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罪人(二)
作者:
摩诃V 更新:2021-03-15 18:06 字数:4354
冯喜,逢喜。当年算命的人给她起的这个名字当真是满口胡言,这一辈子她没见逢过喜,灾难倒是已经遇到了不少。
发泄完的冯喜,胡乱抹了抹脸色的泪水,默默地把孩子抱回了家。
孩子生了病,冯喜必须辞掉超市收银的工作,因为孩子需要更多的照顾。每天早晨七点就要上班,有时候晚上十一点钟才能回家,中间的休息时间甚至不够她外出去吃一顿饭,这么多年来,为了两人的生活来源,她根本没办法好好照顾孩子。这也是医生说的诱发冯莫莫生病的病因之一。
一切都是她的错。
冯喜看着躺在床上陷入沉睡的孩子,抚摸着他微微汗湿的额头,泪如泉涌。愧疚和后悔像是刺入她心底的刀,就连呼吸都会牵扯到伤口,每喘一口气,疼痛就多加一分,她哽咽着,又担心会吵到孩子,拼命捂住嘴巴跑了出去。
“主人你说,她能坚持多久?”毛毛看着画面里蹲在卫生间的角落呜咽哀鸣的冯喜开始好奇,因为到现在,店铺都还没有接收到对方有强烈的欲望,这代表她们无法主动联系到冯喜从而签订契约。
“三年,五年,再多坚持也没有意义,这仅仅只会是痛苦的开始。”女子神色晦暗地瞌下了眼眸,让人瞧不见她心中的想法“毛毛你继续盯着,若是有情况就来庭院通知我。”她转身离去。
毛毛点了点头,将屏幕恢复成了方便自己查看的正常大小:“好的,主人。”
为了治疗孩子的病情,冯喜开始带着孩子医院机构到处跑,但没有了工作,就没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家里的开支日益在增长着,一家人目前是靠着冯喜多年留存下来的一点积蓄生活,而事实上在毛毛看来,冯喜留存下来的积蓄根本够不了他们撑过三个月。因为冯莫莫无法再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去上普通学校,而在特殊培训学校里,每个月的学费几乎抵上了一家人两三个月的开支,就算两人不吃不喝,也无法弥补如此巨大的金钱输出。
为此,冯喜不得不出来找些能补贴家用又不耽误她照顾孩子的工作,几番打听,倒真让她找到了一份,酒吧招待。
上班时间从晚上十点开始,一直持续到凌晨六点,工资比她做收银时会多一点但也只是一点,主要是面试她的小伙说,来这里的客人都很大方,时常能有小费赚而他们这里对小费监管不严,基本上能拿到都算是自己的。
冯喜欣然接受了这份工作,起初也有些困难,她无法适应对她来说有些过于时尚的服装,很难在那复杂的场面中左右逢源,她也无法说出天花烂坠的甜言蜜语,好向顾客要到更多的小费,最终,冯喜还是适应了下来。为了能要到更多小费,她不仅学会了和身边的年轻人一样,甚至是比她们更拼,很快,冯喜就学会在场子里混得如鱼得水,并且学会了很多套路。但在白天,她就又恢复成了那个温柔贤淑的女人,面对儿子耐心充满热情的母亲。
瞧着这样,毛毛开始无聊了。它已经监视了冯喜将近一年了,庭院里自家主人种下的荷花都开过谢过了,可冯喜的努力和坚强让它都目瞪口呆,眼瞧着冯喜再次将生活活得越来越平稳,事实也没有往它和女子预想的那样发展,毛毛开始动摇:“主人,看来冯喜根本不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是没法收取到她的灵魂之力了。”
女子坐在凉亭里,手里拿着盛满鱼食的木钵,这一年里,池塘里的鱼似乎又长大了不少,感觉来年可以捉出一条来红烧了。她一边优哉游哉地撒这鱼食,心情完全不同毛毛一般担忧:“不是可以探查她的命格么,看看她的未来走向是否真如此时看到的一般晴朗。”
毛毛开心地在凉亭中心的石桌上跳了起来:“对哦,毛毛怎么没想到!最近只顾着监察冯喜了,都忘记这件事了。”
说完,它开心地朝大厅跑去。
女子则是继续专注地撒了一把鱼食,瞧着水里翻涌的鱼群,眼中迎着水波微微晃动:“你们如此贪吃,莫不是把自己养肥了,等待着别人割宰么?”
