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路途漫漫
作者:冥界千魂      更新:2021-03-14 16:31      字数:6127
  夜夕月将车上的一只麻袋打开,发现里面放的竟然是好似小麦一类的谷作物。少女也不顾其中装了什么,直接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将空了的麻袋递给云叶染。然后她捡起一旁之前她和云叶染身上解下的绳子,向货物之后,车夫背后门帘的方向摸了过去。
  杀手门的这一支车队的车夫大多都是在月华城雇佣来的普通车夫,但每个车夫旁都有一个杀手门的人监视着。唯独夜夕月和云叶染的马车,是由两个杀手门的人担当车夫的角色驾驶的,而且还被夹在车队正中。但好在之前夜夕月与云叶染的对话与动作一直很轻,才没能被这两人发现他们已经醒了过来。夜夕月顺着门帘的缝隙看了看,做好准备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冲身后的云叶染使了个眼色。
  云叶染正单膝跪在一只巨大的麻袋中,只露出上半个身子。见少女看向自己,便伸手将身边还装着东西的麻袋拖拽到了马车后的门帘处,用尽全身力量将麻袋推了出去。而也就是同时,夜夕月冲出前面的门帘,手中的麻绳甩在两个车夫的脖子上。她的手几乎已经用不上力气,只能将麻绳绕在自己腰上,借着腰部的力量猛地向后一转。
  两个车夫毕竟是杀手门的人,虽然被偷袭,但也不算落在下风。他们反应极快,伸手掏出随身匕首就要去割勒在自己脖子上的绳子。夜夕月见状立即加大了腰部的力度,但眼见匕首就要碰到绳子,她双腿一个用力,半跪着跃起,凌空转身,将两只膝盖狠狠压在了两个男人的脖子上。
  整套动作几乎在一瞬间完成,快的让人很难用肉眼看清,但夜夕月的小腿在这过程中却被一个男人手中的匕首深深的划伤。好在如此一来,绳子加上膝盖的力量,两个男人很快就脸色发紫泛起了白眼,似乎没有再反抗了力量。而马车后面云叶染的动作很快引起了后面马车中人和路人的注意,四周一下变得嘈杂起来。
  声音很快引起前面马车的注意,前面立刻有人掀起车帘向后看去,而这一看就恰好看到夜夕月正从身下男人手中拔出匕首,刺向男人的喉咙。瞬间鲜血飞溅,夜夕月见前后的人都有了动静,撩起门帘看了看还留在车厢中的云叶染,点头示意,紧接着突然反手拉住缰绳,一脚向马屁股踢了过去。
  马受了惊,扬起前蹄嘶叫了一声就疯了似的像前面跑去。与此同时,云叶染整个人缩进了麻袋中,推着另一只麻袋,一同从车上滚了下去。他凭着记忆快速的滚在道路的一边,避免被马车踩踏,然后停了下来,听着马蹄声渐渐远去。
  直到四周慢慢安静下来,出现有路人翻找麻袋的声音后,云叶染才很是谨慎的从麻袋中爬了出来。那是个很小的村子,路人不多,似乎也没人注意到爬出来的他。于是他披着麻袋挡住身后的血迹,快步寻了个茅草房后面的阴暗角落蹲了下来,打算按照夜夕月的计划等天黑后再想办法离开这里。
  对于自己逃出来这件事情,云叶染没什么感觉。他脑海中的画面还停留在夜夕月最后撩开车帘看向自己的那一刻。那是少女一手匕首刺入男人喉咙,一手拉着缰绳,面无表情,眸中无波的模样。
  他从怀中掏出那只白色的小香囊,看着香囊上的刺绣有些犯愣。或许杀手门的人都背着太多人命债,或许他们本身都该死,但云叶染他是个行医者。当看到少女那么干脆利落的就宣判了一个人的死亡,他就算知道少女这么做没什么错,却还是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他在废弃的茅草房后待到天黑,等到家家的灯火亮起才离开。他用夜夕月给他的银票从村民手中买了些旧衣和少量药品,简单处理了自己的伤口后,雇佣了马车离开村子。他没有耽搁什么时间,但尽管如此,当他再次回到月华城的时候,也已经是第二天的深夜了。
  “秋寒宫,云叶染大人吧。”云叶染是在城外下的马车,但刚进城,他就被两个人拦了下来。两个人很恭敬的对他行礼,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轻声道:“我们永生阁,阁主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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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在云叶染离开马车后,夜夕月的马车飞奔出了村子。但实际她所驾驶的马车也没能跑远,不到十五里后扎进森林,碰到了一条有些宽敞的小河。受惊的马儿见了水,突然转变了方向,但身后的车厢因为撞到了一旁的树木而翻倒在一旁,整辆马车便停了下来。
