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又见蚀影
作者:冥界千魂      更新:2021-03-14 16:31      字数:6123
  走不掉了,事到如今肯定是走不掉了……房间面朝街道的墙壁已经被机关拉了回来,屋内回归了平静,不再能听到街道上嘈杂的人声。但屋内的客人们却知道自己是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万贝楼楼里楼外已经挤满了人群,其中甚至还有不少小孩儿和老人。这样的情况下,不论是强行脱出还是乔装离开,只要是反着人群往外走,都会变得可疑。就算是百里泠沨和慕容昼,想要离开也需要花上的功夫,更何况夜夕月还带着白良这么一个拖油瓶。
  “天色也不早了,你们既然也走不了,不如今晚就在我这里留夜吧。”许若眠扬起笑容,似乎因为楼内来了生意,心情相当不错。
  “既然已经暴露了位置,更是没有遮遮掩掩的道理。”百里泠沨模样倒是并不在意眼下的情况,而且说得也很有道理。他看向身侧的慕容昼:“昼,安排你的人来这里接驾回城主府。”
  “那可不行,你们要是就这么走了,我可就不好跟客人们交代了。再说,昨日你们刚刚废了我一个大客,这点儿赔偿也不算什么吧。”许若眠笑盈盈的,似乎有十二分的把握能将面前的几个人留下。“比起这个,险些忘了我还有一事忘了告知你们了。昨日我可是出手搭救了一个你们的熟人,看在这份上,帮我赚点小钱也不为过吧。”
  “熟人?”听到这话百里泠沨微微一愣,随后讽刺的一笑:“你出手搭救?这话可能当真?”
  “总之,相信兄长大人也不希望外人知道月华宗和杀手门还有联系。”许若眠并不理会百里泠沨的嘲讽,伸手有节奏的拉动墙面上的一只铃铛。
  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而很快,便有脚步声越传越近。有着敏感嗅觉的夜夕月很快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那感觉让她很不舒服。但也没能等到她做出什么反应,房间的门就开了,一个浑身鲜血的人被两个强壮的男人拖进了屋内。
  那是个男人,一副很是狼狈不堪的模样。他身上穿着黑色的夜行衣,上面似乎是沾了不少血迹,但都已经干了,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被人拖到离门口最近的一张太师椅上,似乎神志不太清醒。
  百里泠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就连慕容昼也淡淡看像那个方向。但也是与此同时,夜夕月以常人难以捕捉的速度跃上了面前的桌子,也不顾头上帷帽的长纱掀起了半边,便对这那人抬手甩出了系在腰间的天洛绫。
  “月儿!”
  听到慕容昼的一声厉喝,夜夕月手中的动作突然停了。已经缠在了那人颈上的天洛绫一松,垂在了桌子上。场面有些尴尬,至少许若眠和百里泠沨都不知道少女突然如此行动的原因,一边的白良就更是迷惑。
  “哥哥?”桌上的少女没有在意自己此刻的失态,只是转身望向慕容昼的方向,眸中带着和声音中相同的不解。
  而慕容昼没有给出回答,见少女停手,只是淡淡道:“暂时留着他。”
  听了兄长的话,夜夕月咬了咬下唇,又一次看向那个满身血迹的男人,似乎有些不太甘心。但既然哥哥的话,她还是要听的,想到这里,她才收回了天洛绫。跳下桌子缓缓整理好帷帽上的长纱,夜夕月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
  蚀影在被人救下之前已经被杀手门追杀了三天之久,虽然以他的身手,对方若是不足五人,是很难控制住他的。他本以为自己进了月华城后至少能得到喘气的时间,却没料到曾经同门的江羡竟暗带了十几人来夺他性命。
  他身上的伤很多,但好在无一处伤到要害。可毕竟体力透支的太严重,最后他本以为肯定逃不过这一劫的时候,却莫名其妙的被人救了。是的,莫名其妙的被救了。
  就在他疲劳的快要休克过去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人走到他旁边,然后是讨论的声音,随后他就被人架着向什么地方拖去。之后有人给他喂了水,却没帮他处理伤口。他几次迷糊的醒来,但因为神志不清,来不及搞清自己的处境就又昏了过去。
