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美玲继续带领着跟班们检查下一个患者。负责的护工机器人正一手拿碗，一手拿勺喂患者吃小米粥。
  患者刚做完手术，还不能进食正常的食物。靠在升高的床慢慢地一口一口喝着粥。
  “大妈您觉得怎么样？”
  “这小机器人好啊！比姑娘照顾的还好。”
  大妈咽下嘴里的粥说道。看着小机器人跟看儿子似的，还伸手摸了摸小机器人的脑袋。显然很是满意。
  一不算太年轻的姑娘有些不满的瘫在旁边的椅子上，那红玲想去楼下看看房顶有没有下陷。她的肉好像有流动性一样在椅子的两边挂着。
  “细菌检测立刻消毒。”小机器人的屏幕上显示出警告的感叹号，机械手臂放下手里的碗和勺，从自己的身体里掏出究竟凝胶，按出来后涂抹在自己的脑袋上。并且给大妈的手上也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涂了一遍。
  那红玲笑着说：“那就好，您舒服点，病也好的快点。那您身体感觉怎么样。”
  有些主任在查房的时候是不和病人打招呼的，除了有需要补充的问题，他们都是直接询问管床大夫。
  但是那红玲不会这样，她都会先和患者聊一聊，让患者不要看到一大堆医生就有如临大敌的紧张感。
  把所有患者都查完一遍，有的医生面露暗爽，有的医生心里苦涩。他们毕竟不是机器人，没有一种叫做自尊心的东西存在。
  中午吃完饭，那红玲去到了医院的大会议室，除手术中的医生，医院要求所有科系主任必须到会。
  那红玲坐到儿科主任君笑笑的身旁。医院里女的科系主任就她们俩，所以走的比较近。
  她算来的晚的，会议室基本上已经要坐满了。
  “知道什么事儿吗？”那红玲问道，
  君笑笑摇头：“风声紧，没有收到情报。”
  君笑笑什么都好，就是爱看电视剧，一看电视剧还入戏颇深，经常把自己幻想成剧里的角色，是个非常典型的戏精。要不是长相没有特点的话，那红玲相信她一定早就去演戏了。
  显然，君笑笑现在追的是谍战剧。
  “你们科室最近忙吗？”
  “比以前少。以前处置室就和审讯室一样，哭喊声不断，现在，像人性化一点的审讯室了，昨天老周还半开玩笑半和我抱怨说本来他升了主任打算有机会再弄个儿二科的，现在患者一少，估计没什么机会了。”
  “反正急诊是不会有二科的。”那红玲霸气地说道。
  君笑笑翻了个白眼。
  “你姑娘最近怎么样，今年就要高考了吧！准备接你的班吗？”
  “嗯，今年考，一模二模都是全校前几名，可不让她学医了，没准没毕业呢，医学院就黄了。我和他爸咨询了一下，准备让她去读航天专业，她也觉得可以。也许去别的星球能好找工作？”
  那红玲半开玩笑半是担忧的说道。不知道等她们的孩子毕业还有什么工种存在。
  “你儿子呢？”那红玲问道，“你儿子不是也上高中呢吗？”
  “今年高二，我现在也是头疼以后他学什么专业。对了我前几年在下梁沟买了快地，准备退休后和他爸去种地去。”
  “你这退休还得十年的，这么着急干嘛呀！再说了，那下梁沟是哪儿啊！”那红玲喝了口水，聊天聊的有点渴。
  “哪儿用的了，你们急诊科还好点，我们儿科啊，我看用不了五年，我们儿科主任就得是机器人了。我不得早做准备啊，要不然我们一家到时候喝西北风去。”
  “你这么一说也是，你买地花了多钱，我也看看。”
  “咳咳，”
  “我跟你说，别看那是偏远地方，可不便宜。现在买地的人可多了。城里没工作，城里人都往乡下跑。现在一亩地大几百万呢！我这几年的老底都要耗进去了。”
  “咳咳。”
  “我的天啊！你也是够有魄力的。”
  “以后这城市都要改名了，不是人类的城市，是机器人城。机器人口数量比人要多了。”
  “咳咳，聊天的同志注意下啊！开会呢！”
  那红玲和君笑笑看向说话的人，
  哎，院长，你什么时候来的?”
