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昼和独孤绝弦长得真的很像……云叶染看到独孤绝弦的画像时，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只是，与慕容昼相比，独孤绝弦的五官更加立体，也更有棱角。虽然能从眼中看出他们是两种性格完全不一样的人，但只是容貌来说，他们真的是太像了。
  “我们是兄弟，同父异母。”慕容昼淡淡说着，从面前的百里泠沨和云叶染之间抽回了那张独孤绝弦的画像，似乎是在向面前的两人解释：“他比较像我们的父亲，如果那个人可以被称为父亲的话。”
  百里泠沨很早就注意到慕容昼和独孤绝弦长得很像，他曾经问过，但慕容昼一直都是直接回避着个话题。虽然他也猜测过两个人有可能是兄弟，但当他听慕容昼亲口承认这一点的时候，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而云叶染，更是如此。
  “说这些只是告诉你们不用太担心月儿，杀手们那边我也在之前传了信。”慕容昼说话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感情，声音平静冰冷。他看向云叶染，淡淡道：“特别是你，不要多管闲事。”
  “这么说来，杀手门的门主和夜姑娘，也是兄妹？”云叶染还是难以置信：“那为什么……”
  “已经说过了，别多管别人的家务事。”慕容昼冷冷道。他还是看着云叶染，目光划过云叶染脖子上的一块浅红色的印记，眸中闪过一丝寒光，大脑中快速的还原之前夜夕月和云叶染之间发生的一切。
  云叶染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位月华宗宗主的目光，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他伸手捂住脖子上的红印，突然就开始脸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开口解释：“这个是小生，小生之前被麻绳……”
  “不要对我妹妹有非分之想。”慕容昼说着也不再去看云叶染，目光转向百里泠沨：“剩下的交给你。”说完就起身离开，他今天的话已经说得太多了，没必要再说什么了。
  “那么，总管还是尽早回秋寒宫的好。”百里泠沨见慕容昼离开，便看向云叶染淡淡一笑：“在下会安排人马将总管大人毫发无损的送回秋寒宫，总管以后还是小心些的好。如果没有自保的能力，还是不要一个人随意离开秋寒宫的好。”
  “小生还有话要对夜姑娘讲。”云叶染自然听出面前人话里有话，但也不在意那尖酸刻薄的言语，脸上还是往日那般的笑：“小生也不想劳烦阁主，就暂时留在月华城便好。”
  “她不知要何日才能回来，而在下与好友几日后也将离开月华城。若是总管再遇难，可没有人会像之前那般救你。”
  云叶染还是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手指也从脖子处滑了下去：“这便不劳阁主忧虑了。”
  “……”
  另一边，慕容昼回想起独孤绝弦的脸，不由的回忆起小时候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情景。他们在互相残杀之地相识，或许因为身体里多少流淌着相似的血液，所以不仅性格合得来，还非常有默契。并且，他们之间有一个很重要的约定……
  “真巧，看代号，我们似乎是同一个亚当的孩子呢。”
  “……”
  “我的判定是水晶兰，叫我兰就好，你呢？”上前搭话的男孩儿露出了一个笑脸，不过那满脸的血迹让他的脸看上去不仅不让人感觉舒服，甚至感觉很是可怕。
  “曼珠沙华，夜夕日。”另一个白衣男孩儿只是淡淡回答。
  “啊，之前破译三十五号潘多拉密码的那个孩子就是你啊。在我的同伴中你可是名人……我的，同伴……”自称判定为水晶兰的男孩儿说着，脸上的笑容不禁黯然了下来。他回头望去，那是片血海，倒地都是尸体。“可惜他们已经不在了呢……”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很是牵强的微笑。
  “不想笑就不要笑了，笑容是留给对自己有重要意义的人的，你不用对我笑，我们也不熟。”
  “我说，要不要成为我的同伴。你很对我胃口，我觉得我们会很合得来。如果硬要算起来，我们也是兄弟吧。”
  听到“兄弟”两个字，白衣的小男孩儿只是冷冷哼了一声，显得很是不屑：“免了，我不需要。”
  “但你有个妹妹吧？我听说了的，你去破译潘多拉，也是为了她吧，那个对你而言‘有重要意义的人’。不如这样如何，我们如果成为同伴，一定会很厉害，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对手。这样一起好好活下去，多一个人守护你亲爱的妹妹不是更好吗？”
  “……”听到对方提到自己的妹妹，白衣的男孩儿沉默了半晌。他似乎是好好思考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冲面前伸出手：“可以。但如果你对她有半点不良居心，我第一时间就杀了你。”