鱼群还在拼命抢着食,哪里会回她的话,等待鱼食吃完了,鱼群们就游走在附近等着女子再次投食,似乎永远也没有饱腹的时候。女子见此笑了笑,将木钵放在了石桌上,不打算再喂:“有时候,你们倒真像忘川里的恶鬼。”说完,她沿着毛毛离开的道路追了上去。
“主人我找到了!”毛毛见到女子过来了,开心得眉飞色舞,“我找到一个疑似的时间点了,主人你猜未来冯喜会碰上谁!”
“谁?”
“一个身负气运的男人,这个男人身边还有个气运极强的女人!”毛毛见女子不猜,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而女子听闻,面色一变:“两个?一对?”
“是的!以冯喜这样的命格再碰上这样的一对煞神,用未来的一个词来说,那就是妥妥的炮灰啊,真是造化弄人。”毛毛神色放光地盯着屏幕,看来这次任务有望了。
“什么时候?”女子问道。
“得五年后,那时候冯莫莫都已经十一岁了。”毛毛用毛茸茸的爪子滑动着屏幕,已经做好了准备,“主人,使用时间跳跃吗?”
女子没有立即答应:“时空流域安全手册上说,我们最多可以使用几次来着?”
“三次主人,每个时间段最好使用不要超过三次,因为时间跳跃的次数越多,我们留下的痕迹就越多,越容易暴露我们的行踪。”知晓了女子的疑惑,毛毛立即解释道。
女子这才点了点头:“那使用吧。”
她说完,毛毛就立刻按下了屏幕上显示的某个按钮,轻微的震感来袭,不过一瞬就恢复平静。
眨眼间,又是五年后。
冯喜工作的酒吧里,今夜还是和往常一样人满为患。这五年里,为了能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努力供孩子接受特殊教育,冯喜比五年前消瘦了许多,如此也显得人越发高挑,面部棱角越发分明,而且为了掩饰她厚重的黑眼圈,冯喜还学会了画上精致浓厚的妆容,工作也让她学会了圆滑处事,曾经初见时那种温婉的气息全然不见,冯喜变得更加成熟富有女性的魅力,她因此受到了很多客人的欢迎,不用再辛苦迎合也可以每日得到一笔相对固定的小费,这缓解了她很大的生活压力,但同时这也给她带来了不少烦恼。
冯喜精致的面容,不同于其他招待生或过于清纯无趣,或过于轻浮夸张的个人魅力,让她在众多人群中也能独树一帜,就是相比台上的演员也毫不逊色,不论她走到哪儿,她总是混乱大厅里一道亮眼的风景。甚至有些客人会为了她,而特意定时过来消费,但总有些人,总有些垃圾,今晚,冯喜就碰上了。
“怎么了?爷到这儿来就是消费的,顾客是上帝你们懂不懂!我摸她两下怎么了?爷开心!你们这里什么服务态度,我让她陪着是看得起她,你们都给我撒开!”
大厅的一处卡座里,两三个服务生颤颤巍巍地拦着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男人趾高气扬的模样,像极了舞台剧里的小丑。而冯喜就站在他对面,她衣衫凌乱,看样子绝非男子口中所说的摸两下那么简单。
这时,从别处走来了一个经理级别的人物,他礼貌地交叉着手低着头劝解道:“对不起先生,如果我们的招待生不愿意,她们是有权利拒绝您的,如果您有特殊需要的话可以出门左拐寻找一些路口小巷处,但我们的招待生是没有必须要满足您无理需求的服务义务的,请您谅解。”
“谅解?啊呸!”男人不依不饶,双手被束缚的他当即向经理吐了口唾沫,经理措不及防,被吐了个正着。
“你们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有的是钱,不管你们这有没有今天老子要她,你们就得提供给我!不然老子明天就把你们这里都砸了你信不信!”
男子带来的一群朋友在此时纷纷站了出来,三两下将男人从几个男生手里扒拉了出来:“你们敢招惹我们老大,怕是真不想在这块地方继续混了吧!”
男人越发嚣张:“你们老板是谁,把你们老板叫出来!今天要么交人,要么给我赔礼道歉!不然那我就立刻叫我几个兄弟砸了你这里!”
