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宰父寻，已经下午3点多了。店里的人并不多，他们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你先等下，我过去看看。”夏夜说着向柜台走去。
  “老板，你怎么来了？”燕子看到夏夜，有点吃惊。一般这个时间，这个老板可是很少会出现的。
  “看到我吓成这样？”夏夜笑着，“是背着我在说我坏话吗？”
  “当然没有啦！”叮叮调皮地眨了眨眼，“再说了，就算刚才是在说你坏话，现在也不能承认啊！当着你的面承认说你坏话，这也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夏夜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
  “对了，小智今天有门诊预约，所以刚刚离开！”燕子说。
  “嗯，我知道。”他脱了外套，系上了围裙，一手拿起了茶壶。
  “老板？”燕子看着在操作台前准备忙活的夏夜，问道，“你干什么？”
  “做点儿喝的！”
  “做喝的？”燕子惊讶地望过去。
  “怎么了？”
  “你做？”她记得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看到这个老板在操作台前为客人提供服务了。今天是怎么了？
  “你怎么一脸怀疑地盯着我？不相信我的技术？”他笑着看着燕子，“你别忘了，你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会，还是我教的呢！”
  “老板，外面坐着的那个……是你朋友？”叮叮远远地望了一眼坐在窗边的裴晓璊，嘀咕着，“看着眼熟……”
  夏夜看了一眼坐在窗边的裴晓璊，没有回答。
  “我上次看你煮咖啡，还是在我生日那天呢！快一年了吧？”叮叮看着他。
  “老板做给你喝的？”燕子问。
  叮叮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做给一个老大爷。看着也年过半百了吧！”
  “老大爷？”燕子好奇，“是谁？”
  “不知道，但是脸很臭，看上去很可怕。”
  叮叮见到的那个老大爷，自然就是简正则。一年前的他，可比几天前去夏夜家里的时候年轻好些。
  夏夜回头望着叮叮，露出一抹清冽的笑：“下次看到他，你们试试换个称呼叫他，他的脾气或许会好一些。”
  叮叮想起当时叫他“老大爷”的时候，被狠狠地瞪了好久。
  “换称呼？换个什么称呼？”
  “叫‘哥哥’呗！”夏夜笑着。
  “哥哥？”她惊讶地望过去，“老板，你都叫他‘叔叔’，你让我们叫他‘哥哥’？那不等于占你便宜了吗？”
  “没关系，反正你们一直在占我便宜！”
  这两个丫头不过二十岁。以夏夜这么一个不知道活了几百年甚至更久的人来说，她们一直以来这么跟他调侃，当然是在占他便宜。
  “我做杯抹茶拿铁，即刻就好。你们忙自己的吧！”
  夏夜边说着边将打好的绵密的奶泡缓缓地倒入已经备好的抹茶中，待杯面上堆起来厚厚的奶泡后，便双手各拿一把小巧的勺子，在奶泡上捣鼓起来。
  杯面上的奶泡在两只小勺子下渐渐有了些造型，十分可爱。
  “你在干吗？”叮叮问他。
  “我还是第一次见人这样做拉花，”叮叮倾身凑到燕子耳旁，指着杯面上的小猪头奶泡，问道：“他教过你做拉花没，这种立体的？”
  燕子看着夏夜聚精会神的样子，撇着嘴摇了摇头。
  “看来他还留了一手嘛！”
  “老板，你特意过来做拿铁的？”燕子问。
  “我来做乳酪挞。”
  “乳酪挞……”叮叮小声念叨着这三个字，突然想到了什么，拍手道，“我知道刚才那女生是谁了！就是她！前几天来店里要乳酪挞的那个顾客！老板，是不是？我记得你们住同一幢楼，最后还是你送货过去的呢！”
  “是老板的邻居？”燕子看着叮叮。
  “看到送货地址才发现是邻居的！你看，现在就成朋友了！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叮叮转头望着夏夜，“对吧，老板？”
  “言情剧看多了吧？！哪那么多缘分！”夏夜无奈地摇摇头，手里还在忙着，“你们这些小女孩儿啊……”
  叮叮趴在燕子耳边，小声地说：“每次他用这种口气说话，都像极了我爸！”
  燕子摇了摇头：“我觉得像我爷爷！”
  “哎呀，不小心又占了你便宜了！哈哈哈！”
  ……
  杯子里的拉花做得差不多了。
  “这个‘小猪’太可爱了。老板你真厉害！”叮叮调皮地望了眼夏夜，打听起来，“做给你那个邻居喝的？这关系进展得也太神速了吧？！上次送个乳酪挞，是不是送出火花啦？”
  “嗯？”夏夜抬起头，一脸疑惑地望着叮叮。
  “我们认识你那么久了，也没见你费心做过这些给我们喝过。你们才认识几天，就开始讨她开心了啊！”
  外面坐着的是自己这次要劝退的对象。能不能快速破了案子，就看她的配合度了。
  “嗯。”他笑着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回答，“她开心了，我会好过很多。”
  叮叮听着偷笑了一声，给燕子使了个眼色，又继续问：“这是要发展成男女朋友的节奏吧？”
  夏夜还没来得及回答，叮叮又说：“老板你傻啊？你不知道你是我们店里的活招牌吗？我们一直努力给你塑造‘单身又缺爱’的完美形象呢！你拉个女的进店里，让那些专门来店里看你的女生怎么想？”
  “女朋友又不是老婆！现在的女孩儿内心都强大着呢！”燕子插了句嘴，转而望着夏夜，“之前还有些女生来向我打听你的‘取向’呢！听到我说你喜欢女生，居然还一脸失望的表情!”
