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真的要去西峰么？”
  “与人有约，又岂能轻易违背？”
  “但是，大叔应该找个隐蔽的地方……”
  脚步顿住，魔主回过头望向少年，嗤笑着打断道：“找个地方，然后躲起来？”
  “不不不，我只是想让您养好伤再去，反正我和行长又没约好什么时候到西峰。”
  知道陆先生就是魔主之后，斯楼耿现在眼里写满了崇敬，连说话都用上了敬语，只是叫大叔叫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还好，魔主并没有在意这些。
  见魔主没有回话，斯楼耿又说道：“而且，我觉得大叔好不容易熬过那么多劫难，重临世间，要是因为伤势没好而……”
  “那小辈不是说了给我们两个月时间么？”魔主挥挥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先去西峰，然后再去天弃之森。”
  “天弃之森？”
  “雷城。”魔主轻吐两个字，视线落在远方，神色有些复杂。
  “为什么要去雷城？”
  “这你不用管。”
  “那您的伤势……”
  “有你在，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我？”
  魔主回过头，似笑未笑地说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你还要隐瞒自己的血脉么？”
  斯楼耿双眼微微眯起，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果然，大叔从一开始就看出我是甲乙同体血脉！前些日子我还以为是因为龙血的缘故，才被您带在身边。”
  “两者皆有。如果你没有被龙血锻体过，那你的血对我来说，可就没有那么大价值了。”
  “可我不明白，就算我和您血脉相同，还不是会有那血脉冲突的隐患，又如何用来治疗您的伤势？”
  想起魔主曾经提到的甲乙血脉冲突，斯楼耿不由苦笑了一下。
  自己身上的定时炸弹，可真多！
  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魔主好像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眉眼间的冷酷散去了一些，远远看出倒更像一个
  “你读过典籍，应当知道我杀死了不少高手，然后噬食他们的鲜血。”
  “当然……呃……”斯楼耿一下子反应过来，觉得有些不妥，小声地补充道：“我以为那只是史书为了抹黑您而写……”
  看到斯楼耿一边说话，一边脚步偷偷往后挪了两步，魔主顿时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喝道：“我看起来就那么像是吃人的疯子么？”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
  这一句话的时间里，少年的脚又后移了两步。
  魔主瞧在眼里，也懒得理会，伸出了两个手指头，淡淡说道：“自父母死后，为了取得足够的甲乙族人血气去压制血脉冲突，我杀了超过两千名七阶以上的甲乙高手。”
  两……两千？
  目瞪口呆的斯楼耿忽然觉得，用“魔”字来形容眼前这位大叔，是多么的恰如其分。
  “不管你信不信，这两千人里，有一些是来追杀我的六大势力高手，但大部分是我游历大陆的时候，随手斩杀的作恶之人。”
  斯楼耿微微一怔，却没想到魔主会说出这个答案。
  “这么说，大叔你还算个好人？”
  魔主冷哼一声，说道：“果真是少年天真！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一个好人。对我来说，他们做了一些我不喜欢的事，我就顺手而除之！与我的道念相违，就是作恶之人！等你修炼到我这样的境界，你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从来不分好坏，只分利弊！”
  “大叔杀了很多恶人，间接救了不少受到他们迫害的普通人，这难道不算好人？”
  “那你觉得，路上我们遇到的佝偻大盗，是好是坏？”
  “以掠夺为生者，当然是坏人！”
  “那对他的儿女来说，他是好是坏？对他细心供养着的老母亲来说，他是好是坏？万一他还收养了一堆孤儿作徒弟，对他们来说，这师傅是好是坏？”
  一连三问，少年有心反驳，却又觉得语塞，竟一句也答不上来！
  “要想成为世间最强，就不能陷于好坏，沦于善恶。否则，你手里的剑就会迟疑，高手相争，每一瞬的迟疑，都可能要了你的命！”
  不知怎么的，少年忽然想起了腾皓，想起了自己人生转折的那个晚上，陷入了沉思！
  对大多数人来说，甚至在武殿的律法里，哪怕杀了斯楼耿母子，腾皓也没有什么罪过，不至于死。
  但对自己而言，在腾皓决定置他们母子于死地的那一瞬间起，他就是恶，他就是弊！
  如果当时自己的钢针有所迟疑，恐怕死掉的，就会是他们母子！
  魔主大叔的话虽然冰冷，却偏偏蕴含着世情至理。
  “罢了罢了，这些道理你以后总会懂得……难道是年纪大了，我也变得和老人家一样啰嗦不成？”
  思及过往，魔主竟生出了一些感慨的沧桑气息，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发鬓，摇头说道：“不管怎么样，那些作恶之人的血能够为我所用，也算是有些价值。”
  说到血脉冲突，少年才从刚才的回忆和思考中清醒过来，只是眼里似乎多了一些复杂的感悟。
  少年犹豫了一会儿，追问道：“大叔你老是说血脉冲突，可是为什么我感受不到呢？”
  魔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翻手取出一台精致的天平，然后把它放在了一旁的石头上。
  由于石面并不光滑，天平放上去，左边略为下沉，右边微微抬升。魔主拾起一些小石子，分别放在两边的托盘里，使两边保持平衡的状态。
  “现在，左边是甲方族人血脉里的需求之力，右边是乙方族人血脉里的接应之力，两者最开始的时候相差无几。而你，就是这座天平。”
  魔主随意拾起两枚左边托盘的小石子，天平马上往右边倾斜了下去。
  “你制作了两张高阶黄金级布瑞符，消耗了大量的需求之力，现在你体内的接应之力总量大于需求之力，爆体风险剧增！”
  紧接着，魔主又把五颗小石子从右边的托盘取走，说道：“你使用了一张高阶布瑞符，消耗了大量的接应之力，现在需求之力总量大于接应之力，爆体风险剧增！”
  “修炼吸收需求之力多于接应之力，爆体风险剧增！”
  “被一名难缠的对手消耗了过多的接应之力，爆体风险剧增！”
  ……
  一堆的“爆体风险剧增”演示之后，魔主最后把手里所有的小石子全放在左边托盘上，天平倾侧度过大，终于“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就是爆体身亡！”
  魔主指着地上的天平，神情冷峻，深若雕像般的眼眸里满是复杂难言的情绪。
  “要想压制血脉冲突，就要时刻保持着这微妙的平衡，损有余而补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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