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灰原接过手帕擦了擦汗，问。
  “在这里等着。”零屏息贴在门上，全神贯注地听着外面的声音。“列车已经启动了，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下车。新干线两个站之间不过十几分钟间隔，也没有什么人会去记卫生间里的人待了多久。在这里等着就好了，很安全。”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等很久？”
  “脚步。”零说。“他们的脚步很平稳，呼吸也很均匀，不像是有急事。不紧急的情况下坐新干线自然只会是短程使用。长程的话开车更好。不仅不容易暴露在监视摄像机下，也比乘坐不受控制的火车更主动，不管是和别人冲突还是遇到什么情况逃跑都更合适。”
  “你还真是轻车熟路，零君。”灰原吐槽。
  “过奖了……嘘！别说话！”零举起的手忽然攥成了拳头。
  灰原哀疑惑了一瞬，然后脸色顿时白了。不需要零解释她也明白了零让她安静的原因：那两道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而且这一次，他们在缓缓靠近。
  “他们，他们……”灰原的声音颤抖了起来，对方的目的已经很明了了。新干线停下的时候他们还有可能逃走，但现在新干线已经以超过两百千米每小时的速度奔驰在了铁轨上，现在新干线本身便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
  他们无处可逃。
  “别怕！”零转过身来，按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慰：“别怕，他们只是路过而已，只是路过！别怕！”
  “我……”灰原的身体筛糠一般抖了起来，黯淡的瞳孔里泛起了一层死灰色，嗓子里不受控制地蹦出一个个不成句子的音节。看到灰原的情况零明白她的那根神经已经快要绷断了。绷断之后便是失控，而失控的人行为是不可预料的。
  最后时刻，零张开怀抱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让她最大程度上感受到自己的存在。零凑到灰原耳边低语：“我会保护你的，像是在那栋别墅里一样，我会保护你。”
  两个人脸颊相贴，零能感觉到划过脸颊的温热液体渐渐少了下去，瑟瑟发抖的灰原缓缓张开手，一点一点地反抱住了她。零没有动，任那双纤细的手最终环到自己背后，缓缓收紧。脚步声缓缓接近，但零反而不那么紧张了。
  灰原的拥抱，不再颤抖的脸颊还有不再流淌的泪水，一切迹象都说明事态已经回到了她的掌控之中。
  就这样，就这样走过去吧……听着催命符般的脚步声不断响起，零在心里说。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在卫生间门口响起……没有出现什么变化……很快，他们就要走过去了……
  好死不死的，零口袋里的侦探徽章响了起来！
  虽然零闪电般地收手把徽章掐掉了，但一直在边缘徘徊的灰原终于失去了控制，一丝呻吟从喉咙深处向外爬出！
  “嗯？”
  伴随着男人的低哼，两道脚步声在新干线门口停了下来。情况急转直下，最坏的状况出现了。女性的呻吟，蜂鸣器的连响，若是说这件卫生间里没东西零自己都不信。
  该怎么办？
  零还清楚的记得当初即使是在游乐园里，那个叫做伏特加的男人也直接从风衣下掏出了手枪，那么现在对方带枪的可能性也同样不低。
  他们1会用手枪隔着卫生间门射击吗？会是什么口径？5.7？7.62？甚至是.357?卫生间的门应该是薄铝包三合板的结构，不太可能挡得住，更不用说上面那块玻璃。
  5.7我能挡住七枪，7.62能挡住三枪，.357可能连一枪都挡不住……刺穿玻璃反击，就算不能击杀至少也能让对方丧失视野……两个人的话……一瞬间可以确定第二个人的位置，防护面积不够能够用飞刀击杀或者重伤……
  来不及换手，刀必须抛弃掉……专门定制的刀，对方有没有可能凭借这个反向确定我们的来源？……现在不用考虑这个……该向车尾逃跑还是车头逃跑？……车头方向有双层结构车厢，能迷惑对方，车尾有餐车车厢和包厢，比一二等座更适合躲藏……
  受伤……有可能……躯干受伤无法逃跑，必死无疑……手的话比脚可以更先舍弃……
  还有，该保护灰原……怎么保护她？马桶盖？不行强度不够……
  ……
  一瞬间，无数对策在零的脑海里生根发芽，开枝散叶，但每一根树枝的末端都是死路。只有她一个人的话逃跑几率很大，但一旦带上灰原几率就无限接近零。
  没有训练经历、战斗经验，儿童四肢较成年人短，逃跑和反抗都没有优势，更何况现在的灰原已经完全失控了。如果从逻辑上来考虑，抛弃灰原独自逃跑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不能那样做啊……零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但就是不能……是因为和雅美的约定吗？确实有“符师重誓”这一说，但当时应该只是饭桌上随口说了一句而已，未立咒也未歃血，根本算不上是誓言。
  难道是自己……喜欢上了她吗？想到这里，零愣了一下。过去她也有不能舍弃的东西，就是……索菲亚……
  是这样啊，原来不仅仅是和她开玩笑，自己真的……喜欢上她了啊……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思绪很长，但只过去了一瞬间。悬念解开，思路豁达，零感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她松开长刀，取出口袋里的蝴蝶结变声器，看也不看就凑到嘴边，用门口能听到的声音说。
  “只是一个电话而已，别管这些亲爱的，我们继续。”
  然后她把变声器塞回口袋，低头凑近那樱桃一样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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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倒是确实听过这样的事情，我们走吧，大哥，那个人还在等着我们呢。”门口的男人笑了，笑声很咸湿，看来对于能听到这一连串的声音很满意。听到这个声音零心里一动，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他很快想起来了，这是当初那个黑衣强壮男人的声音。
  那么另一个人就是……当初敲翻自己的人了？虽然伤口已经彻底好了，但零感觉后脑又有些隐隐作痛了。
  那个人没有回答，但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看来他对此表示默认。脚步声不断远离，直至消失，但零担心这会不会是对方的陷阱，仍然保持了一段时间。期间灰原并没有反抗，她睁大眼睛和零对视着，像是恍惚又像是失神，眼泪开闸一般流个不停。
  确定两个男人都离开了，零缓缓松开了灰原。灰原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给她一耳光，而是双手掩面无力地坐在了马桶盖上，低低抽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