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仲看看我，说：“罗大成养的小鬼算不算来路不明？”
  这我还真不知道。
  阿杜说：“应该不算吧，来路很清楚啊，从洪胖子家里拿来的，是他老婆生前养的，不算孤魂野鬼。”
  沈仲的朋友听了会，皱起眉头说：“这就是来路不明的小鬼，只要不是从巫师手里接过来的小鬼，没经过经文和咒语禁锢，都算是来路不明，你们这个朋友有大麻烦了。”
  沈仲看着我，说：“兄弟，这事怎么办？”
  我说：“现在他对这个小鬼就像亲生女儿一样，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今天来的时候我还提醒过他，他根本就不当回事。”
  沈仲的朋友说：“这就麻烦了，你们还是好好劝劝这个朋友，最好是把小鬼尽快处理了。”
  我说：“怎么处理？”
  沈仲的朋友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人会知道，他也是个巫师，我带你们去找他。”
  沈仲的朋友驾车带我们也不知去的什么地方，我们手里拿着地图和导航仪也弄不明白。
  芭堤雅的城市规划比较混乱，政府允许私人拥有土地，因此经常会看到繁华的商业街中间莫名其妙地用铁丝网隔出块荒地来，又或者是高楼大厦与木屋铁皮房彼此紧密相联的滑稽景象，而且建筑物外观的时间跨度极大。我们一路驱车经过，在最前卫的现代主义设计的广场附近，相隔不远的地方又出现只会在七八十年代香港影片中的旧式公寓楼。我们的车穿过整座城市到了另一端，像是一座废弃的飞机场，荒草萋萋的广场上横着几架废弃的民用客机的机舱，机舱里整整齐齐排列着简易木板床，床铺旁边放着简单的洗漱用品，床铺上方拉着绳子，绳子上挂着颜色黯淡的洗后晾干的衣物，有些已经破的完全不成样子。
  机场外空地分成许多泾渭分明的格子，都用薄木板和彩色绳子分割出来，每个格子里都堆满五颜六色的回收垃圾。
  沈仲的朋友告诫我们，这些垃圾是他们最重要的生活来源，千万不要去碰，碰了就会有一大帮人围上来讹我们。
  我们远远的就停下车步行走过去，很多人在远处向我们张望，他们身边是堆积如山的垃圾，旁边排污沟里的水，黑得像墨汁，数不尽的苍蝇黑压压的一哄而起。我们路过那群人，他们伸出手用呆滞的目光看着我们，连乞讨的话都懒得说，身边露天的污水池旁边有个妇女在洗衣服，旁边是几个孩子欢乐地嬉戏玩耍。沈仲的朋友说，这里别看白天很安静，到了夜里会非常热闹，妓女、赌徒、瘾君子、黑帮成员在这里出没，到处打砸、放火，他曾见到有人全身都着了火，可是旁边的人就连穿着制服的警察都无动于衷，他们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他还指着污水池说那里经常有死尸浮起，发胀发臭，肚皮鼓得像个球，用棍子一戳就爆，绿色脓水尸液溅得四处都是，那股味道就不要提了。
  我们继续向前走，这时有个戴着墨镜的男人向我们靠近，看着不怀好意，沈仲停下脚步看着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也看着我们，脸上忽然露出笑容，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话，然后突然敞开衣襟，里边挂着密密麻麻的首饰、手表和各种妖艳暴露的女人照片，照片上还用粗笔写着一串数字，像是电话号码。沈仲的朋友推开他，嘴里同样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像是毫不客气地拒绝他。沈仲的朋友边走边告诉我们，那些东西都是赃物，我们只要贪便宜买了其中的一两件，不出五分钟警察就会带着失主找来罚我们一大笔钱。
  我们又走出很远，看到一大群紧密排列的帐篷住宅区，这里的人看着相对体面些，也和善些，可是沈仲的朋友介绍过后让我们毛骨悚然。他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帐篷外的男人，看起来像个受过教育的绅士，可是沈仲的朋友说很多人就是被他这种伪善的外表欺骗了，其实他是个极其残忍的恶魔，专门在这里寻找无家可归的孩子，骗过来，把他们弄瞎、弄哑、或者砍断手脚，放到街上当乞丐赚钱。
  我们仔细朝他的帐篷里望去，发现真的有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有的肢体残缺不全，有的双目失明，还有的像是哑巴。沈仲的朋友说，他亲眼见过他们把孩子捂晕，然后把一勺滚烫的液体，大概是硫酸之类的东西倒进孩子的眼睛里，都能听到强酸腐蚀眼球的声音。
  绕过这群可怜的孩子住的帐篷，我们到了这里最大的一个帐篷门前，沈仲的朋友说这里就是他朋友降头师颂帕的帐篷，然后教了我们简单的规矩，比如和降头师打招呼的时候要双手合十，见到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要大喊大叫，也不要伸手触摸，更不能动里面供奉的神像，这都是犯了大忌讳。我们在帐篷外说话的声音惊动了颂帕，门帘一挑人就从里边钻出来，看到沈仲的朋友双手合十说了句很熟悉的泰国话，就是经常在电影里听到的那一句。
  颂帕和沈仲的朋友打过招呼之后，看着我们脸上出现了惊讶的表情，忽然间态度很冷漠，冲我们很不客气地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几乎是对我们大喊大叫，听得我们几个心中惴惴不安，反复回想刚才哪里冒犯了这位降头大师。听到颂帕说的话，沈仲的朋友脸上也出现了惊讶的表情，沉默了一会说：“你们得罪过泰国的降头师？”
  我心中一惊，沈仲看了我一眼，然后故作惊讶地说：“没有，我们从没得罪过降头师，这种人我们躲还躲不及，怎么会去得罪。”
  沈仲的朋友摇头说：“我帮不了你们了，颂帕说你们回去等死吧，很快就会有个很厉害的降头师找你们报仇，你们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沈仲说：“什么意思？”
  沈仲的朋友又沉默了一会，才说：“颂帕说你们得罪了一位泰国降头师，他在你们身上下了隐鬼降，这种降头不会对人造成伤害，但是会留下标记，很快就会有那个降头师的同门或同行来报仇。”
  沈仲说：“你问问他，我们该怎么办？”
  沈仲的朋友面露难色，沉默了好久，才拍了拍已经转过身背对着我们的颂帕，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颂帕沉默了一会，转身看着我们，脸上出现了奇怪的笑容，然后一脸无奈地看着我们对沈仲的朋友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