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静看了我一眼，也没多看，仅仅只是一眼，我就知道她在怀疑。我也没做解释，站起来向外走，身后赵局长在咆哮：“你们回去给我查监控，一帧一帧的给我看，把这个王八蛋给我找出来，我要活剥了他的皮。”我身上都是血，脸上也有，吐出嘴里的狗牙扔在一边，走到水龙头前想洗把脸，发现没有水，很奇怪，这里通了电却不通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王静走过来递给我一包湿巾，只是小小的一包，她还打开用了几张，根本就没有用。
  王静说：“我开车送你回去，你这样走到大街上怎么见人。”
  我都这样了，也懒得跟人打招呼，跟着王静下楼上车，缓缓拉下车窗看着窗外，王静驾驶汽车驶上公路，只剩下我们两人，她说：“你现在跟我说说吧，你们都在里边聊什么？”
  我说：“没聊什么，他不会说中国话，我不会说泰国话，想聊也聊不到一块。”
  王静赌气似的猛踩油门，把我狠狠地颠了一下，说：“你进去那么长时间，我们都急坏了，还以为你也像那些人一样，用不了多久就会从里面扔出来。”
  我说：“那个女尸是他妹妹，她的死和我们这里一个地下器官贩卖组织有关，他要复活他的妹妹，可是肾脏找不到了，就这么简单。”
  王静似乎并不吃惊，说：“所以他并没有逃跑，在等着你进去？”
  我生气了，扭头看她一眼，说：“你要是觉得我可疑，现在就可疑给我戴上手铐，我不会跑，我也知道跑不掉。”
  王静说：“这里死了这么多人，你总要有个交代，毕竟都是因为你他们才死的。”
  我叹了口气，说：“其实并不会死人，如果你们能多等我说句话，哪怕是听一句，也不会死人。”
  王静说：“好了，我们不说这事了，以后你想说的时候，我们再说，你现在去哪？”
  我说：“我得先回家换套衣服，再去医院，夏丽还在那里不知道咋样，我得去看看她。”
  王静看了我一眼，说：“车后座上有套衣服，是新的，你穿着可能合身，你到前边的浴池冲个澡换上，我在门口等你。”
  她把车靠街边停下，侧身从后座拿过来一个纸袋子，看着很气派，牌子我不认识，觉得应该是上品的东西，像她这样的女孩，出手的东西怎么可能次得了。我接过纸袋子，想说声谢谢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看着她笑笑，她指着街边一排平房中间的一家，食杂店和大众洗浴连在一起，门口站了几个穿着打扮像是农民工的人，脖子上搭着毛巾，身边放着脸盆，头发湿漉漉的一人手里拿着瓶啤酒喝得正高兴。
  看到他们几个人，我手里又拎着这么一个袋子，心里就踏实多了，昂首挺胸走过去，纸袋子撞在腿上啪啪作响。他们几个人果然都停止说笑，先看看车里漂亮的王静，又看看我身上又是血又是泥，都愣住了，我走进洗浴把纸袋子摔柜台上，说：“洗澡多少钱？”
  “一个人五块，两个人八块，沐浴露洗发精搓澡巾一套五块，毛巾五块。”老板娘没好气地说。
  我拿出二十块钱扔柜台上，老板娘找了我五块钱，我拿着钥匙和洗澡的东西朝里走，老板娘在身后喊：“七号门，里边有柜子，柜子里有盆，超过半个小时要加钱。”
  拉开浴室的门，一股污浊的热气迎面扑来，显然刚刚有人在这里洗澡，地上的漏水的篦子上积着满满的搓成卷的泥，撕开的洗发精、沐浴露袋子随处可见，垃圾桶里扔着黑色的硬的发挺的臭袜子，虽然空气很浑浊那股味道却很坚强，我皱起眉大声说：“这里怎么还没收拾？”
  老板娘说：“人多没来得及，你要是嫌脏去对面，钱只能退你一半，东西你得还回来。”
  如果不是一身血一身泥，去了对面更让人嫌弃，我真想跟老板娘吵一架，幸好在里边脱完衣服放热水呆了一会，味道就不那么明显，雾气蒸腾也不觉得脏，人就是这样，都是假讲究，真讲究的人压根就不会出来洗澡，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我把洗发精全挤到手心里站在莲蓬下用力搓头发，手指直到发根，感觉头上黏糊糊的根本就不起泡沫，就知道自己有多脏了。热水冲击着头顶，顺流而下，我闭着眼想这个降头师也不知是生是死，那一枪命中头部不假，可看他走时候的样子和常人无异，甚至更敏捷，那只鹰会带他到哪去？幸亏是个侏儒，和猴子差不多，要是像我这样就只能等死。
  看来降头术深不可测，这些日子让我大开眼界，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洗好澡换好衣服出来站在镜子前吹干头发，从另一侧走廊里出来个慵懒的中年女人，满脸的倦容，趿拉着拖鞋看我一眼从身旁走过，手里拿着个盆，盆里放着泡面出来接热水，一股浓郁灼烈的香水味直冲鼻子。我很快吹干了头发，把旧衣服扔进垃圾桶里，中年女人接完热水没走，和老板娘对了几下眼神，扭过头冲我笑着说：“帅哥，一个人，到我那坐坐？”
  我看她一眼没说话，门口的民工喝完啤酒，陆续进来还瓶子，看着中年妇女笑着说：“你出去看看，他车里坐的女的比你女儿都年轻，还漂亮，他能去你屋里坐坐？”
  中年妇女白了他们一眼，端着盆往走廊里走，我看着他们几个笑笑，点起根烟走出去。外面的空气真清新，现在是下午，门前土路上车来车往，曝土扬烟，可是从里面出来精神立刻振奋。王静坐在车里，手里夹根细长的烟，没有抽只是做个样子，就像是猛兽捕食前做出的伪装，麻痹目标注意力。对这个女人我越来越琢磨不透，她好像时刻都在注意我，甚至像是在监视我，让我时刻有种很可怕的感觉，她在我身边随时都会露出爪牙，现出捕食动物凶恶的面目猛扑上来，而我却眼睁睁的无力反抗。
  王静从车窗里扔出烟头，发动汽车，我走过去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上，洗浴门前那几个民工笑着对我们指指点点，就连刚才那个中年妇女也走出来，站在他们身旁翘首而望，几个民工笑得更厉害了，虽然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但我知道一定是在揶揄中年妇女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