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我又来啦！”
  说话的正是前几天那个要自己给人缝合的小姑娘。
  “啊，是你啊！你是那天那个，那个要给别人缝合伤口的患者？”周东来一拍脑门。
  他觉得自己当时确实是被吓到了。
  一般医生虽然每天都会看几十甚至上百个病人，可是因为有核对病人信息的流程。医生对于患者是有基础辨认度的。尤其是有些特殊的病人。很多医生过了几年甚至几十年都能记住患者的名字。
  楚东南也见过有医生能够分得清人体里，加起来能有9.6万千米的动脉，静脉，毛细血管。却记不住病人的长相。
  “焦朵朵，我想起来了。”周东来一拍脑门。
  “你不是又把胳膊划伤了吧！”周东来心有余悸的问道。
  “没有，”焦朵朵摇头。
  “我是来借针线的，这回受伤的是我哥哥。我要给他缝一下。”
  “我上次不是和你说了，这个必须要经过专业培训的人才能缝，你自己是不能缝的。你哥哥在哪里，你带他过来，我来给他缝。”
  “有说过吗？”小姑娘一脸的不信。
  “有，你哥哥呢！”
  ”在外面停飞行器呢！我先溜进来看看。”
  周东来决定不说话了，
  清晨病人不多，小姑娘就在急诊帐篷里左转转右转转，一会儿伸手想摸摸体温计一会儿想摸摸血压计的。
  结果被周东来瞪大眼睛盯着没机会下手。
  不一会儿一个高大大年轻人进来了。
  “哥，你坐这。”小姑娘指着楚东南桌子前面的凳子。
  楚东南还想看热闹呢，没想到自己被点名了。这是为什么？
  他摸摸自己的脸，是自己太帅了吗？
  周东来一直紧绷的神经倏地放松下来，幸灾乐祸地看着楚东南，差点吹起了小口哨。
  不能拒绝患者一直是他们这个行业的一个底线。医学按理说应该属于服务行业，却是唯一一个没有拒绝服务的权利的行业。
  “哪里受伤了？”
  楚东南大致看了一下，没看到哪里有伤口。
  难道是在头发里所以自己看不到？
  “在这里。”
  男人缓缓地举起手，指着户口处大概只有0.5厘米的一道红色的细小伤口。
  “这伤口是怎么弄呢？”
  他还从来没见过谁为了这么小的伤口来看医生的，除非碰到了有毒的物品。比如蛇毒，或者沾染了艾滋病毒的物品等等。
  “手指甲不小心划了一下。我说不用来的，这点伤口算什么，就是朵朵非拉着我来。”
  楚东南不得不猜测：“这该不会是她的手指甲划的吧！”
  男人点头。
  楚东南看向焦朵朵，目光中有些复杂。想当年他们为了练技术，也是互相戳针，互相开，在小动物身上开刀。自己创造伤口，自己缝合。
  楚东南有些同情地看向男人说道：“你这伤口不用缝合，自己就能长好。”
  男人点头。
  焦朵朵急了：“怎么不用缝了，你这服务不行啊，我要投诉你的啊！”
  我又不收你钱，你投诉我什么。
  “朵朵，这伤口这么小，自己都长好了，根本用不着缝。”
  “早知道用力点好了。”焦朵朵低声说了一句。
  一帐篷的人都无语了。
  楚东南有些想念地球，至少不正常的正常点。
  晚饭后，楚东南继续摸尸模式，想看看能不能从尸体里面找到一个系统大礼包或者是类似于介子空间之类的可以让时光暂停或者速度变慢的黑科技。
  他算了一下，每天急诊十二小时起，吃饭上厕所休息一小时，看文献一小时，再跑来停尸房三个小时。这样，如果他每天只睡六个小时的话，他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弹性安排。
  当然，这是理想的状态。很多时候我们给自己安排好了时间，但是更多的时候，却有这样或者那样客观不客观的理由没办法照着去做。
  如果有一个介子空间，我可以用一个小时，扔一个小时。
  楚东南，楚东南，楚东南，楚东南
  楚东南默念着挨着架子找自己的名字。
  咦找到了。
  他觉得下次用个其他的记号，否则总感觉躺在那里的是自己，而自己是出窍的灵魂。
  死者乖乖地躺到了台子上。一动不动。
  神枪手是子弹喂出来的，而神医是患者和尸体捐赠者喂出来的。任何技术，越往高爬越不容易。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提高。
  死者没有自我修复功能，不会有纤维细胞增生，把伤口的缝隙堵上。形成疤痕。更不会随着伤口愈合完毕，血管自己钻出一些小分支来穿过瘢痕，重新和对面的血管进行连接。顶多就是时间长了以后冻在一起。