  那个男孩儿只是笑笑，握住了伸到面前的手：“开什么玩笑，她对我而言，也是有很特殊的意义的。”
  “那么，我们做个约定吧。”
  ……
  慕容昼想着，淡淡一笑。他摇摇头，将大脑里这些回忆赶了出去。是啊，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这些都忘记也无所谓，反正那个他们之间的约定，他们两个谁都不会说出去，谁都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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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主，人已经带到了，请您指示下一步。”
  杀手门的大殿中，江羡单膝跪在坐在上位的独孤绝弦脚下低着头，声音很是恭敬。而独孤绝弦只是点了点头，听完江羡的话淡淡道：“带上来。”
  “是，门主。”江羡应了一声，起身倒退着退了出去。
  此刻的夜夕月已经被带到了大殿外的门口，因为一路上都很老实，此刻也并没有被绑住手脚。她被几个人看守着，自始至终都在发呆，眼睛里没什么神色，似乎很没精神的样子。直到见江羡从门内走了出来，少女这才有了些反应，看向江羡。
  “跟我来，门主要见你。”
  江羡说着，本来是准备让少女跟在自己身后走进大殿。却没料到少女听到自己这话后，目光突然一变，充满杀气。她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见夜夕月一把推开她，以常人难以捕捉到的速度直接冲进了大殿内。
  “来人！拦住那个疯女人！”与此同时一个尖锐的男声响起，但当杀手门的其他人有了动作时已经晚了。
  夜夕月急速冲到了上位上坐着的那个人面前，伸手飞出一排长针就朝那人的喉咙刺去。她的手很快，手腕和肘部的力量显然已经用到了最大，显然是一点都没有留情，用的是下了杀手的力度。
  但也仅有这一招，随后杀手门的几个男人就到了少女的面前，一把将她的两只胳膊按住。那一下很重，夜夕月肩膀处的骨头被压的发出了几乎要折断的声音，随后一条长鞭“啪”的一声甩在她的脸上。鞭子的速度很快，瞬间就将少女的脸颊划破，留下伤口。而操控鞭子的人马上又一次抬起长鞭，似乎下一击瞄准的就是少女的脖子。
  “停手。”
  那是冰冷的两个字，但就是因为听到了这两个字，几乎所有人都静止了一般。上座的独孤绝弦放下之前挡在颈前的手臂，缓缓拔下几根插入手臂近有一寸的长针，用冷的吓人的目光看向自己座下的众人。
  “松开她。”他冷冷道。
  “可是门主，这个疯子想要刺杀……”其中一个按着夜夕月的男人本是要开口解释，但当他抬头对上独孤绝弦的目光时，瞬间就放弃了。他和其他人一样缓缓松了手上的力道，知道如果自己再敢多嘴多事，他的脑袋马上就要不保了。
  感觉压住自己的力量松开，夜夕月没有任何犹豫，又一次冲向了独孤绝弦的方向。而这一次，独孤绝弦没有呆在原地不动，而是在长针又一次飞向自己的瞬间，单手撑着座椅翻到一旁。他随后一个侧身，一手反手一把抓住夜夕月的两只手腕，而另一只手从自己身后抽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瞬间就抵在了少女的脖子上。
  “你还真是老样子，一句话也不说就冲过来。”独孤绝弦淡淡道。
  夜夕月的身手显然不及独孤绝弦，她看着自己下巴下面的东西十分不甘心。那是一把长弓，没错，一把看起来很普通的弓。纤细的弓弦正悬在距离少女脖子不到两寸的地方，虽然看上去只是很普通的武器，但却令少女的直觉感到很危险。
  是他变强了，还是自己变弱了……夜夕月咬着下唇，她真的很不甘心，非常不甘心。如果自己速度再快一点，如果刚刚已经把他杀掉了，如果……
  “把他带下去，”独孤绝弦手中的长弓还是架在少女脖子上没有动，但他的目光却冷冷瞥向之前手持长鞭抽上夜夕月的那个人，冷冷道：“杀了。”
  “门，门主！”那个男人一愣，立刻跪了下来，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他多想，立刻开口求饶：“属下知错了，求门主开恩。”
  “知错了？”独孤绝弦冷哼了一声：“那就算去死也应该没有怨言。来人，把他带下去处理掉。”
  “门主！门主饶命啊！门主！”
  没人再去管男人的哀嚎，他很快被人拖拽了下去，想来肯定是难逃一劫了。而其他留在大殿中的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低着头也不敢去看独孤绝弦的方向。虽然平日里的独孤绝弦的确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取人性命，但如此莫名其妙还真是第一次。
  江羡也是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幕，显然也是有些不解。但毕竟是女人，想事情会比其他人更细心一些。难道门主要杀那个人，是因为他手中的鞭子伤了夜夕月？江羡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也被自己吓了一跳，随后立刻否认。不可能的，门主从来都不是那种人……
