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从哪钻出来的？”裴晓璊看到他，一脸讶异。
  少年没有回答，望向夏夜。
  夏夜捏着米粒的手开始抖起来。指尖的疼痛感一直蔓延到手臂，又从手臂传到全身。他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痛苦起来。
  裴晓璊使劲想要挣脱少年的手，却未果，气冲冲地冲他嚷道：“你快给我放开！”
  少年冲她面带微笑，语气依旧温柔如水：“小辣椒，你刚才那么说我，现在又对我这么凶，就不怕伤了我的心？”
  他盯着她，目不转睛好一阵。
  “你趁人之危，算什么本事！”裴晓璊越反抗越觉得无力。这少年的力气深不可测，让她也忌讳起来。
  “趁人之危？呵！”少年一脸从容，冷笑了声，又望向夏夜，“我要想害你们，早就动手了！或者坐等着看好戏，看泊鸠变成伞尸后怎么对付你们！”
  他说完，那张清秀的脸凑到她面前，望着她的眼神中透着几许好奇，嘴角依旧扬着：“别着急救你的小哥哥嘛！你就不好奇？不想看看会发生什么吗？”
  就在这时，夏夜的体内突然热血沸腾，一股熟悉的灼烫感再次遍布全身——热毒发作了。
  这久违的痛楚让他依旧不能自持。手中的米粒带来的疼痛瞬间显得微不足道。他弯下身子，半跪在地上。
  看夏夜一脸痛苦，裴晓璊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出来，甩开了少年的手。
  这一次，少年并没有阻拦。
  “小哥哥，你怎么了？”她跑到夏夜身边，抓住他的手臂，才发觉手臂正发烫着，一脸惊讶道，“你的身上……怎么这么烫啊？”
  他刚想开口，扒皮拆骨的疼痛感就跟着也来了，胸口的那道疤痕仿佛也要撕裂开来。紧接着，眼睛开始刺痛得厉害，耳边尽是嗡嗡的声音。
  比起往日里热毒的发作，这一次似乎来得更猛烈，也更措手不及。
  他一把甩开裴晓璊的手，用力发出了声音，怒道：“你不要碰我！”
  如同每次的热毒发作一样，他体内潜伏的那股力量也跟着蠢蠢欲动了，只不过，这一次的它仿佛挣脱了桎梏，在夏夜的身体里肆意冲撞起来，贪婪地想要占据他的每一寸身骨，控制他的举动，封住一切感官。他一瞬间精疲力竭、昏昏沉沉，一瞬间又感觉四肢充满了力量，不能自持。与此同时，莫名的狂躁和愤懑迅速冲上心头，一腔怒火无缘由地就烧起来了。
  “不行！我快受不了了！”
  夏夜剧痛难忍，双手用力撑着地面。过往所经历的痛不欲生，统统没有这一次强烈。从头到脚，由里到外。此时的他，感觉自己就要被身体里的那团熊熊烈火彻底吞噬了。
  他就这样强忍着，无助地等着那一刻极限的到来。突然，传来瓮声瓮气的低吟声，仿若一只庞大的怪兽刚刚苏醒，喘着粗气。这低吟声像长了脚一样浩浩荡荡地钻入他耳中，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寸。他已分不清这低吟声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只觉得近在咫尺，甚至就在他的体内。声音越来越响，转而成怒吼，最后咆哮起来，震耳欲聋。
  此时的夏夜，全身不住地抖起来，身子已经烫到摸不得了。
  “我要……爆……爆开了！”他飞速冲向十米外的石墙，猛地一头撞了上去。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裴晓璊吓了一跳，她呆在那儿，看着那两米高的厚厚的石墙被撞了个大窟窿。
  此时的夏夜倒在地上，咬着牙，双眼紧闭，一脸痛苦。
  少年站在一旁，一动不动。他面无表情，盯着在煎熬中挣扎的夏夜，目光清冷。
  “小哥哥！”裴晓璊说着瞬移过去，却扑了个空——夏夜又一个加速，已出现在十几米之外，比她更快地。
  他的速度……少年站在原地，心里感慨着。
  “你不要过来！”夏夜忍着剧痛，冲裴晓璊喊道，“已经超出我的……我的能力范围了！我没办法再控制自己……你快走！”
  “对嘛！”少年疾风般地也追到裴晓璊身旁，拉住她，“何不像我一样，看看热闹？”
  “你个混帐东西！红叶肯定有问题！”裴晓璊说着便出拳头向少年挥去。
  少年的身影倏地消散，紧接着在其身后出现。动作干净利落，止于瞬间。
  “啧啧啧，这么娇媚可人的小姑娘，打骂起来倒是有几分别样的姿态！”少年笑得邪魅。
  裴晓璊转身又向他袭来。少年只往旁边挪了半步，又轻而易举地躲开了，让她扑了个空。
  未待她反应过来，少年便在她面前一闪而过，快如闪电。她四周张望着，却看他已经站在几米之外的围墙上，正冲着她笑。
  她觉得那笑容讨厌极了，充满了嘲讽和轻蔑。
  “有本事就不要躲来躲去！我不信打不过你！”
  “小辣椒，你这么紧张这家伙，”少年单膝着地，蹲在围墙上，瞟了眼趴在地上的夏夜，问道，“难道是真的喜欢他？”
  “关你什么事？”
  “我劝你，还是算了吧！”少年轻轻揉了揉鼻子，“你若真是寂寞难耐，不如跟我走？我不比他好？”
  “你想得美！”
  “怎么，我不嫌弃你邪气重，你还挑三拣四？”少年拍了拍衣角的灰尘，“小爷若不是公事缠身，一定和你多过几招，把你治得服服帖帖的！”
  “狗嘴吐不出象牙！”
  少年听后突然皱起眉头，眼角闪过一丝凌厉，声音也低沉了些：“说我是狗？臭丫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什么酒都不吃！你能把我怎么样？”
