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们那个时候怎么练血管缝合吗？”
  许是看到楚东南认真的样子让刘副主任想到了当年的自己，刘副主任突然起了谈性。
  楚东南自然摇头：“不知道。”
  这时候如果回一句知道的那是傻子。对于医生来说，经验的口口相传比教科书要有用的多。
  刘副主任果然眯着眼睛说道：当年啊什么都不懂，以为缝合血管就和缝合水管差不多。我就拿着火锅店吃的那种黄喉。”
  “你知道什么是黄喉吗？”
  刘副主任突然问道。
  “知道，咱们陆总隔条街有家火锅店里面有，说是猪牛的气管，有嚼劲，酱料也辣的够味儿。”
  “哈哈，错了吧！”
  刘副主任得意地说道：“那是主动脉，好多人都不知道，你说那家店在哪里，下次我也去试试。”
  “就叫白来一场。意思是不吃他家火锅就白在人间来一场。”
  “口气还挺大。”
  “说远了，那个时候为了练血管缝合，我就去火锅店里买两斤没切过的黄喉，然后套在水龙头上，把水打开，”
  不用刘副主任继续说，楚东南也能想到那个画面，那一定是湿了。湿透了。
  “你也觉得我蠢吧！”刘副主任依旧是笑眯眯的。
  没等楚东南接话，他就继续说道：“可是，我每天练，每天练，之后再遇到血管破裂的时候，我就再也不会紧张了。而且，我缝合的速度也比别人快。”
  楚东南能说什么，这算邪门歪道还是大智若愚？这话说出去就好像告诉别人电灯泡不能放到嘴里，放到嘴里会拿不出来一样，让人试还是不试。
  刘副主任又说道：“这可是个秘密，你可别和别人说啊！”
  楚东南抬头看了看，再看刘副主任也没有之前那种严肃老教授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卖假药的。
  不说自己小时候就见多了手术台上的各种手术，会不会做不说，但是眼力根本不比一般主任医师差，大牛医生们各有大牛医生的样子，有外表高冷内心风骚的，有外表风骚内心风骚的，有不食人间烟火，一心只想提高技术的，也有拿着技术到处忽悠基金的。
  总之，没有像卖假药的。
  他继续缝合上下腔静脉，门静脉，边听着刘副主任的滔滔不绝，谁说他话少来的？
  终于，缝合完毕。
  楚东南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心智坚定，这样都能一丝不苟的把死者的肝再缝上。
  看了看时间，距离九点还有三十分钟，足够他关腹了。
  刘副主任看楚东南缝完了才说道：“有没有兴趣来血管外科啊！”
  “啊？”自己这就受到青睐了吗？自己也没做什么呀。
  “我看你心稳。咱们做医生的最重要的就是心稳，手稳。技术练多了都能练出来。能考上医学院的哪有蠢人。”
  楚东南有种进入武侠世界的错觉，刘副主的意思是不是少年，我看你骨骼轻奇，是个练武的材料，快来拜倒我门下，我们一起走向人生巅峰。
  “你有梦想吗？”刘副主任一脸圣洁，严肃。
  楚东南下意识地看了看停尸房角落的圆凳，确认它不会自己转过来。
  “我希望成为世界上最帅的人。”
  刘副主任......