  “开始开会了？”
  两人瞬间看向别处，放佛刚才聊天的不是他俩。
  院长苦笑了一下，继续讲话。这是院里的两个女魔王，骑在一众男医生头顶上作威作福，连他这个院长都说不得骂不得。
  有一点不满，他们就能在你耳朵边上一直念一直念，一直念到你对人生绝望。
  哎，大妈威武啊！
  院长心里感慨了下，突然想到自己家里那只母，
  开会呢！开会呢！
  “我接下来要讲一下各科室资源精简的问题。”
  院长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自他们医院成立以来，只有不够用的床位忙的脚不沾地，没有觉睡的医生，还从来没有需要用到过精简这两个字。
  “首先，每个科室要匀出五张病床来。”
  耳鼻喉科的廖主任一下子就炸了。
  他站起身说道：“院长，我们科一共才三十张病床。”
  陆总的耳鼻喉科是小科室，所以本身只占了七层的一个角落。
  院长沉默了一下：“这是上面的决定。”
  其他主任也都不淡定。
  泌尿科的王主任探着身子问道：“院长，因为什么啊！”
  “上头文件下来，每个科室要有机器人医生进驻。”院长虽然是一院之长，可毕竟不是医院的拥有者，很多时候都要听从卫生部的安排和命令，除非自己不干了。
  可悲的是，就算他不干了，也无法改变什么。
  院长把文件发给大家，
  众主任低头阅读。文件很简单上面只有几十个字，却让陆总的大夫们少了几百张病床。
  这方面私人医院就要好一些，院方拥有者的话语权可以大一点。但是私人医院更希望有机器人医生的进驻，因为可以省下巨额的工资。
  在南方发达城市，医生的年薪上百万不算高，如果这笔钱可以省下。算算十个医生一年就几千万了。
  “这不是胡闹吗？机器人怎么坐诊，怎么给病人看病。”
  一派反对之声。
  “院长，我们不能同意，这事儿我们得和上头拒绝。这个口子一旦开了，以后可就拦不住了。”
  “院长，床位是医生的命根子，没床位就等于没饭吃，咱们医院本来就床位少，这不是让大家割肉吗?”
  “院长，要不我们联合提名写个抗议是吧！是不是其他医院也收到了文件，我们和其他医院一起？”
  “机器人来我们拦不住，但是不能减我们的床位。”
  “我就说，一开始就不应该搞人工智能。你看看，我们自己人都没编制，倒给了机器人了。”消化内科主任重重地把自己泡着枸杞的保温杯放在会议桌上，就好像砸在机器人身上或者上面下达的文件上一样。
  平时高高在上的科主任此时却如觅食的豺狼，坚决不放开到了嘴里的肉。
  “叫机器人自己去开医院好了。跑我们这里来干什么？”
  天上的人人间，地上的医院，床位就是饭碗。
  “毕竟机器人可以做到一些我们人类无法做到的事情，比如基因治疗，你们谁能保证以后自己用不上，或者你们家亲戚用不上?”
  众人沉默，
  大家还记得几年前泌尿王主任的孙子得了肠套叠，儿科，消化科，血液科，介入科，肿瘤科都接到王主任的电话派人去会诊了，要不是泌尿科不沾边，王主任都恨不得自己上阵。
  自己也就罢了，可家人，真有什么事情，谁不希望能有有效无痛的治疗手段来让亲人重获健康。
  “那也不能减我们床位啊！”
  有人小声嘀咕道。
  “事实是，诸位，以后我们可能确实用不到那么多床位了。下级医院聘请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将对我们造成巨大的影响。以前只能做一二级手术的乡镇医院现在也可以做三级手术了。虽然现在没有明确数据，但是预计我们的病人将减少一半到三分之二。”
  “那医生是不是也要减少？”
  “除了人工智能做不到的，其他的部门确实如此。除非你们愿意义务工作，不拿工资。”
  他们可以不为了工资工作，但是为了生活，他们需要工资。
  “那以后给机器人开工资吗？”
  “开玩笑，他们拿了钱能干什么？能抽烟还是能喝酒，能烫头还是能泡妞？”
  “我倒是想看看以后医药代表怎么去搞定这些小机器人，用谁家的耗材，不用谁家的，倒是一场好戏了。”
  “十年前，自动驾驶系统普及，保险公司黄了。”
  “三年前，巡逻机器人普及，城管和民警下岗了。”
  “还是三年前，律师机器人普及，律师下岗了。”
  “现在这是轮到我们了啊！”
  “你我还好，在坐的都是老骨头一把了，大不了退休吃老本。年轻人怎么办哟。”
  “我不是，”
  “我不是，”
  “我不是+10086.”
  说话的肝胆外科邱主任看了看在坐的秃顶的，啤酒肚的，满脸褶子的，胸部下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