  少年察觉到夏夜又有了异样，便对裴晓璊笑道：“小辣椒，既然你那么喜欢他，我也不拦着了。可惜，我看他是快不行了！”
  裴晓璊听后立刻转身望去，发现夏夜蜷缩着倒在地上，全身不停地颤抖。
  一阵心疼加上心急，不知不觉中，她竟眼中渗出了泪。等她再抬头，少年已经不见了。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珠，一脸怨愤，冲着少年消失的方向嗔道：“这笔帐，我一定要跟你算！”
  “我让你走，你听到没有！”突然，夏夜颤颤悠悠地爬起来，怒目直视着她，冲她吼道。
  裴晓璊这才看到，夏夜的那双眼眼，竟变成了火红色，身上往外正不停冒着热气。
  “你……”她惊呆了，直望着他。
  “再不走，我杀了你！”这声音低沉浑厚，恶狠狠的，带着野兽般的喘息，散发着浓浓的杀气。虽然是从夏夜的嘴里发出，但和他之前的声音一点也不像。
  “小……”裴晓璊的“小哥哥”三个字还没说完，夏夜突然又倒在地上，抽动了几下后，便一动也不动了。
  她跑过去，刚想伸手去摸他，他的身体却突然弹向半空，僵直着，像被整个吊起来一般。
  她被吓到，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娇媚的脸上挂着未拭干的泪痕，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还噙着泪，看着直惹人疼惜。
  “小哥哥……”
  “快——走！”夏夜艰难地从嗓子里扯出这两个字后，猛地从半空中坠落，重重地摔在地上，胸口突然又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他双手捂住了胸口，双脚胡乱地在地上蹬踹着。
  就在此时，突然有一股凉意从胸口流淌开来。尽管体内的灼痛丝毫未减，但这一丝凉意，还是稍稍缓解了些许痛楚。
  “是，是翠玉心？”
  他一下一下喘着粗气，心里暗暗揣测着。
  “小哥哥？”
  感觉到她的靠近，夏夜转过脸来，睁开了双眼，望向她。
  此时，那双眼睛又变成了翠绿色。
  裴晓璊愣住了，随即停下了脚步。
  此时的夏夜说不出话来。他感觉得到，纵然有翠玉心，体内这股力量仍丝毫没有退减，一定是要冲出来的！
  这身子，他就要控制不了了！
  就像简正则说的，他体内的东西像是在打架似的，谁输谁赢谁也说不准。只是，究竟孰正孰邪，谁才是保护他的那一个呢？又或者，它们只是打得欢畅，根本没有哪一个在乎他的死活？如此这般，在他的体内，是毒也好，是药也好，是魔也好，是神也好，随着这一发不可收拾的灼热和痛苦，这两方神圣在体内，无论是水火不容还是火上浇油，最后受罪的，必定还是他自己。
  可是，眼前的这丫头，是无辜的。
  原本也是他执意要救那个女人。就算救不了，他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怎么也不能牵连他人。
  “我不知道……我的体内有什么东西！”夏夜半昏迷地念叨着，身子依旧不停地颤抖，“妖也好，鬼也好，我控制不了了……”
  “小哥哥……”裴晓璊瞬移到夏夜身边，试着再去扶他，但手刚碰到他就又被烫得缩了回去。她跪在夏夜身旁，不知如何是好。
  体内的灼痛越来越强，夏夜已经睁不开眼睛，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的他在地上不停地摸爬滚打着。
  此时来自手心的疼痛又强起来，且痛感愈发明显。他知道，米粒就快要变成人形了。不论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也不论能不能救活那个女人，当务之急，都必须要找个僻静没人的荒郊野外，绝不能在这里！
  “你快说，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你？”裴晓璊跪在地上，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不论……你是裴晓璊，还是阿九，我都不想……不想伤害无辜！”夏夜握紧了米粒，用尽身体最后一口力气，“不要管我！不要……不要跟过来！”
  话音刚落，一眨眼，夏夜便消失了。
  百米之外，刚消失的少年静静地蹲在一栏杆之上。刚才的一切，尽收于他眼底。刚才的对话，他也听得很清楚。
  微风拂面，他皱起了眉头，明亮澄清的双眸也轻轻闭上了。本以为这场好戏将近高潮，却不想在最关键的时刻，夏夜逃了。
  所以那片红叶，确实是将他的异能逼出来了？少年在心里嘀咕着，他果然是不同寻常啊！只是，他身体里的潜能，应该远不止这些吧！如若不是太执着，他也不会以身犯险地吞了红叶。而现在，多是担心伤及无辜，所以才要逃走，去找个更僻静的地方吧！呵，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保护和救别人，倒是有些傻气和魄力！
  “难道我要找的人，真的是他？夏夜……”少年重复着这个名字。
  皓月当空，仿佛触手可及。
  少年睁开双眼，朦朦月光正笼罩着他。他抬头望了望那轮明月，嘴角微扬，倏地起身追向夏夜，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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