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扬本欲关上司天监的大门，却不料还有人来拜访，赶紧迎进来：“大人请。”
  接着灯笼光，陈扬看清楚来人的容貌，正是此人将他送到了这儿。
  “国师深夜召唤下官有何要紧事？”孙尚书行礼端坐。虽然现在他头顶的乌纱帽戴的还牢靠，但底下羽翼饱受摧残，这时候再不小心，可就玩完了。
  倒了一杯浓茶，放到孙尚书面前，九歌道人淡淡一笑：“这个宁王，可算是玩了一手金蝉脱壳的好戏。”
  “什……么，什么意思？”孙尚书现在一听到“宁王”就头疼，连忙问。
  “宁王府里的那个‘宁澈’是假的，真正的主，在苏州府的金陵城里头。”九歌道人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手沾着杯中茶水在纸上点了一下。“真正的宁王在这儿。”
  孙尚书看到地图，神情惊讶，赶紧把地方记住。
  “八卦图中，坎这一字在北，在水。”九歌道人看向一边墙壁上挂的八卦图，道，“往西为乾。”
  孙尚书不懂这些，也就附和：“对对。”
  “别让宁王爷北上。”
  接近子时，孙尚书也便走了。九歌道人便把注意力放在陈扬身上。“可知道本座为什么让他此时到这儿来？”
  “童子无知。”
  “得罪本座，而又有求于本座，你说，本座怎么让他睡个好觉？”
  陈扬看着茶壶色深的茶水，不敢接话，明明他来司天监之后日子比在渭州府什么姚大小姐那儿好过多了，但是对国师仍旧有种恐惧——那双眼仿佛能看透人心。
  北面城墙下，宁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跫音，快走几步，看到她缩在一户人家院子拐角的屋檐下，冷得发抖，立即问：“王妃人呢？”
  “王爷，王妃说她知道陆公子在什么地方了，出去找他。”
  宁澈对陆府的下人说：“带棉衣的可有，给她披一件。”
  “多谢王爷。”跫音起身接过，道了声谢。
  “她怎么出的城？”宁澈问。
  跫音犹豫了一番，也不知道说了，这几人会不会相信，可着实又编不出什么理由。“她说这是玄门的土遁术……”
  高耸的城墙矗立在众人面前，宁澈没有再问。柳明估计了一下城墙的高度，又看向宁澈，问：“要不属下试试？”
  “对了，那陆公子身边的书童轻功十二分得了得，蹭蹭蹭就上墙了，小姐……王妃说陆公子肯定有问题。”跫音偷偷观察陆家下人的反应，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宁澈没有反对，柳明便也尝试了一番飞檐走壁，堪堪用手扳住城墙，便没了气力，挣着片刻，只能下来说：“属下无能……”
  “行了。”宁澈阻止柳明的再次尝试，“省省力气。”
  柳明这下为难了，人是他跟丢的，如今，他都没法子出城。
  “宁兄也来了这里？”陆庭玉与他身边的李书童从城门口进来，随姬青禾往跫音这儿来，没想到碰见了他们。
  “天冷，边走边说吧。”
  结合三人所见，也大致推测出了这起拐卖儿童案件的收尾。“蒋老爷是去年五六月份开始发迹的，平日里谁都说是个大善人，没想到竟是做这种事发的财；还有那个老道士，帮他逆天改命，被玄门中人重伤后便想拿童男炼丹。唉。”陆庭玉轻叹一声，难怪冥府无恶鬼，皆在人间。
  “那些孩子还是寻不到吗？”
  “这老道士太精了，每个墓穴都设了阵法，现在这时候也找不到，等明天一早喊上官府的人一起去探吧。”
  讲完，他们到了陆府。
  “好。”宁澈说道，趁开门的时候，拍了拍姬青禾身上的土渣滓道，“以后别带着个人就敢乱跑。”
  姬青禾不曾想到，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跫音说宁王和陆庭玉早就走了，还特意吩咐她别叫姬青禾起床。
  “……”姬青禾就呵呵，可是她和跫音两个人不识路，能不能摸到北城门还是个问题。洗漱的时候，姬青禾左思右想，觉得她就在这儿干等着不对，得找个识路的带我出去，解救如此多的孩童，应当会有不少功德吧。
  “你说说看，如果我们能不能够找到带路的人？”姬青禾将法器之类的东西装到自制的单肩包里，“走，我们去看看院子里有什么人。”
  “小姐。”跫音一把拉住她，本想阻止，最后只好说，“去问问吧。”