  “孩子天不早了。祝你好梦。”
  出了停尸房，楚东南有种逃出来的感觉，他很佩服一零三的血管外科主任，是怎么忍受刘副主任的存在的。
  夜空，繁星射下光芒。空气中的尘埃把光芒折射出了混沌的模样，就好像未来。
  地球上，
  清晨，露珠停留在叶子上，颤颤巍巍的，好像在犹豫要不要，要不要滑落。
  那红玲用通讯器叫了辆车到楼下来接自己去医院上班。
  现在马路上几乎都没有私家车了，因为清洁能源的全面使用让车辆的成本大幅度下降。
  马路上跑的车子顶上都背着一个太阳能接收器，如同一个大伞一样，为车子源源不断地提供能源。
  车辆是全自动驾驶不需要司机，没有人工费，成本低廉带来的就是消费者的福利。打一次车十公里以内，只需要买两个馒头的价格，还省去了诸多麻烦，比如找车位，加油，保养和清洁。
  开门上车，那红玲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欢迎乘坐s116030号共享交通。目的地，陆军总院，最快路线，14分钟到达。请系好安全带。”
  一辆又一辆车子汇入了车流，让队伍变得紧密相连。车子里的人工智能高速计算着，不断有车子钻入小胡同中走着耗时最短的路线。
  她隔着窗户朝着旁边车子里的人示意。对方也点点头。
  几千万人口的城市，马路上没有行人。马路两旁是孤零零的行道树，见证着这个城市近百年来巨大的变化。
  到了医院，那红玲下车，车子自动去接下一个乘客走了。
  刚进入医院就听到一个机械化地声音说道：“那主任，早上好。”
  “哦，哦，好。”
  已经一个礼拜了，那红玲还是没习惯和这个新来的导诊机器人打招呼。
  机器人和自己打招呼是因为程序设定，而自己和机器人打招呼是因为，礼貌？
  机器人懂得什么是礼貌吗？
  她倒是希望原来的导诊小护士回来。每天早上可以听到小护士甜甜的声音说着，那主任今天又瘦了，那主任今天又年轻了，那主任今天的衣服真好看。心情都会好很多。
  不过小孩子们倒是喜欢这个东西。他们从小就是在机器人的世界里长大的，和机器人打交道要比和人打交道简单许多，不需要说阿姨好，叔叔好，七大姑八大姨好，甚至不高兴的话连说话都不用，直接在键盘上输入你的需求就可以了。
  “小孩子湿疹看皮肤科还是儿科？”一个领着孩子的年轻妈妈对着导诊机器人问道。
  “皮肤科。”
  “哪个医生好一点？”
  看样子年轻妈妈家里条件应该是不错，头上戴着达芙妮的钻石夹子。那是那红玲很心水的一款，于河川一直没舍得自己的小金库，说是要等到两人结婚三十年的时候再买。
  幻想了一下自己带着钻石夹子的样子，那红玲露出来了一个微笑。
  回去就把结婚证翻出来，把日期改了。
  先去自己的办公室，把东西放下就听到呼叫器响了起来。
  “那主任，那主任，昨天刚做完肝切除的患者闹着要出院，”
  那红玲就知道是谁了。
  因为人工智能警察机器人在逐渐取代传统的民警，交警，刑警，所以警备力量慢慢在变弱。而由于失业人口增加，社会闲散人员在迅速增多。
  闲人一多，事儿就多。医院里，有其是他们急诊科经常能遇到各种外伤的社会闲散人员来求医。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旺盛的生命力和强大的求生意志。
  她来到急诊病房，这个病人的肝切除是昨天下午自己做的。因为患者和人斗殴，被推撞到了路边的防护柱上了。皮肤没有伤口，只有大块青紫的淤血，
  可是因为疼的厉害被送到医院检查才发现，肝破裂，脾破裂，大量内出血，患者到医院没有十分钟就陷入休克状态了。
  当时也没顾上那么多，直接上手术，剖腹，切掉了三分之一的肝脏。
  怎么能现在闹着要出院呢！
  “那主任，您来了。”
  那红玲点点头看到一头大汗的小护士安抚了一下，
  “没事儿，这里交给我，你去忙吧！”
  小护士送了口气，连忙跑了。
  那红玲看向患者，
  患者男性，十六岁，
  哎，自己女儿也不比他大多少，这孩子就已经在社会上混了，高中还没念完呢吧？
  “你好，我是急诊中心的主任，也是昨天给你做手术的医生。我叫那红玲，你可以叫我那医生。”
  “那医生，有没有这医生，”
  患者嬉皮笑脸地问道。身上透着一股浓浓的，连洗洁精都洗不干净的油腻社会人气息。
  他好像自己给自己逗了了，笑了起来，没想到却牵动了伤口。
  疼地啊了一声。
  那红玲连忙抓起床头的枕头，弯腰按在患者的伤口处。
  “孩子，你刚做完手术，伤口还没长好，咳嗽，笑，打喷嚏都会牵拉到伤口，下次用枕头这样压着点可以不那么疼，也可以防止伤口崩裂。”
  “怎么了，还疼吗？”
  那红玲看到小患者盯着自己看，有些担忧地问道。当时着急，伤口切的比较暴力，会比择期手术的伤口更大一些。
  “我，我叫王磊。”
  王磊有些害羞地说道。这辈子还没有谁这样为自己担忧过。他有些不习惯，以前外面的人尤其是带孩子的人见到自己都恨不得躲远点，看着自己的眼神不是不屑一顾的高高在上就是警惕的疏远。
  依稀记得小时候放佛有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不过太久了，记忆早已经模糊。如果那个声音还在地话，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王磊，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那红玲觉得这孩子还挺可爱的，怎么就把小护士弄的跟后面有大白鲨在追着跑似的。
  ”还，还好，没那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