  “你也傻啊？以后这种问题就回答‘不知道’！女生的口味那么复杂，我们哪能面面俱到！回答‘不知道’最安全！”叮叮说着又笑眯眯地看着夏夜，“老板，老实说，为什么我们一直没见你找个女朋友？不如你先告诉我们，你究竟什么‘取向’？”
  “你们也没找男朋友，你们是什么‘取向’？”夏夜反问了一句，接着说，“有适合恋爱的，自然也有不适合恋爱的。”
  “什么意思？”她们想了想，异口同声地问，“老板，你是说自己不适合恋爱？”
  拉花完成。他放下手里的勺子。
  “我是不是太久没来，你们都不怕我了？”夏夜斜着眼望着她们，“下班了吗？你们这么清闲？发工资给你们，是让你们拿我开心的？居然当着我的面讨论我的‘取向’？”
  叮叮和燕子捂着嘴偷笑。
  “还不去干活?”夏夜摆出了老板该有的架子，严肃起来。
  “哦哦！”两个人说着便转身要走。
  “回来！”他把做好的拿铁递给叮叮，“把这个送过去！跟她说乳酪挞一会儿就好。不准乱说话了啊！”
  夏夜交代完，头也没回就进了烘焙室。
  “我就说让你平时少看那些漫画和小说！收收邪念吧！看看，被骂了吧？”燕子笑道。
  “你说得少啊？”叮叮望着夏夜的背影，一脸不服气抱怨着，却压低了声音，“切！还说自己不适合恋爱！不适合恋爱对那女生这么好？”
  “也是……”燕子想了想，嘀咕着，“怎么说自己不适合恋爱呢？”
  “受过伤？或者压根没谈过恋爱？可能跟个人‘体质’有关，什么磁场不对之类的。”
  “说到这个……”燕子想了想，压低了声音，“你还记得一年前我小姨过来店里看我吗？”
  “记得啊！她还夸我可爱呢！怎么了？”
  “那天老板也在。后来我小姨跟我说，让我离咱们老板远一些。”
  “为什么？”
  “她说他身上有……”
  “有什么？”
  “好像是说有什么‘怪力乱神’！我小姨从小就神神叨叨的……”
  “什么‘怪力乱神’？”
  “你们聊完了没？”在烘焙室的夏夜突然把头探了出来，对着叮叮问道，“怎么还不送过去？”
  “这就去啦！”
  叮叮走入大堂，来到裴晓璊身旁，把拿铁放在她面前。
  “抹茶拿铁来了！”她望了望四周，然后弯下腰，指着露出杯面的猪头拉花小声地说，“这个可是老板亲自做的！其他人都没有！”
  “可我没点喝的呀！”裴晓璊抬起头，一脸错愕。
  “别客气！是老板说拿给你的！”
  “老板？”裴晓璊四周望了望，“什么老板？”
  “我们老板你不知道？刚才还和你一起进来的嘛！”
  “夏夜？”裴晓璊惊讶地望着叮叮，问，“夏夜是这儿的老板？”
  “对呀！”
  “原来他是这家店的老板。我还一直把他当成店里的外卖小哥了。”
  “外卖小哥？哈哈！”
  “这家店我也来过几次，竟然没见过他。”裴晓璊说着在心里嘀咕起来，“怪不得在电梯里的时候他说下次的乳酪挞会少放点糖……原来外婆喜欢吃的乳酪挞，真的是他亲手做的……”
  “是不是觉得不像？”叮叮看客人不多，于是坐在了晓璊对面，笑着说，“别说你了，我们认识他那么久了，到现在也没反应过来他是这家店的老板！你上次来店里买乳酪挞的时候，还是我帮你打的电话呢！还记得吗？”
  裴晓璊笑着点点头。
  “他去给你做乳酪挞去了！你等等呗！”
  “哦，”裴晓璊环顾着四周，小声地说，“我早就想问了，我每次来店里，都觉得这里坐着的女生好像都特别漂亮。我都不好意思坐下来。”
  叮叮凑近了些，笑着对她说：“打扮得花枝招展来店里的，十个有九个是来看我们老板的！”
  “哦。”裴晓璊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是。你们老板……应该是很受女生欢迎。”
  “唉！可惜啊！”
  “可惜？”裴晓璊好奇地望着叮叮。