  杀手门的人紧接随后便到了,他们围住翻到的马车,谨慎的派出两个人靠近。“小心一点,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货色。”江羡也下了马车,站在一旁出言提醒道。
  两个男人缓慢的靠近,撩开车帘进去查看,其中一个很快便走了出来。“那个男人跑了,”那男人将马车的帘子卷了起来,看向江羡:“另一个似乎不太妙,受了伤已经昏过去了。”
  “受伤?”江羡淡淡问。
  “除了身上一些轻伤以外,小腿上的伤口比较严重,一直没有止血。再有就是刚刚马车翻到时,似乎头部受到重击,现在呼吸很不稳定,已经没有意识了。”另一个男人将夜夕月从马车中饱了出来,让她平躺在一块干净的草地上:“这次失策了,没料到这个女人会像疯子一样做出这种事来。现在怎么办?还要回去抓那个男人吗?他应该一时跑不远。”
  江羡上前几步,蹲下身子看向夜夕月。她的皮肤本来就很白,现在看上去没有一丝血色,像个瓷娃娃一样。小腿上的伤口原比江羡想象中的要严重的多,似乎已经豁到骨头。如果再不处理,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个少女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江羡觉得有些好笑。三年前她见到的那个弹指间操控了自己生死的祈天公主此刻如此狼狈的倒在自己面前,真是让人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知道面前躺着的这个少女绝对不会为了帮助别人逃脱而苦了自己,这个少女一定是有目的的。但,那个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那个男人不用追了,先把她带回去。”江羡起身,回头看了看队伍里的人:“老六,帮她处理下伤口,其他人整顿一下准备继续赶路。”
  那个被江羡称为“老六”的男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那是个身材矮小干瘦的男人,如果不看脸还以为是个小孩子。他的声音很细,听起来很是尖锐:“没必要吧,看她这个样子,除了外伤,精神也很差,撑不了多久的。”
  “这个人,门主吩咐过要活着带回去。”江羡淡淡道:“如果因为这次事故死在我们手下,会有什么后果,老六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那个男人没再说话,而是走过江羡的身边在夜夕月旁边蹲下,招呼一边的人:“喂,那边的,给我把药箱拿过来。”
  ……
  夜夕月是两天之后醒来的,她身体太过虚弱,醒来后甚至连咽水的力气都没有。加上一路马车的颠簸,她又躺了一周,才勉强可以坐起身来。在这期间,除了被江羡称为“老六”的男人外,江羡也与少女同车,为少女清洗伤口和换衣。
  因为路途遥远,江羡队伍带的干粮大多一些糗饼,虽然有腊肉,但这两种东西对于醒来后连喝水都很艰难的夜夕月而言更是难以下咽。江羡只能将糗饼泡在水中,煮成糊状给夜夕月吃。杀手门其他人虽然偶尔会打些野味改善一下伙食,但这些对于夜夕月而言向来没什么吸引力。她饭量本就不大,如此一来吃的便更少,本就修长的身形更加消瘦了起来。
  月华宗和杀手门一个位于楚国北方边界,一个位于楚国南方边界,中途路途漫漫。夜夕月身上的伤虽然渐渐好了起来,但马车长途的颠簸让她崩溃,身体也一直虚弱的很。杀手门的人几乎不会在路过的村子留夜,他们轮流赶路,除了马匹休息的时间外,马车基本就没停下来过。
  夜夕月从醒来后就很安静,完全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大部分时间她都在闭目养神,像是睡着了一般,其他时间她会少有的将脑袋靠在马车的车窗上,撩起窗帘眼神呆滞的看向天空,什么表情都没有。江羡最开始还会和少女说几句,虽然都是些吃饭上药什么的日常对话,但总归算是有些交流。但她渐渐发现少女似乎对她的话从来都不感兴趣,慢慢的也就不去理会少女的沉默寡言,也不再去和她说话。
  这实际有些出乎江羡的预料。她本以为夜夕月的伤口恢复的差不多后,少女一定会想办法逃走。最开始她为此费劲心思严加看守夜夕月,但很快她就发现,不要说逃跑,夜夕月似乎连活动一下身体的欲望都没有。而且还有一件令江羡有些难以置信的事,就是不论是月华宗还是永生阁,似乎都没有任何前来营救少女的意思。
  一切太顺利,反而会令人不安。江羡本以为路途快要到达终点的时候一定会发生什么,但却并什么都没有发生。唯一让江羡有些在意的,是中途夜夕月自受伤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不,准确说是那个少女的一个问题。