  而这时的夜夕月，已经重新将手指缩回到袖口中，继续摸索着之前自己插在袖口上的缝衣针。虽然已经没什么机会，但一定，一定要再试一次。
  “想要杀我的话，至少要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独孤绝弦自然是注意到了夜夕月的小动作，但他也没有戳穿，只是放下了手中的长弓，松开了少女。
  夜夕月一下挣脱开来，她将袖口中的针夹在指缝中，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冰冷中带着怨气：“就算现在这样，我也一样可以杀了你。”
  她说着，手中的针就又飞了出去，而这一次的独孤绝弦却没有中招。男人手中打长弓一挥，霎时间便将飞向自己的针打在了地上。“这么多年，你还真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不仅是身手，脑子也和以前一样笨。”
  男人说着，闪身到少女身后，一记手刃落在少女后颈，随后抱住少女倒下的身体。他将少女抱到自己之前坐的座椅上，然后回头看向自己身后正低着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的其他人。
  “江羡。”他看向江羡的方向，冷冷吩咐道：“把她带下去洗干净换身衣服，然后送到我房间来。如果她身上再多一条伤痕，便那你的小命问罪。”
  “是……是，门主。”江羡说这话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
  门主很在乎这个女人，而且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在乎。她果然猜对了，这个女人和门主果真是旧识。而这个女人一路上没有逃走的目的，难不成是来杀门主的？但门主的对这个女人的态度，为什么……为什么那么温柔……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尽管江羡隐约之间已经猜到了什么，但她还是完全想不明白。而猜到这些后，她不禁感觉后背发凉。这好在夜夕月之前身上的伤在漫漫路途中愈合的已经差不多了，如果门主知道当时的夜夕月因为他们的疏忽伤成那个样子，八成所有人都会被门主杀个干净。
  江羡是独孤绝弦的亲信，很多重要的事情，独孤绝弦都会放心的交给她去处理。这让江羡感觉，自己有可能是杀手门内最了解门主的人。但今天，她第一次见到门主露出那样的表情，第一次听到门主说出那样的话。比起难以置信，江羡更怀疑的是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出现了幻觉。
  但因为独孤绝弦的话，夜夕月显然从之前众人所以为的人质身份变成了必须要重视的人。她身上的新伤和旧伤在清洗过身体后被重新上药包扎，为她上药的门内女医师虽然平日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但对待她却是小心翼翼的。而消息很快在杀手门内传开，各种假设多的让人不知去相信哪一个。
  ……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们。明明大家约好了要一起活下去，明明约好了要一起离开，明明约好了要永远在一起……明明只要大家在一起就能看到外面的蓝天。可，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们，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夜夕月是在噩梦中惊醒的，噩梦乱七八糟，都是儿时一些不好的回忆。醒来的时候，身体似乎已经得到了良好的休息，虽然浑身酸痛的几乎无法动弹，但却让人感觉很舒服。毕竟之前的夜夕月，一直都感觉不到身体是自己的。
  她是在一张很大的床榻上醒来的，身上有被子，脸上凉凉的，似乎有什么人在涂抹什么东西。她缓缓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她心口一痛，本来想挣扎着躲开，却发现身体重的像灌了铅似的根本动不了。而这时的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张嘴，一口咬在面前那人的手上。
  那人显然没注意到少女已经醒来，这一口被咬了个正着。虽然因为吃痛而及时的抽回了手，但显然夜夕月这一口咬的是用上了自己所有的力量，那人就算在第一时间挣脱了她的牙齿，手背上还是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瞬间皮肤下就显现出了淤血的颜色。
  “乖乖让我把药上了，”独孤绝弦一手拿着一个小瓷盒，也不顾另一只手被少女咬伤，从瓷盒中抠出一块乳白色的膏体向少女脸上的伤口涂去。他露出无奈的一笑，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如果你脸上留下了疤，被你哥知道是我手下人做的，非得宰了我不可。”