头一回碰上如此难缠的蛮不讲理的客人,经理一时也泛了愁,他原本想打电话报警,但身边有人阻止他,告诉他面前的男人来头不小,确实有几分势力,“经理,总归就是个女人,交给他就是了,没必要把事情闹大。为这么点事报了警,倒时候肯定会影响营业,咱们不好和上面交代。”
有人这么一说,经理开始动摇了,他犹豫的目光不时瞟向站在一旁面色恍惚的冯喜。他向前几步拉了拉冯喜,“冯喜,这些人都是权贵人士,咱们招惹不起,要不你就答应了他,总归他给的钱不会少,倒时候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我给你带薪休假。”
冯喜怎么可能会答应,她含着泪不由分说地给了经理一巴掌:“要去你去!”
两边他都好言相劝了,结果两边都不讨好,弄得他里外不是人,这样一想,经理发了火,他立刻回了冯喜一巴掌:“要么服务好这位先生,要么你就给我走人!给你几分颜色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男人的力气不知比女人要大多少,冯喜被打得脚步踉跄连连退后倒在了身后的沙发上,伴随着激烈的耳鸣她抚上了瞬间变得无知无觉的半边脸旁,嘴角缓缓泛起了被撕裂的刺痛感,泪水划过伤口,嘴角的伤口疼痛更甚。
而最让她害怕的还是自己即将要被辞退,没有了这份工作,她要怎么继续维持生活,孩子该怎么办?冯喜趴在沙发上,没了方才拒绝的勇气。
见到此景,方才叫嚣的男人笑开了花:“既然生了个婊子样,就他妈别想立牌坊,找打。”他身后,一众人笑翻,没有人再为冯喜说话,在他们眼里,冯喜只是个可以随时买卖的物品。
楼上包间这时恰巧走出来了几个身着西服的高大男人,他们簇拥着围在一个身着休闲套装的男子身侧,看样子对他极其恭敬。
“骆爷,车辆在外面已经给您备好了,方才芳姐打电话过来说,小姐又闹别扭了不肯睡觉非要等着您回家呢。”
“我知道了。”
被称骆爷的男子瞧着应该也有三十多岁,面容俊美,一身随意的休闲服饰也掩藏不住他凛冽的气质。精致的眉角,冷漠的表情,都在随时告诉别人,他可不是什么一般的人。
刚踏出包间,骆爷的视线就被楼下围成一团的人群给吸引了过去,他宽厚的眉宇立刻紧皱了起来:“楼下怎么回事?这么乱。”
被问的男人也是满脸疑惑,他立马朝一直守在外面的一个黑衣人使了个眼神,两人嘟嘟囔囔一会儿,男人这才了解来龙去脉:“楼下有人闹事,是因为一个女人。”
得到答案的骆爷眉头即松:“不过就是个女人,也值得他们这样大动干戈。让你手下的人都办事利落点,人都去看戏去了还怎么做生意。”
“是。”男人不敢多说什么,连忙点头称是。
又向前走了几步,骆爷的视线在一堆人群中缓缓划过,忽而在冯喜的背影处停了下来,他瞳孔微缩,刹那停下了脚步。
跟在后头的一群人赶忙跟着停下脚步。
“是因为那个女人?”
骆爷身旁的跟班顺着视线瞧了过去,点了点头,“是的,骆爷放心,事情已经解决了。闹事的人是鲁爷的一个手下,看上了我们的一个招待生,我手下的经理刚刚说事情已经处理好了。”说完,他像是邀功般笑了笑。
像是应证着男人说的话一般,楼下围观的人群缓缓散开了,骆爷立刻注意到冯喜正低着头神情晦败地跟在一个男人身后,反观走在前头的男人就像只战胜了的公鸡,他瞬间明白这之间到底是达成了什么交易,皱起了眉头:“你手下的人怎么办事的,简直是个蠢货!把闹事的人给我赶出去,把那个女人给我带回来!”
他身后的男人一脸不明所以,颤颤巍巍地出声提醒道:“可是骆爷,对方是鲁爷那边的人......”
“我说赶出去,还要我说几遍?”骆爷压低了声音,像是在抑制着怒火。
男人不敢再反驳,深怕吩咐下去会来不及,赶忙亲自下楼去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