  “你们的门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当时夜夕月问这话的时候正像她近几天一样闭目养神。江羡就坐在一旁,本以为她已经睡着了,被她突然的这一问吓了一跳,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问这个做什么?”江羡当时没有马上回答。面对于夜夕月突然莫名其妙的问题,她在第一时间选择了反问。
  但那之后,夜夕月似乎既没有回答的打算,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打算。如果不是她的声音太清楚,江羡几乎要怀疑她是做梦时说的梦话了。
  “门主,是很完美的人。”江羡最后还是回答了少女的问题,但实际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她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回想了一下见独孤绝弦时的情景。“他是很强大的人,”江羡似乎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形容:“因为强大令人尊重,也因为强大令人恐惧。”
  “恐惧……吗?”夜夕月睁开了双眼,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她有些想象不来,“那个人”现在会是什么模样。想到这些,她的心口就刀绞一般的痛,那种赶都赶不走的痛。
  “你为什么会问……”江羡说着目光看向少女的方向,却发现夜夕月正低着头,右手揪着领口的衣服大口大口的喘气。“你,怎么了?”她倾身过去,实际并不关心少女的状况。但想到门主说要这个人活着时的表情,便开口问道:“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
  夜夕月没回答,只是有些瘫软的靠在一旁。她真的很累了,身心俱惫,已经没有力气讲话。更何况她现在需要的是好好养足精神并储存体力,这样才能在再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干脆利落的杀了他。再次见面,她一定,要再一次杀了他。
  “你和门主难不成是旧识?”那之后江羡还问了两三个类似的问题,但却再也没有得到夜夕月的回答。那个少女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问她问题时的模样,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闭上了双眼。似乎是平静了下来,沉默的像一尊雕像一般。
  当晚,江羡写了一张纸条,绑在信鸽的腿上,将鸽子放走。那是送回给杀手门的话,告知门内自己这边现在的情况。本来江羡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的,但想到夜夕月与门主有可能是旧识,便觉得还是谨慎些为好。万一因为这次疏于通报而触怒了门主,后果是不可想象的。
  而独孤绝弦收到江羡的通报时,已经是夜夕月即将到达杀手门的三天前。他只是瞟了一眼被人呈上放在桌上江羡写的纸条,拿都没有拿起来。而呈上纸条的人似乎感觉到门主的心情和往常不太一样,也知趣的退了下去。
  屋内很快只剩下独孤绝弦一个人,他依旧没有理会那张卷曲的纸条,而是从书桌另一边的书籍中抽出一封白色的信。信的封口已经被撕开,显然是他之前已经打开过了。但此刻的他又一次抽出其中的信纸,展开来看。
  “月已被汝之手下带去,暂托付与汝,勿忘与吾之约。”
  信上只有这么一句话,短的甚至没法被称为一封信。信上的笔记歪歪扭扭,简直就不像是用手写出的字,但某种意义上更像是什么人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笔记而故意而为的。这封信没有抬头,没有过多言语,却有落款。那个落款写的很小,虽然也有些扭曲,却很清晰。那是一个很像英文字母的汉字,“ㄥ”。
  “月儿……”独孤绝弦叹了口气,眸中那往日凌厉的神色突然就温柔了下来。他看向窗外,缓缓放下了手上的信纸,嘴角勾出自嘲的一笑:“再次见面,你一定会冲过来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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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去买些东西。”
