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61。 穷时终须散呀!
作者:花逢时      更新:2021-03-15 06:39      字数:2072
  李白喜欢看星星,丫鬟小玉曾问过,为什么阿菊公子这么喜欢看星星呢?
  大概,无论白天有多么糟糕,有多么不开心的事,到了夜里,星星总会出现吧。
  那些一颗一颗闪闪发亮的星星,是心底最深的藉慰。却总爱领他回到过去。
  从前,长安的风月里,有个同他一般也喜欢看星星的男子,是他挚友的挚友,一个爱写田园美景和边塞豪情的家伙。而他俩最近的距离,却是邻居。
  他与那家伙很不对付,也从未说过任何一句话。连一句最简单的“兄台,食哉?”都无。当然,更不会一同吟风吃酒,做出赠诗那种“逾矩”的事。正应了那番话,“相闻鸡鸣声,老死不往来。”
  李白犹爱哺时后饮一壶酒,(长安的馍馍虽然好吃,可是吃多了也会嫌咸黏呀!)正所谓他诗中所言,“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当然纵使再寂寞,他也不会找那个邻近的家伙,即使走到了他家门口想要扣铺首时,也会按捺住那种情绪往后退回来。因为,这种行为对于李白这种佯狂放浪的人来说,真的很失面呀!
  在李白他家的院子里立有一口大缸,缸中盛水,植了濯清涟而不妖的芙蕖。鹑火初柳时节,热得人心肺如烧,头额满汗,李白在庭院里如热锅蚂蚁来回踱步,倒不是难受此蒸人溽暑,只是隔壁那家伙做了首新诗,抄诗的那些家伙们竟都不嫌长安纸贵奔走相摹,他甚不甘,苦思冥想久而不得,于是乎竟一猛子将头扎进那缸里,顿时灵思如泉涌,挥笔龙蛇。
  在长安,参差万户、五剧三条,青牛白马七香车,芦管箜篌唱不断。厚重沉淀与繁荣革新并存,落幕的太阳总比他处晚,游霞照万阁、亥初见娼客,当街衔杯醉倒歌台的人醒来尚能见到,或许是将迷离的惹眼灯火错看了,然砖瓦之间总有一墙所隔,不论坊里大内,像那高高的铁栏,冰凉、寒骨。而他与那隔壁男子,便如那槛中虎与鞴上鹰,也许在某时某一刻,皆曾被束缚于那仕途过。
  夏天的蚊子满满如雷,暗伺一旁,真不敢想那写其“私拟作群鹤舞于空中”的人是如何洒脱心情,李白每每观星月时,皆屏气敛息,不敢大声语,毕竟我孤尔众,生怕蚊子瞧见动静如饥似渴拖家带口的袭来,到时朋友相邀若去酒楼吃酒脸上顶着大小一个包,岂不让崇仁北里的小仙女们见到了失态地掩笑一番?
  相比于他的不作为,隔壁那家伙对付驱蚊到是很有一套,拔一束蒿草,然后用火折子点着,沿着墙角阴暗处一点点挪移,李白第一次见时,还以为是他家走水了呢,足可见其烟势之浓烈。
  初始,李白对于隔壁某人这种行为还是很鄙夷不屑的,并扬言道“君子如玉,委委佗佗。岂能行此粗鄙之事!”后来,被蚊子啃得满脸痘肿的时候,实在没辙,是真坐不住了......
  可别说,这法子虽然看起来顽稽,但是属实有效哇!
  凭此,对隔壁某人不对付的情绪中,倒也多了丝许钦佩。
  长安忆,除却明月有几何?
  那座城,李白掰手指也数不清到底勾留了几个春,虽然念念不忘,紧闭双眼,如果现在想来能记起的却仿佛很少,少中多的那部分,皆是碰壁与失意。子美写的诗中长安是“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词无一带刺却句句带刺,刺透那些腐败的贪员、刺讥那些奢侈的荒淫男女。还有那个有些耿直暴躁又是个守财奴的燕相张说老头儿说长安是“花萼楼前雨露新,长安城里太平人”,在他目光之中,心底所想的估计是后半生能明哲保身、平稳度过就已经很不错了吧。而在李白眼里,唯子美知,见得最多的,是那些萦绕半空窝囊地上囋头嘬耳呼朋引伴的苍蝇、臭虫。朝堂里,薰莸同臭,避都避不开的官腔俗气、珠光鲜丽,犹暗箭更甚的两面三刀、满腹毒肠。
  李白叹了口气,大丈夫当腾风击云、洒扫天下,现在想来功名利禄与我有何荣焉?
  想似未通却咧嘴笑了起来,因为想到了开心的事情。比如隔壁那个家伙,他李白已经远离幽明风波,可他那个邻居,现在应该还在宦海里沉浮吧。哈哈哈,真好。想到那家伙为了件如尘垢秕糠的琐碎牒文芝麻小事而要命的愁苦,东奔西走、深锁长眉就忍不住大笑起来。想他王维王摩诘也有今日?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这是你这家伙...新作的诗吗?
  如你这般,再高傲强大的英雄,也会有难受气短的时候?
  还未等李白再缅怀对手之时,眼前亮昏昏的闪过一头矫健的青鹿。
  “嘿!”
  打招呼的是那个麻衣剑客李渝唯。
  李白颇有些头疼的看着那位脸色不太好看,似难以启齿的少年。
  “不开心?”酝酿了良久,李白才无奈问道。
  “嗯”
  麻衣剑客走过去,在李白身旁蹲下。捡起一颗颗碎小石子,掷向远方。
  “这世间,让人不开心的事情有很多。”李白躺在一块斜逸凸出的断壁上,也许是因为感受相同,说出的话也是包含理解。
  “我能...同你讲个故事吗?”
  李渝唯掀去兜帽,将剑放在腰边,擦了擦脸。仓促地冲李白笑了一下。
  李白这才看见,他的脸上不仅有灰尘,还有血。
  可能是因为他们短暂的四目相接,李渝唯原本有些犹豫地情绪也放了开,他边把玩着那块青鹿玉边拟好了语言。
  “我生于一衣冠之家,世代簪缨...”
  李白像是被人用玉板子狠狠敲了脑袋一下,连忙起身,制止了李渝唯的言语。“同人说过往,无酒何以了?还是择日吧。”
  李渝唯刮了一下鼻梁,悻悻道:“也是哦。”
  李白吟着笑撇了他一眼,安慰道:“闲愁似千斛,怎可一口无。”
  路还长呐。
  但终究是,是朝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