  而最后让他清醒的是脖子上令人窒息的一紧,虽然那劲道很快就松了,但就是这一下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有些费力的抬起头,先看到的是坐在对面的慕容昼。他愣了一下,随后便看到百里泠沨也在一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
  “哥哥,几年前我见过他。”夜夕月见蚀影缓缓看向自己的方向,便看向自己的兄长。“他是杀手门的人……”少女的声音不大,似乎有一丝颤抖:“他身上……有兰……”
  慕容昼对于少女的话没什么反应,但百里泠沨却暗暗吃惊。他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夜夕月的记忆方式与常人不同,这是百里泠沨很早就知道的事情。蚀影在几年前与夜夕月只有一面之缘,他在西门客栈被少女救下,并被质问杀手门的事情。虽然从慕容昼那里,百里泠沨也了解到夜夕月与杀手门之间似乎有什么纠葛,但他并不认为这就是让少女这么多年来一直记住蚀影的原因。
  实际,那时的百里泠沨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已经比常人要了解夜夕月的多。而他发现自己从没进入过夜夕月的世界,已经是后事了。
  一边的许若眠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显然也不想去在意那么多。“他这个样子,要是现在离开怕是太引人注目了。纪妖子那个女人那边我会派人去送信,各位今晚就安心在我这里休息,明天一早再离开也不算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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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晚,夜夕月一行人还是没能离开万贝楼。许若眠在五楼为几人安排的留宿的房间,也安排了打水送饭的佣人伺候着。夜夕月自从见了蚀影之后似乎情绪一直不太好,那之后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少女依旧是和兄长住在同一个房间的,那是间西域风格装潢的屋子,并不是夜夕月喜欢的类型。而房间内,慕容昼看了了抱膝坐在榻上的少女,又看了看桌上刚刚摆上的饭菜,不禁失笑:“在闹变扭?”
  夜夕月没有说话,只是缩了缩身体,把头埋在的膝盖之间。虽然没表达什么,但已经是很明显的一副闹了脾气的模样。
  “刚刚那个人叫蚀影,虽然曾经和兰有些交集,但现在已经是月华宗的人了。他偷走了杀手门中很重要的东西后叛门,现在是杀手门追杀的对象。而他手里从杀手门偷来的东西对月华宗而言很有吸引力,或许说,他整个人对月华宗而言还有利用价值……”四处已经没了许若眠这样的外人,慕容昼看着自己妹妹的模样有些好笑,便没什么掩饰的解释道。
  “可是……他的脸……”夜夕月没有抬起头,只是闷哼哼的质疑。她回忆起蚀影那张有着一条可怕伤疤的脸,不禁又咬了咬下唇。
  就算别人看不出来,她也知道,那是易容术。蚀影的脸根本不是他本来的容貌,这点早在几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夜夕月就发现了。而当时的夜夕月并没有那么在意这点的原因是,那时候的她还并不肯定“那个人”和杀手门的关系罢了。
  但如今已经不同了,重见兄长后的夜夕月已经知道了不少她曾经的谜团。比如,当今杀手门门主的真正身份。而她之所以如此了解并能一眼识破易容术的原因只有一个,易容术是“那个人”一直以来最拿手的特长。
  “那大概只是巧合吧,你也知道,蚀影他不可能是兰。”慕容昼看出妹妹的心思,只是上前揉了揉少女的头发:“兰很谨慎,不会轻易露出破绽,更不可能总是如此轻易的受伤。更何况,他和我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怎么可能以那种姿态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们很像……眼睛很像……”