  夜夕月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把江羡众人下了一大跳。实际,她无意中听到了江羡和其他人的对话,得知现在马车驶入的村子,是进入杀手门之前的最后一个村子了。她需要做些准备,因此需要一些东西……
  “你想要什么写下来就好,我会让人去买,如果是必要品的话。”江羡是这么回答的。
  “我不会逃的。如果你们不放心,可以把跟我一起去。”少女淡淡说:“我要买些衣物,还有发带。”
  夜夕月被杀手门的人绑架后,自己的衣服和绑头发的发带都已经损坏。而她一直穿的是江羡的衣服,但她的身材和江羡的不同,衣服显然十分的不合身。但江羡为了方便只留过耳的短发,车队中其他人又都是男人,夜夕月一头长过小腿的长发一直也是凌乱的散着。
  的确,虽然发带或发饰可以随便买一些来,但衣服的话,如果本人不去,就算量好尺寸,在这么小的村子里也不一定能买到合身的。而且,毕竟是个女孩子,就让她这个样子见人,的确太不像话。
  “开什么玩笑,一个人质竟然还有资格提要求?”说话的是那个叫“老六”的男人,他提这嗓音,让他那本来就很纤细的嗓音变得更加尖锐,听起来有些刺耳。
  江羡伸手挥了挥,示意男人不要再说下去。“算了,我陪她去。”她道:“一个女孩家,总不能这个样子见人。去找个成衣铺子或者估衣铺,把马车停到门口。”
  又瘦又矮的男人似乎很不喜欢江羡,对于江羡的态度也很奇怪,显然不像其他人那么恭敬,但对于她的话却是言听计从。尽管很明显的能从他脸上看到不悦与不情愿,但听了江羡的话后,他还是撩起马车的前车帘,似乎在按照江羡的话吩咐驾驶马车的人。
  之后的一切到是很顺利,夜夕月在江羡的监视下进了一家成衣铺,她选中了一条类似留仙裙的白裙,因为尺码还是不太合身,便让铺子帮忙改成了她的尺码。毕竟是小村子了衣铺,衣服的款式都很简单,布料的种类也少的可怜。夜夕月选中的长裙好在是纯白的,就算不是上好的布料所制,也没有太多的花纹,但穿在她身上到不显得廉价。
  实际夜夕月选中的裙子是铺子中的半成品,本是准备刺绣后卖给一些家中稍微富有一些的姑娘的。当时的掌柜还被吓了一跳,以为少女是来买孝服的,毕竟很少会有人穿一身白出门。
  而长裙改完后,多余的布料便做了发带。“你还真是偏爱白色。”江羡看着夜夕月一身打扮,当时是这么说的。但不得不承认,白色和夜夕月真的很配,没有一天突兀的感觉。
  “因为哥哥喜欢白色。”少女淡淡回答着。
  小的时候,环轨所里的大家都总是穿着白色的衣服,她和哥哥也一样。但不同的是,哥哥的白衣上总是会沾染上鲜红的颜色,但她的白衣从来都是那么干净。直到,最后她的白衣也被染红……染上哥哥的血,和……那个人的血……
  “没有其他需要买的了?”临离开衣铺时,江羡淡淡问夜夕月。少女当时显然是在想什么,有些犯愣,听到她的声音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反应。夜夕月摇了摇头,也没说话,直接走出了衣铺。江羡见她似乎的确只是来买衣服的,也没有其他小动作,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她冲店铺的掌柜点了点头,也跟着走了出去。
  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客人,掌柜显然很好奇,但也知趣的自是之中没有问什么。见两人离去,他坐在一旁,打算对算下一天的账目,却发现一边店里唯一的伙计似乎在着急忙慌的找什么东西。
  “干什么呢,把那边翻得乱七八糟的。”他皱了皱眉头,似乎就要对那个伙计发怒。
  那个伙计听到掌柜的声音后显然被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回头,有些结巴道:“那个,针……针……”
  “哈?针?你在说什么?”
  “所有的针,全都不见了……就连壁橱里要买的存货,全部都不见了……”
  ……
  天洛绫不在手,也没有其他利器……只靠这些,能杀掉……“那个人”吗……
  夜夕月坐在马车上,却既没有闭目养神,也没有望着外面犯愣。她少有的低着头,整个人抱膝坐着。一边的江羡虽然发现了她的异常,但也没有太过在意,以为少女是因为快要到杀手门有些不安或者其他的什么情绪在,也没有多管。但江羡并不知,夜夕月正将手缩回长长的袖子中,将长短不一的一根又一根缝衣针整整齐齐的插在了袖口内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