  楚东南只是拆了线，就可以继续用原来的切口入腹了。
  还没有把死者的肝脏拆线，楚东南就听到滋嘎一声，有人进来了。
  他本来以为是那几个牲口，回头刚想招呼，却看到血管外科的刘副主任走了进来。
  “咦，刘副主任，您也来了？”
  像主治以上的医生每天就是开开刀，开开会，坐坐诊，再暗戳戳地和主任掰掰腕子，做做自己提到一科主任的梦，怎么会像他们一样，需要在大体老师身上刷经验？
  “嗯，来看看。”
  刘副主任也没太搭理楚东南。年龄和技术等级在那里摆着。楚东南礼貌招呼是应该的。
  刘副主任小时候家里比较穷，营养也不是很好，以至于一直就是一副矮瘦矮瘦的样子。
  就好像一颗没有吹起来的气球，让人总觉得可以再长点儿，
  “我帮您吧，”
  看着刘副主任蹦高的想要拿到第三层的大体老师，楚东南连忙脱下手套说道。
  “谢谢了这架子太高了。”
  楚东南对着面前刚过他头部的架子默默无语。
  “刘副主任要准备明天的手术？”
  “嗯，有个主动脉夹层的患者。”
  刘副主任不是很爱说话。
  楚东南也只是听说过刘副主任，因为不在同一个医院，同一个科室，所以从没有过交集。
  不过他也知道，主动脉夹层是非常危险的。因为主动脉腔内的血液从主动脉内膜撕裂处进入主动脉中膜，使中膜分离，沿主动脉长轴方向扩展形成主动脉壁的真假两腔分离状态。会造成患者心脏压塞，心律失常而亡。若不早期发现，能够挽回发病患者的概率不到三分之一。
  帮刘副主任把名叫楚粤的大体老师放在一个干净的台子上，楚东南就回去了。
  他不觉得刘副主任还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除非他觉得台子太高，想把自己放在脚下当板凳。
  楚东南很好奇，也很想观摩能够让刘副主任觉得没有把握的手术，可是他之前以已经把大体老师开腹了，不能放在一边不管。
  今天他是想要完成血管吻合术的。
  肝脏里有一两个手指粗的上下腔静脉，门静脉，有半个手指头粗的肝动脉，都昭示着流经肝脏的血液量有多庞大。
  再复杂的大体老师也比不上病情最简单的患者。首先是医生承受的心理压力，其次患者会在手术过程中出现一些不在医生计划之内的反应，甚至还会有和手术无关的反应。
  楚东南用血管镊夹住血管断端外膜向外牵拉，右手持剪刀细致剥离、剪除血管断端的外膜。
  用二定点间断缝合法，使血管对端靠拢后，上、下各作一定点缝合。两针同时轻柔地在血管外侧结扎。
  “在做血管缝合啊！”
  刘副主任瞄了一眼楚东南这边，看到他在做血管缝合，顿时来了兴趣。
  “是啊！”
  “哪个科的？不经常做吧，”
  看着楚东南按部就班地按照教科书上的方法放佛机器人一样的没有灵魂的缝合着，刘副主任就知道这是个新手。
  就好像那些学唱歌的人。初学的时候要找准调。可是能找准调的人多了，为什么有的人唱歌就能得到大家的喜欢呢？
  因为他加入了自己的风格和理解，而这个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能通过不断的摸索加深理解再形成自己的风格。
  他见过一些血管科大牛的教学手术。比如他的老师，就能缝出飞沙走石的感觉，放佛瞬间就完成了一切，让刘副主任觉得即使是主动脉瘤破裂的患者，他的老师都能完成修补术。
  还有的医生在缝合血管的时候就好像钢琴大师弹出的曲子一样，富有韵律。注意，是韵律不是节奏。
  他们并不会匀速地缝合，打结，而是根据情况，忽快忽慢，或轻或重。
  这样的医生是需要天赋的。他们对于患者的情况无比的敏感，凭借着超人的手感，可以随时调整。病人术后的恢复要更快，更好。
  “普外科的，头一次缝。”
  “那倒是不错了。”刘副主任是个好人，楚东南只是按照标准没什么纰漏，刘副主任还是鼓励了一下。
  楚东南当然不是第一次做血管吻合，早在学校的时候，他们在小白鼠，小白兔身上戳过了，可是效果就不能提了。简直是动物界的一场灾难。
  处死小白鼠的时候，一开始女生都不要不要的叫着，几次之后就比他们男生还利索了。
  但是在人，死人的身上做肝动脉缝合确实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