  夜夕月愣了愣，胸口处的痛楚蔓延开来，几乎要撑爆整个身体。她强撑着身体坐起来，伸手掐出面前男人的脖子。她的手指很无力，说是掐住，实际基本上没能力用上任何力气。“为什么……”她开口，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但声音还是小连蚊子都不如：“为什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为什么……”
  明明曾经发生过那样的事情，明明当时的他那么过分。现在却装出一幅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是在是太犯规……太过分了……
  “我说过了，想杀我，起码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和在前殿的时候不同，此时的独孤绝弦一副没有任何脾气的模样，眼中的凌厉与冷漠也消失不见。他掰开少女压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扶少女躺下。刚准备继续为少女上药，却发现少女突然开始流泪。
  夜夕月没有再说话，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眼中失了光彩，眼泪潺潺不断的从眼眶流了出来。就像是在西门客栈时一样，她似乎是已经死了，除了流泪以外，什么都没有做。
  “笨蛋，如果你哥知道你的三寒症在我这里发作，可是真的会宰了我的。”独孤绝弦眸中不经意间划过一丝悲凉，但那神色很快消失。他伸手抱起少女娇小的身体，将少女搂在怀里。少女的体温似乎是在瞬间降下来的，冰冷的吓人。“别哭了，求求你，别哭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们……为什么……”夜夕月的眼中依然没有任何神采，但声音却发了出来。她嘴唇抖动着，但那声音似乎并不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像是灵魂深处的哀怨，来自心底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背叛我们……明明，明明全世界都可以背叛我们，明明只有你不可以背叛我们……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独孤绝弦没有回答什么，只是将少女抱得更紧。
  夜夕月的情绪似乎在说完这些后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整个人没什么力气，软软的趴在男人的身上。而独孤绝弦也感觉到了少女渐渐平静下来，松了口气，刚准备扶她重新躺下，却感觉少女的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服。
  “我明明，那么喜欢你。自始始终，像爱着哥哥一样爱着你……可是，为什么背叛我的不是其他人，偏偏……偏偏是你……”
  “……”听了这话，独孤绝弦的身体僵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已经到了嘴边，但他却没能说出口，只是淡淡道了句：“对不起……”
  “已经晚了，已经太晚了……”夜夕月松了抓着男人衣服的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你不应该道歉，也没资格道歉……”她声音很小，不知道是说给独孤绝弦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我不想听你道歉……如果听了……你要我，要我怎么像之前那样恨你……”
  “你太累了，好好再睡一觉吧。”独孤绝弦让少女重新躺下，却发现她似乎因为之前的情绪崩溃，在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就昏了过去。
  男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为少女盖好被子，用手帕擦干她脸上的泪，静静地重新为她脸上的伤口上药。他动作很轻很温柔，生怕再惊动了榻上人。上好药后，他放下瓷盒，也没有离开，就坐在床榻的一旁，静静看着少女的睡颜。
  “能在你的记忆里留下影像，就算被你恨也是值得的吧……”
  独孤绝弦轻声自言自语着，伸手为夜夕月整理额头前的碎发，却发现少女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说什么。他愣了愣，俯下身体将自己的耳朵贴近少女的嘴唇去听，却发现是少女的梦呓。
  “兰哥哥……月儿，真的……真的不想恨你……”
  为什么，为什么背叛我们的，偏偏是我们最爱的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