  叮叮和燕子私下也讨论过不少类似的话题。她们都觉得，这个老板完全就是一个“看得见摸不着”的人。说白了，就是“外热内冷”。刚认识他的时候都会觉得他特别好相处，亲切和善、温柔体贴。后来发现，他对谁都是这个样子。反而相处得久了，才发觉这个看似容易亲近的人，其实遥不可及，更是琢磨不透。各种被之前的好感燃起来的热情便只好悄悄地退了。
  “你说可惜什么？”裴晓璊又问了一遍。
  叮叮笑了笑：“我是说，可惜我们老板回来的次数不多。”
  “哦。大概是有其他要忙的事情吧！”她想起认识他以来他的行事作风。
  “你也觉得了？”叮叮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看他今天的打扮，像有异装癖似的！还有，你看他给这家店起的怪名字——宰父寻！倒过来读就是‘寻父宰’！现在这家店都被大伙们叫‘找爸杀’，因为好记啊！他也不解释。你说怪不怪？就拿你这杯喝的来说吧！我来这里工作一年，他只亲自做过两次喝的。第一杯是给一位大爷，看着和他关系好像不错。第二杯就是你这一杯了！你还有个可爱的小猪拉花呢！看来你们的关系，也不错吧？”
  叮叮笑得俏皮，一脸好奇地望着她。
  裴晓璊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摆摆手：“我和他认识才几天而已，我们是邻居。”
  “我知道！你们住同一幢！”叮叮笑着说，“你真厉害！明明认识他才几天，你看他不是做乳酪挞就是做喝的给你！你再看我们店里，每天都会坐着几个小妹妹，就为了等他来看他几眼！痴心不？可是经常都是失望而归。啧啧啧……”
  说到这里，邻桌坐着的一个女生打起了电话，声音有些难掩的激动：“我跟你说，‘找爸杀’的老板来了！你要不要过来？”
  “你看看！”叮叮凑得离裴晓璊又近了一些，小声地说，“跟追星似的！现在的女生已经不是疯狂了——简直就是疯了！”
  叮叮望了望后厨房，确定夏夜没出来：“你看我们老板，也不过就是那个德行嘛！像我们这样看习惯了，也就……”
  话音刚落，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改口道：“我的意思可不是他不怎么样啊！”
  “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听见。”裴晓璊立刻会意，笑着又问道，“我看他也喜欢做吃的，怎么会不常来店里呢？”
  裴晓璊的好奇心又上来了。既然开了一家看上去挺不错的店，为什么不经常来店里，反而去上什么夜班呢？
  “谁知道啊！可能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反正他本来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谁知道他都在忙些什么呀！我问过他，不过他对我说，他忙着做一些我想不到的事情，但是就是不告诉我是什么！你可以问问他！说不定他会告诉你！”
  忙什么？裴晓璊心想，不可告人的？难以启齿的？大概多半不会是什么正常或者普通的事情。她越想越好奇。这样一个看似有很多故事的人，怎么会对她写的故事感兴趣？难道那些她迷迷糊糊写下的东西里，那些连她自己都没太深刻的印象的文字里，有什么能让他产生共鸣？否则这样一个既特别又奇怪，又特别奇怪的人，怎么会说是她的粉丝呢？
  “我是不是该把那些书再好好看看？”她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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