  大门正开着，放了一辆马车。姬青禾看到陆江氏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向大门，路过她们身边的时候，问：“这两位是宁王府里的……老身眼睛不好。”
  “我是宁王爷的王妃。”姬青禾说道，觉得机会来了，“这是我的侍女，不知道陆夫人一大清早去哪？”
  “老身见过宁王妃，今日是庭……”陆江氏咳嗽两声，“庭玉舅公的忌日，我去拜访。”
  “是去城北的坟场，陆夫人可愿意带上我？”姬青禾听陆江氏谈吐都是极为得体的，看来出身不错，但愿心也善。
  “这……”陆江氏犹豫了片刻，“老身去的地方偏僻，若是在槐山脚下便与王妃分道扬镳可好？”
  “多谢陆夫人了。”姬青禾欣喜，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这陆夫人样貌不过三十出头，风韵非凡，年纪轻轻做了寡妇真是可怜。
  从陆府到城外的路程不远，姬青禾到了目的地就走下车，看到不远处几个官兵。
  “宁王妃，可知那些人怎么回事？”陆江氏问。
  姬青禾看了看她的眼睛，也不知她到底能看清楚多少。便说：“许多官兵在找那些被拐卖的人，昨晚陆公子同王爷发现他们在这儿，今早就来了。”
  “庭玉在？”陆江氏无意识地眺望，“可否让他完事了后到槐山去一趟。”
  “好，拜别陆夫人了。”
  “王妃慢走。”
  宁澈万万没想到姬青禾居然还能过来，刚想问，她便说：“陆夫人找我与陆公子说一声，去槐山上祭拜你的——舅公。”姬青禾也弄不清楚舅公是舅舅还是别的亲戚。
  “舅公？”陆庭玉惊讶了一小会儿，抬头看天上稍有些刺眼的太阳，道：“现在是不是快辰时了。”
  没有手表，姬青禾表示她也无法解答。“可能快了吧。”
  “怎么不好生歇着？”宁澈看了看她的气色还行，放缓语气，“昨夜还落水了。”
  姬青禾总觉得哪里不对，想不出来，只能接话：“多谢王爷关心。”
  “找到了！”一个官兵钻出来喊道，身后还跟了几个孩子，边哭边走。几个丫鬟努力分辨，就是没看到府尹应大人的孩子。
  府尹正怒着：“这么就这么几个，其他人呢，还不快找。”
  宁澈一行帮着寻人找出春节以后所有被拐卖的儿童，就是没看到应府的，姬青禾心想该不会已经……他们没有证据，无法凭空说这是蒋老爷所为。
  “烦请极为士兵随我来。”陆庭玉忽然对府尹说，“在下知道令公子令媛在何处。”
  府尹一听，忙说：“快，快去找。”
  往槐山深处走，姬青禾看到了一个临时搭建的屋棚，两个士兵见了，赶紧推门进去，只见两个被绑的严严实实、面色青黑的小孩，抬出来一看，正是府尹的儿女。
  “这两个是被活活饿死的。”陆庭玉冷冷地说，指向屋后，“凶手应该是那两个。”
  姬青禾走到屋后，是一对吊死的男女。
  “儿啊，儿啊！”府尹呼天抢地。
  姬青禾直勾勾地盯着陆庭玉，那天这四人就是在庙中，但是被他掩盖。“为什么？”她问。
  “半年前这两个人的三个孩子都被人贩子拐走了，寻找了半年，报官无望，便下了狠心，绑架了府尹大人的一双儿女，至于结果为何如此，怕也是绝望了吧。”陆庭玉说道，有些怜悯地看着尸体，“我娘既然找我，我便先走了。”
  看着陆庭玉离去的背影，姬青禾扯扯宁澈衣袖，使了个眼神，宁澈不懂他想说什么，只好开口：“府尹大人，既然如此，那银两也不要了，我等先离去了。”
  “慢着！”府尹抹了一把眼泪，四处一看，陆庭玉早已不在，“那姓陆的小赤佬肯定知道这件事，瞒而不报，来人，去把他抓回来。”
  宁澈冷笑：“身为金陵城府尹，心中无百姓，混淆是非，怕你这官也是做到头了。”六子、柳明持剑上前，金陵官府的士兵就是个空架子，畏缩不敢上前。
  “你……你是谁，敢在本官的地盘撒野，来人，统统给我抓到牢里去。”府尹喝道。
  六子取下腰牌道：“御卫在此，谁敢轻举妄动！”
  一听“御卫”，本就心虚的府尹吓得一个不稳跌倒在地，其他士兵也只能见风使舵。
  “走。”宁澈道。姬青禾看到那几个人都在求饶，莫名其妙地跟着宁澈走出了那地方。没想到随后宁澈问了一句：“六子，老实说，你从哪里偷来的御卫牌？”
  六子嘿嘿一笑：“亓官大人那儿‘借’的，想我们做点事方便一点。”
  “借”这个字怎么听起来都像“偷”，姬青禾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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