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茶醒了？”张教授目光闪烁，激动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阿茶，阿茶，你看着我，你真的醒了，真的醒了......”张教授的话不停反复，像是要急于证明什么，两只眼睛紧盯着她。
  “谁是阿茶”
  阿茶从地板上坐起来，忽然受惊似的蜷曲，双手胡乱在身上遮掩，可是她越遮掩，样子就越吸引人的目光，瞪大眼睛说：“你们是什么人，想对我做什么？我的衣服去哪里了？”
  我摘下面具，阿茶看到我惊叫：“罗哥，你怎么也在这里，他们是什么人？”
  “你是谁？”我已经汗水淋淋，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是夏丽，你不认识我了？”阿茶声音里带着哽咽，扑过来抱紧我，全身的肌肉都在震颤，麻酥酥地贴着我，推也推不开。我坐在地板上，汗水顺着脖颈下流，身上冷飕飕的，已经湿透了前胸和脊梁。
  “你再说一遍，你是谁？”我捧起她的脸仔细看，鸭蛋脸，两道柳叶眉，漆黑的眼睛眼眶深陷，高耸的鼻梁，一张嘴鲜艳欲滴，她小声说：“我是夏丽，你怎么了，连我也不认识了？”
  王静把张教授从房间里推出去，脱下身上的宽松的外套披在阿茶身上，只能勉强遮住阿茶的上半身，阿茶说：“你究竟怎么了，怎么这么奇怪？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带我来这里？”
  我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愣愣地看着王静的脸，阿茶回头看了眼王静，说：“这个女人是谁？她怎么会在这里，我身上的衣服呢？”
  王静在房间里翻出一套女人的衣服，阿茶接过来慌忙套上，扣紧身上的扣子，抬头看着我，我只好打开房间里的灯，带她看墙上的镜子。墙上的镜子已经破裂了，人照上去嘴歪眼斜，可是看得很清楚，阿茶看到镜子里的我，又看到旁边的自己，疑惑地说：“这个人是谁？”
  王静走过来扶着她的肩，看着镜子里的阿茶说：“这就是你。”
  阿茶呆呆地看着镜子，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又去摸摸镜子中的自己，忽然尖叫一声，握紧拳头用力敲在镜面上，墙上的镜子晃了几下，落下来摔得粉碎。门忽然开了，赵局长带着警察冲进来，身后站着失魂落魄的张教授，赵局长警惕地扫视房间，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你们出去吧。”王静把他们推出去，关好门回身看着阿茶，阿茶的脸苍白如纸，站了好久才说：“我，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说：“你究竟是谁，阿茶？还是夏丽？”
  阿茶喃喃地说：“我本来是夏丽，可是镜子里的不是我，你们都叫我阿茶，阿茶是谁，我是谁？”
  王静看着我，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手里的面具，空荡荡的眼眶，挺直高耸的鼻子，隆起的颧骨，紧闭的双唇，究竟它有什么魔力，可以让死人复活，让阿茶变成夏丽，就像个高明的恶作剧，不但嘲弄的所有人，还让所有人目瞪口呆。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说：“我们去医院，看看她怎么样了。”
  我们推门走出去，张教授、赵局长看我们出来，都吃惊地看着阿茶，我用衣服裹着阿茶向外走，王静跑过去打开车门，我们上了车，阿茶靠在车后座上，呆呆地看着眼前，时而伸手摸摸胳膊，时而伸手摸摸脸，也不知在想什么。
  王静拧动车钥匙打着火，拉下车窗大声说：“房间你们可以收拾了，还有，这件事你们注意保密，不能传播。”
  木立在门前，久久没有反应的赵局长，答应一声，还在继续站着，张教授看到我们上车要走，紧跑赶过来说：“你们去哪里，我也要去。”
  阿茶似乎很讨厌张教授，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朝车厢里挪身子，让出一大块地方。张教授坐上车，推了下眼睛，眼睛注视着阿茶，阿茶瞪了他一眼，说：“你看我干什么？老色鬼，再看我就喊警察了，让你们单位来领人，看你以后怎么做人。”
  我说：“泰国警察好像不管作风问题吧？”
  王静说：“应该是不管，只要不存在强迫，他们好像都不管。”
  我说：“那她应该是夏丽，不是阿茶，阿茶才来几天啊，还知道老色鬼最怕让单位来领人。”
  阿茶说：“我就是夏丽，虽然我的样子变了，可我就是夏丽，你们以后不要叫我这个名字，我也不喜欢现在这个样子。”
  张教授伸手碰了碰夏丽的身体，夏丽一巴掌打开他的手，瞪眼说：“你再动手动脚，我就喊人了。”
  张教授紧张地说：“你别误会，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要是不介意，我想给你做个全身检查。”
  夏丽说：“在哪里？在这里？滚，离我远点。”
  午后的阳光充溢在眼前，明亮的，耀眼的，处处望过去都是一片光晕迷蒙，流漾耀目。王静开车刚出胡同口，抬头从倒车镜里看一眼，阳刚虽然灿烂，夏丽的眼睛却很黯淡，过了很久她才慢慢地说：“我以前有段时间很恨自己，什么都恨，恨我的家庭，恨我的父母，恨我的相貌，恨我的声音，甚至连认识我的人都恨起来，希望有一天我不是我，变成另外一个人，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可是现在真的变了，我又害怕了。”
  王静驾车驶入干道，斜着停了会，并入车流，说：“为什么？”
  夏丽说：“变成另外一个人，没有自己的过去，也不知道自己将来，我的记忆都是别人的，我自己完全是空白的透明的，好像一碰就会碎，就会消失，这种感觉真的太可怕。”
  我说：“所以，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会让你变回来，你就当自己生了场病，病好了你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