  现在回想起“那个人”总是笑着的脸,唯一充满违和感的便是那双眼睛,那双满是万念俱灰之感的眼睛。儿时的夜夕月没能看破那双眼睛中的神色,而长大后夜夕月虽发现了那抹违和感,却从不理解一个人到底是如何看待世界才能露出那般神色。而蚀影的眼睛中竟然露出相同的神情,这令少女很是不舒服,太多不好的回忆瞬间压过了那淡淡的疑惑。
  想到这里,夜夕月直了直脖子,翻下了床,直接冲出了房间。而看到她这样的举动,慕容昼也没有阻拦,似乎是知道少女的目的,也确定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便撒手不管。
  夜夕月直奔的是蚀影所在的房间,实际也就是在隔壁而已。破门而入的时候房间内已经没有了其他人,之前许若眠找来为蚀影处理伤口的人似乎已经都离开了。而屋内的蚀影因为伤口得到了消毒和上药,加上短暂的休息,似乎恢复的还算不错。
  比较尴尬的是,夜夕月闯进房间的时候,蚀影正在换衣服。他正光着膀子,裤子也才穿了一半。那场面也不知道算不算的上尴尬,蚀影见夜夕月闯入,虽然愣了一下,却没什么太大反应。
  两个人大概只是对视了一眼,夜夕月自然不会像寻常家姑娘一样捂着眼睛脸红的跑出去。而蚀影也只是不紧不慢的系好了裤子,披上一旁的上衣,完全不在乎自己上身刚包扎好的纱布还露在外面。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比起慕容昼面对别人时冷漠淡然的脸,蚀影的脸更像是石雕,似乎从出生就是那样,从未变过。
  夜夕月对上蚀影的眼睛,只是短短几秒,她就心中一沉。很相似,但和“那个人”不同。蚀影的眼中多了一丝很淡的茫然,而这是“那个人”眼中从来不从出现的。
  “你,笑一下给我看。”
  “……”对视了半天,蚀影大概打死也没能想到夜夕月开口第一句,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他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好似真的只是一尊石像。
  见蚀影没反应,夜夕月几步上前,伸手去摸这个男人的脸。那举着胳膊仰着脑袋的样子实际很是可爱,但可惜没人注意到这点。夜夕月摸得很仔细,甚至连蚀影脸上的伤疤和耳后的皮肤都没有放过。
  那是做工极为高超的人皮面具,用力扯拽也不会脱落,要用特殊的手法才能将面具摘下。而凭着手感,夜夕月并不认为蚀影自己有能力做出如此精致的人皮面具。那种面具与皮肤的贴合度,她认为除了“那个人”以外,是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做出来的。
  “这个,是你做的?”少女质问道。
  蚀影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惊诧面前的少女会发现自己脸上的端倪。但那丝惊讶很快就消失了,他依旧没说话,却点了点头。
  “撒谎,”夜夕月揪住蚀影披在身上上衣的领子,咬了咬下唇,语气不是太好:“你做不出来。”
  “我自学成才。”终于,蚀影开口说了话。他声音有些低沉,也听不出有什么感情。他退后了两步,将自己的衣领从少女手中拉了出来。他在一旁坐下,却似乎并没有解释什么的打算。
  接下来是足足长达一个时辰的沉默,两个人定力到都是很好,一动没动的就保持此刻的姿势足足一个时辰之久。夜夕月一直盯着蚀影看,似乎想把他整个人看穿似的。这样的目光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肯定是坚持不了多久的,也亏得蚀影能忍下这一个时辰。
  而到了随后,打破这个沉默的是百里泠沨。他实际本是去找慕容昼的,但进了慕容昼的房间发现夜夕月没有黏在兄长身边,显然有些意外。但当他听说少女去找蚀影的时候,却有些担心,便去隔壁查看,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两个人如同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的呆在房间内。
  也是因为听到了百里泠沨的开门声,夜夕月才动了,回头看向门口的方向。发现是百里泠沨后,她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再次看向蚀影。“呐,”她淡淡道:“既然总是被杀手门追杀,为什么还要离开月华宗?你不已经是月华宗的人了吗?”
