血虫，好像也并没有做什么恶事，罪不至死吧。”
  长发女子摇摇头，声音已是柔和了许多，“想来二位也并非凡人，血魔教人当然也并非都要依靠鲜血而活，但是此子，已经血种深种，若是隔上几天不饮些血液，最后只能爆体而亡，而且那种对鲜血的渴望，特别是人血，会愈加的强烈，也并非一般人能以忍受，若是放任不管的话……这山脚下的村子，最后，将不会有一人生还。”
  李二皱着眉头，心里头有点堵，下意识说道：“难道非得杀了他？”
  他看向白芷，白芷轻轻的点点头。
  一阵寒风掠过，庙里的两丸烛火不安的抖动，停在地上的黯淡的人影也随之晃动。
  “飕飕”
  又是两道寒光，接着是两声利器入肉的闷响。
  长发女子上前抱了一拳，转身就走。
  其余众人也随她离开。
  李二回身看向那个“吸血鬼”，烛光熹微，李二有些看不清，往前走了两步，只见他趴在地上，还是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有一半浸在了血里，后脖颈和后心处，各插着一把匕首，黑色的血液还在兀自不停的从中缓缓溢出……
  “小二，咱们也走吧。”
  “嗯。”
  李二和白芷出了庙，一切都静悄悄的，就像来时那样，树影丛丛，寒风孤月。
  他们沿着小路下了山，回到了那间小屋里。
  没过多久天就亮了。
  他们向婆婆辞行，婆婆显得的有些惊讶，“这么快？再多留一天吧！我还有几道拿手好菜没让你和白芷姑娘尝尝呢，这路途遥远的，也不在乎这一天，就多歇一天吧！”
  李二耐不住婆婆的婉言相劝，白芷也没说什么。
  这一天，李二没有找婆婆聊天，他只是问了婆婆一个问题。
  “婆婆，您说这花还没有开，它算花么？”
  “呵呵，怎么啦，咋问个这问题，这花没开当然不算花啊，它顶多算个花骨朵，也没啥看头，咋能算花呢。”
  “那这还未开锋的刀，它算刀么？”
  “当然也不算啊，没开锋的刀，它能干什么，顶多算个铁棍，拿来我捅捅这锅底的灶灰还差不多。”
  然后，李二在门口的大榆树下，坐了一上午。
  吃了午饭，仍旧坐在那里。
  白芷搬了个板凳，坐在他身边，捡起一片枯叶，声音轻轻柔柔的：
  “小二，是刀就要开锋啊，何况还是一把，已经沾了血的刀呢。”
  李二转过头，直直的望着白芷，白芷眼中淡淡的疑惑，没有隐藏。
  李二心中恍然，这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和记忆中，那个已经模糊了的世界不一样，这个世界有练气士，而练气士有他们的生存法则。
  李二抢过白芷手中的枯叶，站起身，“走吧。”
  “去哪？”
  “破庙。”
  “小二？”
  “没事，放心吧。”
  二人来到山腰处的那间土地庙，白天里，这间破庙更是显得残破不堪。
  李二也没有进去，在外头站了一会，一把火点了这破庙。
  火着了一下午，李二和白芷也站了一下午，待火完全熄灭后，二人才是离开。
  第二天，出了村，婆婆还是送了好远。
  “婆婆，回去吧，您再送下去，就离村子太远了，我们也会担心的。”
  “好好，呐这个是我这几天晚上织的一件毛衣，白芷姑娘你不要嫌弃。”说着，婆婆从她提着的一个布袋里掏出了一件粉色毛衣，“你这个小女娃娃，长的这样好看，不能老是穿黑色的，浅色的衣服，啊，要多穿一些鲜亮一点的，这样才招人疼爱。”
  白芷手里拿着那件粉色的毛衣，眼眶烫烫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婆婆又说道：“马上就秋寒了，你也要穿厚一点，每天都穿的那么薄，容易着凉，女人啊，这最不能着凉了，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这小二，是个有福之人，能遇……”
  李二在一旁偷笑着，但是听到有点不对劲，赶忙打岔道：“婆婆，我的呢，我就没有么，您看您老也不能偏心啊！”
  婆婆转脸笑斥道：“我偏什么心啊，就这几天的功夫，能织出来一件就已经是快的了，再说了，你这身强体壮的多冻冻对身体好，我就给白芷姑娘织了一件，你要是也想要，再待两天，我也给你织一件。”
  李二连忙摇头，“算啦算啦，已经打扰您很久啦，真的非常谢谢您啦。”
  “哎，行吧，那我回去了，你们路上要多加小心啊，你要多照顾人家姑娘一下……”
  “好好好，婆婆，您就放心吧。”
  “嗯，走啦。”
  “再见。”
  “婆婆，再见。”
  李二和白芷，看着老婆婆走了好远，又回头摆摆手，他们才继续上路。
  “你笑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笑……要不你把这毛衣换上我瞧瞧，我还没见过你穿过粉色衣服呢。”
  “……”
  “白姨，你走慢点，你等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