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田埂上，云水的脚步也渐渐慢了。
  看着四周熟悉的景色，不自觉的一股热泪涌了上来。
  十多年来自己脑海里萦绕着的除了家乡的噩梦，其实已经没多少这样安静祥和的场景了。
  有些时候，甚至自己都会怀疑，自己还会记得以前自己的家乡么？还会记得家乡的田地和溪渠么？
  山里的大都是梯田，众人所在地方其实是这处山坳中两个眼的其中一个，一池湖水。而另一个眼就是村落所在地。
  中间有狭小的道路相连。
  整个就像两头大中间窄的长形西瓜。
  此时，远处一群小孩追逐跑了过来。在不远的地方好奇地看着大家，随后雀跃着奔跑在队伍前面。
  “有客人来喽，又有客人来喽！”
  小孩子们欢欢喜喜地在前头追逐欢闹。
  “去！去！”司机挥着手打发孩子们，“赶紧去告诉燕子姐姐和土祥大伯，云水回来了！”
  “我看你们谁动作快！”
  哗啦……小屁孩们冲了出去。
  他们一边冲一边喊：“云水回来了！”
  “云水回来了！”
  “云水回来了！”
  ……
  童真绚烂的声音回荡在田野山坳。
  “等等我，等等我，呜……”
  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摔倒在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接哭了起来。
  云水跑上前去，蹲下身，扶起小屁孩。
  “小宝贝，不要哭了啊。”云水拍了拍孩子身上的灰尘，抹去他的泪水，“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都哭花了！”
  小屁孩哽咽着，却倔强地不流泪了。
  “你这儿痛吗？”云水指了指小屁孩的膝盖。
  见小屁孩点点头，就道，“我给你揉揉。”
  给孩子轻轻揉了一会，一小会。
  “还痛么？”
  小屁孩微微点头，有些不敢看云水。
  “哇，你真是个勇敢的孩子，这么痛还没有哭，姐姐抱抱你好么？”
  小屁孩低低嗯了一声。
  云水轻轻把小屁孩抱在怀里，随后抱着孩子起身。
  “宝贝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劳小瓜。”
  “今年几岁了呀？”
  “今年四岁了。”
  ……
  一群人不紧不慢，很快来到了村口。
  村口有条小溪，小溪上有座石板搭建的桥，有些年头了。桥边有棵大杨柳。
  此时，一群人风风火火从村子里跑出来。
  “云水，云水在哪儿呢！”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壮实的男人，身后跟着一位彪悍的妇女。
  两人上气不接下气。
  “爸爸！妈妈！”劳小瓜在云水怀里使劲挥舞着手。
  一直跑到近处。
  “爸，云水哪儿呢？”男人问司机。
  “这儿呢！”司机指了指云水。
  这一指，男人反而迟疑了，看着云水，也不说话。
  “你是云水？”妇女细细端详云水好一会，问道。
  “嗯！”云水笑了，肥肉肉的脸蛋自然化开，像一朵肥硕的海棠花绽放开美丽，“你是燕子姐。”
  “你真的是云水？真的是云水！”
  “你是燕子姐，你是大牛哥！”
  三人就这样看着彼此，沉默了一会，眼泪再也止不住落了下来。
  “爸妈，还有姐姐，你们怎么哭了？”劳小瓜一旁问道。
  “哈哈，就是，哭什么哭，走，回村去，你爸今天一定很开心！”劳大牛哈哈大笑，憨实地招呼所有人进村休息。
  “我们不进村了。”这时候，一个年轻人说道，“我们就在村外转转。”
  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年轻人和中年人。中年人居中，隐隐有被青年护卫的错觉。
  “你们……”劳大牛犹豫了一会，“记得天黑回村，不然会被吃了的。”
  “找个人带一下你们……”
  “不用了，我们就随便看看，这儿风景挺好的。”
  “……好吧。”劳大牛再次提醒，“记得天黑前回村。”
  说完，其余人浩浩荡荡进了村子。
  村子里弯弯绕绕，来到村子正中，这里也有一方池塘，池塘清澈见底，碧波荡漾。
  池塘旁，有祠堂。
  一众人来到祠堂前。
  此时，祠堂大门前石板铺就的广场空地上，已经围了一帮人。
  老人和小孩居多，年轻人都在外围。
  夏十一曾听云水说过，黄村昔日两大姓，一个姓劳，一个姓云。其余个别零散的也是外来户，或入赘，或定居融入这里。
  再加上后来来到村子里的人，总共加起来，初步估计也有六七百人。
  这六七百人，还只是保守计算，因为在远处，夏十一估摸过这里的住房，那是以为连成一片的泥房，一家一幢。
  一路走来才发现，泥房里已经好几户挤在了一起。
  所以，这出地方人口远超估算。
  那么问题来了——这群人吃什么？
  这处小小的山坳，能养活这么多人么？
  难道他们都不吃东西？
  夏十一不禁疑惑。
  还是，这只是一个梦境，全村人都是梦境？
  不会的，夏十一确信自己的感知，这是一个真是存在的小世界。
  所以，答案是什么？
  夏十一默默不语，看向云水。
  此时的云水早已泪流满面。
  前方，一个老人，坐着轮椅，正颤巍巍地被人推过来。
  “水儿……”老人睁着浑浊的双眼，朝向前方，“水儿，是你么？”
  “水儿，听说你回来了……”
  “水儿，你在么……”
  “我是爸爸啊……我是爸爸。”
  ……
  老人越说越急，焦急得全身颤抖，身后推轮椅的年轻人赶忙扶住轮椅。
  “爸爸！”
  云水飞奔扑了上去。
  夏十一扛着刘肖赶忙跟上。
  “爸爸，你怎么这样了，爸爸！”云水跪在地上，一手抓起老人的裤脚，下面空荡荡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人佝偻着药，缩着头，咧着嘴，不住说道：
  “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爸爸……”云水捧着父亲的脸，那儿枯燥地如同老树皮一般。
  那里一双眼睛，已经瞎了。
  “爸爸……”云水泣不成声。
  “回来就好！咕……”
  “回来就好！咕咕……”
  老人伸出手摸着云水的脸颊。
  “回来就好！咕咕咕……”
  他那歪斜的嘴角，一边颤抖，一边流出流质般的口水。
  金莹剔透的口水垂挂成丝。
  “爸爸……”
  云水赶忙给爸爸擦干净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