  “有些私事。”蚀影的声音有些沙哑,虽然有回答少女的问题,但话少的可怜,而且也并没有解释的打算。
  好在夜夕月问这话的目的,似乎不是为了从他口中得到什么答案,倒也不在意蚀影的敷衍。“哥哥似乎并不太管你,但他的话你却会服从……”少女似乎在自言自语着,她上前几步,靠近蚀影,仔细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看:“那,你以后就来做我的随从,没有我的命令不能离开我的视野范围。”
  “……”听了这话,蚀影似乎想要拒绝。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了少女继续说下去的声音。
  “你会服从哥哥的话。但如果我想要你,哥哥会依我。”
  夜夕月很在意蚀影的身份,更在意他和“那个人”的关系。蚀影不肯说实话,夜夕月也没有逼供的打算。那么想要了解一个人的秘密,把他先安置在自己的身边是个比较明智的选择。
  “把这么危险的人放在身边,昼怕是会担心的。”百里泠沨对蚀影显然没什么好感,真是有一丝厌恶。
  “没关系,反正有哥哥在身边。”夜夕月说这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笑了,那笑很好看,看的蚀影都是一愣。而说完这话,少女便不再看蚀影,而是转身向门外走去。“有点儿饿了,”她淡淡说着,脸上没了之前和兄长闹变扭时的表情,似乎心情好了不少。“走吧,”她看了一眼百里泠沨,少有的主动和他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去吃饭,一会儿让白良来泡茶。”
  夜夕月离开后,独自一人呆在房间内的蚀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松了口气。对于少女莫名其妙的举动和话语,他显然和所有人一样面对这些时,完全摸不着头脑。但好在他与常人不同,儿时在杀手门度过的生活让他已经不会去在意一些对眼下无关紧要的事情。他看向窗外,虽然内心还对夜夕月抱有一丝疑惑,但却已经把刚刚经历的事情强行挤出脑外。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思考起他此刻该想的问题。
  夜夕月回到兄长的房间吃饭,百里泠沨坐陪,白良端茶倒水,倒是感觉有些热闹。而另一边,许若眠还留在之前那间墙壁翻开过的房间内。他没有点灯,迎着窗外的光看向桌子上那只被夜夕月碰过的骰盅。
  骰盅已经被他打开,里面的骰子是一个五点、一个四点、两个三点和一个一点,加起来不多不少十六点整。骰盅已经经过检查,没有被人动过手脚,那么……这种靠猜猜中的巧合真的可能有吗?那个所谓的“夜姬殿下”究竟是什么人……
  “少主……”房间的门开了,两个身穿暗紫色夜行服的人走进了屋内,单膝跪在许若眠脚边。刚准备开口说什么,便被许若眠打断。
  “以后要是再多管闲事把麻烦的人带进我万贝楼,就不要叫我少主了。”他说话声音有些冷,那张妖冶的脸上也没了之前那稍带谄媚的笑:“我不想招惹什么永生阁或月华宗,更不想招惹杀手门。”
  从他的话中便可以得知,救下蚀影不是他本身的意愿,而写下请函邀来百里泠沨等人的虽然是他本人,但似乎也是迫不得已。靠着他们赚钱什么的也是个幌子,为的只是把蚀影“送走”。
  “少主……”
  “祖父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你们到底还要我说几遍才能听懂。”许若眠的脸一沉,似乎有些恼怒,但表现的并不明显。“行了,你们下去吧,在这里也是碍事罢了。”他冷冷道。
  “……”地上跪着的两人互相对视的一眼,满脸都是无奈,但最后也只能起身:“是,属下先行告退。少主若是有什么需要,还望随时吩咐。”
  两个人走后,许若眠有些无力的瘫软在一旁的太师椅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断线的提线木偶一样毫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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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寒宫内,云叶染的小院中,一只体型庞大的信天翁正依偎在院中白衣男子的胳膊旁,像家犬似的用头部蹭着男子的袖子,一副讨好人的模样。
  云叶染轻抚了几下信天翁的头,解下他腿上绑着的小竹筒,从中抽出一个纸卷。展开纸卷一看,云叶染愣了一下,随后转身走进了身后的木屋,留下了院内歪着脑袋好奇看着他的信天翁。
  而第二日,当云清发现自己身边少了什么人的时候,云叶染已经离开秋寒宫了。他托人给云清带了信儿,说是自己有要紧的事情要离开一段时间,却没有留下具体的原因。云清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自然是很愤怒,总管冒然离开,甚至都没来和他这个少宫主亲自说明原因,实在是有些没把他放在眼里。尽管一向做事严谨的云叶染在离开前就已经将宫内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但云清仍然对他的不辞而别感到很不爽。
  但人已经离开,云清再孩子气也不可能追上去质问云叶染,也只能想着等云叶染回来再治他的罪。但云清没料到的是,云叶染再次回到秋寒宫竟然是那么久之后的事。
  实际,事后想起来,云叶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突然生出那种念头。他的职责便是侍奉云清与守护秋寒宫,突然这么离开显然不像是他的作风。但当他得知那个消息是,还是不受控制的立刻收拾行李离开,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原因才会做出如此的选择。
  而那信天翁腿上传来的书信实际只有短短一句话,或者说,只有一条消息:夜姬殿下现身月华城。
  本章完